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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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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灰石阶,浅红屋瓦,欧式的走廊与门檐,门前高高的栅栏上盘绕着妖艳鲜红的俄罗斯进口凌霄花藤。
苏时星跟着帮佣穿过走廊来到大堂。黑色的大理石铺成地板,干净明亮的瓷砖恍如明镜能看到苏时星小小的身影。
莫庭岚进门径直上了二楼,苏时星则先是被带到厨房吃了晚饭,然后又被带到了三楼。
他的房间在三楼回廊的最里面,莫琛榕的房间在他隔壁,仅一墙之隔。
整个房间以橘色为基调,墙的东北角摆放着一个很大的深棕色的书柜,上面散乱的放了几本他不认识字的外文书籍。暖暖的灯光倾斜而下,零碎的撒在书柜旁的一把大提琴上,房间四处都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一天一夜没合眼,又在雪地里跪了几个小时,苏时星困得不行,洗漱完就直接上床了。
床很大,又松又软,被子温暖干净。闭上眼,莫琛榕的脸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苏时星又想起那句清脆的“哥哥”和那个温凉的眼神。
“欢迎回来…………”
我可爱的……哥哥…………
黑暗里,一声低低的叹息响起,在所有人心上划出一道不浅的痕迹,悄无声息。
一夜无梦。
第二天苏时星是自己醒的,他迅速翻身从床上爬起来。这一夜他睡得挺沉的,以前换新环境会出现的失眠认床等一系列后遗症在昨晚居然也没什么反应,一睁眼竟然已经是天光大亮。
“唰——”他踢踏着拖鞋来到窗户边,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窗外雪停了,只是天还阴着,厚重的云层遮挡了太阳。
苏时星靠在窗户边,光线透过窗户投下来,落在他小小的身体上,把他细瘦的影子拉得很长。
整个房间一片寂静。
莫家主宅的房间隔音都很好,哪怕是吵翻天,那厚厚的墙壁和专门的隔音玻璃也能让室内完全听不到一丝声响。
房间里,苏时星听不到外面的任何一点声音,同样外面也不会知道房间里面的人在干嘛。而他又没有手机没有手表,也不知道时间,他无法判断现在是什么时候、他该干什么。
脑袋空空的愣了一会儿,苏时星转身进了浴室。莫宅的房间不管是主卧还是客房全都自带洗浴间,不会出现需要和谁抢浴室的尴尬,所以洗漱换衣服不会花太多时间。
等他勉强把自己打理妥当,前额碎发还稍稍滴水的推开浴室门时,意外的在房间里看到了坐在他书桌前的莫琛榕,年轻的女帮佣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莫琛榕摸着手里的书,对他解释,“我们在外面敲了很久的门你都没有反应,所以我们就直接进来了。”
说完他又冲他笑笑,嘴里喊,“哥哥。”
苏时星被他喊得一怔,随后才想起来,莫庭岚不是不让他们过多接触?
忽略心头的怪异,他抬手抹了一下脑门上的水珠,“抱歉,我刚在洗澡,没听到你们敲门。”
莫琛榕放下手中的书,起身靠近他,“哥哥不介意我没礼貌就行。”
介意?有什么好介意的,他有资格介意吗?
“我们去吃饭吧,我有点饿了呢。”
“时星少爷。”
年轻的女帮佣上前说话,姿态恭敬。她们在来到莫宅之前就接受过专门的训练,在这高墙豪门里,所有的人都和这座深宅豪院的房子一样清冷无情。
房子什么样,被困住的灵魂也就什么样。
面对半途冒出来,与这种冰冷格格不入的人,她们唤他,“时星少爷。”
说话的女佣叫Perla,一个清瘦高挑的N国籍白人,可能来的时间还不是很长,她的中文说的还有点生硬,“小少爷想和您一起吃饭,他等了您一早上了。”
他们口中的小少爷,指莫琛榕。
莫家是真正的豪门世家,子嗣众多,各种旁支亲属不计其数。但在这样的顶级大家族里最看重就是血脉传承,有资格成为莫家家主并住在主宅里的,只能是嫡系子孙。
但也不知道莫家是不是犯了什么冲,从上几任家主开始,莫家主支这一脉逐渐凋零,到了现任家主这一代越发显得稀落,唯一的嫡系少爷就只剩下了一个莫琛榕。
苏时星也饿了。
他感觉自己睡的时间应该挺长,现在还有点脑仁疼。这个房子太大,弯弯绕绕太多,如果没人带着,苏时星是不会主动四出走的,因为怕走迷了,更怕会无意中摸到什么他不该去的地方。现在有莫琛榕,他正好可以出去溜一圈。
他和莫琛榕并肩下楼,Perla落后他们两步。
从房间到走廊,再到楼梯,到处都铺了米白色的羊绒地毯,又厚又软,踩在上面感觉整个脚掌都向下凹陷了几分。
在经过二楼楼梯转角时,苏时星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冷意,冷气透过皮肤向他侵袭,让他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苏时星垂眸去看,恰好对上一双笑弯了的眼眸。
莫琛榕牵着他的手晃了晃,“哥哥的手真暖和。”
苏时星眉间皱了皱,他其实很不喜欢别人靠他太近,就连和他最亲近的外婆以前也没这样牵过他。
不过最终他也没把手抽出来。他想,至少这对以后的他来说将会是一件并不怎么坏的事。
但他此时不知道的是,就是这个嘴里喊着“哥哥”的人,毁了他的一生,也毁了阮叶。
三人穿过富丽堂皇的前厅。
华丽繁杂的嵌钻水晶吊灯高悬,墙壁是白色石碣雕砌而成,半圆形的拱窗,厚厚的地毯,黑色大理石的茶几,每一样家具都是精挑细选,处处透着精美华贵。
来到饭厅门口时,苏时星感觉自己的掌心像小猫挠痒痒一样被抠了抠。他侧过头,莫琛榕正抿着嘴冲他眨眼睛,眉眼弯弯,笑得一脸狡猾。
对于这个名义上的弟弟,苏时星有点无奈。从房间到厨房这短短的一路上,他这个弟弟就没有闲过,捏捏他的手,抠抠他的掌心,小动作不断。只要他侧头去看,总能对上一双明亮的狐狸眼,然后就能看到他眼下那颗小小的泪痣。
苏时星面上软了一下,或许上一代人的恩怨不应该让他们来承担,或许他可以试着和命运抗争一下。
他学着莫琛榕的动作也捏了捏他的手,“以后还想和我一起吃饭吗?那我每天都陪你一起吃饭好不好?”
“好啊,我最喜欢哥哥了。”
窗外,乌云散去,傲骨寒梅终是让冰雪都为之动容,下了整整五天的雪终于在今天停了。
太阳出来了,天要晴了。
长长的走廊贯通餐厅,使室外与室内南北相融,地板纤尘不染,华美的欧式桌椅摆放整齐,整个饭厅干净静谧。
饭厅里的帮佣把最后的汤端到桌上后便自觉退了出去,诺大的饭厅此时就剩下了他和莫琛榕。
四周过于安静,苏时星抬头看了一眼身边闭口不言的人,想说点什么,但又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所以也干脆闷头吃饭。
他向来不是话多的人,但往常碰到莫琛榕的时候都有他一直在说,很少会有现在这种冷场的时候。
他们在一起吃的这第一顿饭,把食不言发挥得淋漓尽致。
从饭厅出来后的莫琛榕又回到了之前兴致高昂的模样,拉着苏时星说要带他去看自己的秘密基地。
苏时星原本就打算出来透透气,现在莫琛榕这么一说正好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两人避开了周围忙碌的帮佣,穿过拱门和门廊,沿着石碣绕着别墅左边的小路向后走。
此时的苏时星还不知道,就是这个错误的行为,开始了他一生的噩梦。
莫家别墅后面有一个很大的私人花园,花园中央有一个六角的小亭子,亭子里有几个白色的圆柱形石凳。正值严冬,花园里一片凋零,只有六角亭旁的几株红梅开得正盛。
莫琛榕口中的秘密基地是一个地下室,在莫家别墅的地下第二层。
里面光线很暗,他们只能摸黑进去。
推开厚重生锈的铁门,空气里就有一股阴冷潮湿的腐霉味,触手可及的是粗糙的水泥墙,地面也是水泥浇灌而成,墙角处放着几只很大的圆木桶,上面敷了很厚的一层灰。再往里去,隐约可见一些烛台之类的东西。
苏时星走得磕磕巴巴,黑暗中不知撞到了什么东西,整个下肋一麻,痛得他往前踉跄了好几几步,差点没站稳。
莫琛榕很快停了下来,等他点亮周围的白色蜡烛之后,苏时星才知道自己刚才惊慌之下伸手拽住的是一个巨大的十字架,足有两人高。
烛火闪烁,四周逐渐亮了起来。
苏时星彻底看清了这个地下室。
这里四周其实很干净,桌子很多但摆放整齐,桌面上全都放了一个不大的养殖箱,东边的墙边有张床,墙角有个双人浴缸,浴缸不远处有一个解剖台和一个手术台。而整个地下室周围全是烛台,上面放满了白色的蜡烛。
莫琛榕动作未停,还在点蜡烛。
苏时星松开扶着十字架的手,头皮一阵发麻。他站得远,只能隐约看见浴缸里有东西,刚才闻到的腐霉味就是来自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