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黎明》夏小夕阳

36、另一个结束

　　冬天的风，真的很冷，有时还带着雨水扑到人脸上，但那种凉却让我迷恋。我无可救药地爱上了那我爱上了窗户，我开始喜欢站在窗边吹冷风，吹到我直至清醒。
　　我爱上了那种凉。
　　我开始讨厌穿着厚厚的毛衣，我开始讨厌撑伞，我开始讨厌雨中漫步。
　　我在冬天只穿一件薄毛衣而且是低领的，我讨厌系围巾，我喜欢在困的时候洗冷水澡和冷水头，喜欢蜷缩在被窝里数我过去的日子，喜欢看着手表上的时针，分针，秒针发呆。
　　我希望我可以生一场病，在病好后可以忘记这些遇到过的人，遇到过的事，可是我从来没有生过病，甚至连一场感冒也没有患上过。
　　叶好似乎豁出去了，她现在几乎每天都浸在书里面，拼命地学习，尽管她对读书已经没有任何的激情，但为了所谓的未来，她只在强迫自己去学习，这样很累，可是没有办法。
　　我知道我也该努力了，可是我静不下心来，我没有心情去读书，我只有拼命跳舞才要可以忘记很多事。
　　我扔掉了和田锐一起用过的那把伞，重新买了一把白色的伞，我把他曾送过我的东西全部扔进了垃圾桶，直至我不会在看到任何东西时想起我们一起度过的那些日子。
　　然后，挥挥手，潇洒地和过去说再见。
　　我必须开始没有他的生活，开始一个人拼搏的生活，开始为未来奔波。
　　后来的日子，我不相再多说，波澜不惊，去留无意。
　　那年的寒假，我避开了和田锐的碰面，整整一个假期，我都只待在楼上，只是偶尔会下楼吃饭，或者外出转一下。
　　我害怕见他，我害怕见到他，我会很尴尬，我害怕见到他，我们两个人甚至连招呼也不好意思打一个。
　　所以，我躲开了他就像他躲开了我一样。
　　终会有那样一天，即使再相见心里也会毫无波澜。
　　如此，最好不过了。只是现在，要接受这个事实还很难。
　　田锐的那个年轻漂亮的媳妇总是不给我好脸色看，时常像防贼一样防着我，其实我想和她说，我再贱也不会再去招惹田锐了，但因为她是叶好的朋友，所以我也把她当成我一个关系不是很好的朋友。
　　我终是长大了，能放下的放下了，不能放下的也放下了。
　　人们叫这潇洒，抑或无奈。
　　我放下了亲情，爱情，放下了很多不该属于我的东西，两手空空，终无牵绊。
　　我的头发又长了很多，我开始修剪我的头发，每次都修剪得很平很平，已经忘了当初为什么想留长发，等终于懒得的理时，已经进了舞蹈班，老师不许我把头发剪掉了，于是一直长发。
　　我依然没有一条属于自己的裙子，虽然穿裙子的女孩子看起来比较淑女，但在我的记忆中，似乎只有米娴穿裙子才会被人夸，而我并不想模仿她，克只是一直偷偷地希望可以比她好一点，再好一点儿。
　　米娴真地喜欢上了文踏，她的手机上几乎每一张照片都有文踏。原来喜欢一个人就是时时刻刻想看到他。我忽然想到，在田锐的手机里一定没有我的相片吧，而现在他一定删除了我们寝室的电话号码，然后我又埋怨自己，他都是人夫了，再想这些有何意义。
　　新年刚过，他们外出，我们开学。
　　我不知道该如何说的新学期了，还是那个样子，一个寝室只有两个人，冷冷清清的，苍白而又冰凉。
　　只是我更加的绝望和没有激情。
　　有时候，我会想起死去的苏依和阳春，寻梦的蓝草还有不知道去了哪里的唐微，想起她们，我会有些沧桑，是的，生离死别般的沧桑。
　　曾一度，我忘记了她们的笑，但在她们离开一年多以后，我却想起了她们的笑，而且越来越清晰，我想起了苏依凄美的笑，阳春真诚的笑，蓝草无奈的笑，唐微孤傲清冷的笑，她们的笑推动了我的成长。
　　我总是在不经总间想起那些人，我的远去的室友们，苏言，文踏，田锐，还有那些和我做过同学的男生女生，每当那个时候，我的眼睛总是特别的潮湿。
　　因为热爱，也因为要忘掉很多的不快乐，我拼命地练舞，所以我的舞是那些人中跳得最好的
　　她们对我从最初的不屑变成了一点点的赞赏和不甘，老师眼里的笑也越来越浓，对我越来越关注。有时候，我想，我或许只是为了为了她那朵为我而绽放的笑而去拼死拼活地练舞的，毕竟这个世界上，有几人为我真正笑过。
　　再下来，便是宁静的生活，宁静也麻木。

　　高三学生高考前一天，是苏言的生日。
　　这个在我生命中有过交集但或许无足轻重的一个男生，要高考了。
　　他办了一个很大的聚会，请了很多很多人去参加，其中就有一个是我。
　　其实我是很不情愿的，因为我讨厌去别人家里，那样很不自在，但明天是高考，我不想坏了他的心情。
　　于是，我去了。
　　他家很大，也很豪华，至少，在我看来，那是一座宫殿一样的房子，参加他生日女孩子穿得很漂亮，有一刻，我不敢向前走，站在他家门口，我犹豫了，我多么害怕我进去了，我的低微，我的鄙陋会遭人嘲笑，会坏了他们的心情，会打破那些女孩子的公主梦。
　　米拉，苏言微笑着大声叫我。
　　然后，我坦然了，他都不怕，我担心什么呢？我微笑着走进去。用我自认为美丽的笑容向每个人表示友好，虽然回我的，只是冷脸。
　　米拉，我以为你不来呢，很高兴你来了，苏言笑着说。
　　怎么会不来呢，你也是我和朋友啊，我浅笑着。
　　那，你要送我什么礼物呢？他伸出手。
　　呀，我这才反应过来，我忘了带礼物给他，我忘在寝室了，明天再给你吧，我只能微笑着撒谎。
　　你不会是忘了给我礼物了吧。他一脸笑意的问。
　　怎么可能呢？我僵硬的笑着。
　　没关系啦，你明天再给我就好了，不给也没关系的，他不在乎地说，我们去吃蛋糕。
　　我笑着，一直这样笑着。也是，他怎么可能会再乎我的礼物呢，我又给不起他多贵重的礼物。
　　那一夜，大家都玩得很疯很疯，他们吃了很多很多的东西，喝了很多很多的酒，唱了很多很多的歌。
　　我看到很多人在哭，又有很多人在笑。
　　他们吃，喝，吼，唱，仿佛是在狂欢，那委快乐的样子，但我看到了他们的害怕，他们的寂寞，他们的留恋与不舍，因为我没有醉，我一滴酒也没有喝。
　　看着他们，我下定决心不学喝酒，因为我的害怕和寂寞不可以再被别人看到，曾经那个人就是看到了我的害怕和寂寞，才会走进我的心扉，最终毁掉我自以为是的幸福，所以，我不想再犯错。
　　但那天，我哭了。为着他们复杂的感情。
　　我没想到这么快就毕业生了，微醉的苏言对我说。
　　嗯，我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
　　我虽然很想离开石城，但是我又不想离开这些人，这些人，很可能以后一辈子也见不到了。他有些伤感地说。
　　但你会认识更多的人。
　　但不会再出现这些人，不会有人再和我这样相遇逢，这样结束。
　　如果同样的人再这样相逢这样结束，那么什么事你都要经历两次，那么你的生命会很短，你的生活会很无味，所以，苏言你要接受，再好的朋友也不会和你走一生的，你会认识新的人，会有很多新的开始，每一次开始都是美好的。
　　米拉，苏言的声音低下来。
　　嗯，我轻声应着。
　　我想去上海。
　　考过去啊，我笑。
　　可是我不敢填那个志愿。
　　复旦吗？你应该考得上。
　　我会害怕，如果失败，我会毁了我自己一生。
　　苏言，你只能去赌一把，去赌一下吧。
　　你想去复旦吗？他反问我。
　　不敢想，对我来说，那些都太渺茫顺其自然好了，可是苏言，你不一样，你有资本。
　　你就是这个样子吗？什么也不敢想，顺其自然，那样不是在认命吗？
　　你们都有说，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所以不去想就不会有希望，当然也就不会有失望了。不会失望，就不会绝望，就不会难过了。
　　可是没有希望，也不会再快乐。
　　我的生活本就是这样子的，平平淡淡，我不喜欢大起大落。
　　如果人人都像你一样，这个世界该有多苍白。
　　所以啊，你不可以像我一样，也幸好，像我这样的人，这个世界或许只我一人。我微笑，很苦地微笑。
　　那么，考完以后填志愿，我就填复旦了。
　　这样才好啊，你自己决定的路会走得比较安心。
　　希望，以后可以再见。
　　我不语，对我来说，其实见不见都无所谓，都是与我生活不相关的人，记住了，不代表会重视。
　　米拉。
　　嗯，我轻声应着。
　　真的很高兴认识你。
　　你明天要好好考，快去休息吧，祝你高考顺利，然后我走了他家。
　　高三考试的时候，我们放假。
　　放假回来，他们已经离开。这个校园，终于沉寂了不少。
　　各个被当作考场的教室纸条满地都是，一张张纸是触目惊心的字迹，还有好多好多纸被笔刺破，被撕成碎片。
　　整理都室的时候，我看着满地碎纸，有些惊心动魄。
　　在这个教室里圆了多少梦，又碎了多少梦，成就了多少人，又毁了多少人，因为这次考试，多少人的未来被强行改写。
　　但无论成败，他们都走了，踏出了这个校园，走向四方。
　　走向不可预知的未来。
　　我只是无可奈何地看着，只是心里感慨，叶好却哭了，她说，她怕。
　　我轻声说，别怕啊，我们还有一年。
　　可一年有多长？一年可以改变什么呢？
　　将那些碎纸片倒进垃圾车时，忽然起风了，风将这些碎纸片吹到各处，它们宛如受伤的白蝶，、奔向它们的目的地，但每一处，都是死路。
　　我看到捡破烂的婆婆无比欣喜地像捡着宝般将那些碎纸装进袋子里。
　　那一刻，我真的流泪了。
　　原来梦想都是这么廉价的，那么多人奋斗了那么多年，那么多人藏了那么多年的梦想，最后都只配扔进垃圾桶里，引起捡破烂的老婆婆的注意，然后收进回收站，搅碎，再来一次轮回，成为别人的梦想。
　　接下来，陆陆续续有人来学校收拾东西。
　　我看到一个女生，抱着一大摞厚厚的资料毫不犹豫地将它们扔进垃圾桶，然后转过身，准备潇洒地离开，可是她的脚步越来越沉重，终于在她走到校门口再回过头来看这个她待了三年，甚至更久的校园时，她已泪流满面。
　　走在路上，听到那些高三学生说，这三年，真是毁了，当了三年的牢犯，最终还是，无法解脱。
　　然后，一个女孩子叫住我。
　　我疑惑地望着她，说实话，我不记得她。
　　她给了我一直厚厚的数学资料书说，送你。
　　我微笑着接过说，谢谢。
　　她拍拍我的肩，笑着说，要努力啊。
　　我点头，我会。
　　我可能，再也，无法，坐在某个教室里了，但你们还有时间，她说，语气里有淡淡的落寞。
　　那么，你去哪里呢？我问。
　　如果可以，我会去云南。
　　听说那里很美。
　　是啊，很早就想去了，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那么，一路顺风，我只能这样祝福。
　　谢谢，她浅浅地着。
　　我看到她额前长长的刘海被风吹起她的眼角还有残存的泪滴，她的声音是那样的嘶哑，我发现她在颤抖。
　　是天太冷，还是心太冷。
　　我给了她一个拥抱，然后说，没在关系的，都过去了啊。
　　那一刻，她忽然哭起来。
　　她说，我不知道原来生活这么累，高考这么难，我以为我可以考上的，毕竟，我那么那么的努力，高中三年，我没有看过一本小说，没有看完整一部电视剧，我甚至连饭都不敢慢慢吃，我做的资料书装了满满一个箱子，可是，为什么我还是失败了呢？为什么我还是失败了？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我的泪水也出来了。
　　可我还是输了，那么多那么多不如我努力的人，他们都考上了，都有高高兴兴的考上了，我以为我可以考上的，即使不是名[牌大学，即使不是重点大学，可是我什么也没考上。
　　可是不止你一个人输了，别人也输了，还有很多人，他们也像你一样，甚至更惨，或许他们比你付出了还更多。
　　或许是吧，可是我还是接受不了。
　　你可以更早地去支南了。更早地去做你想做的事了快回家吧，你家人都在担心你呢，你只是落榜了而已，别的什么也没失去，爱你的人依然爱你，他们不会因为你落榜了就不再爱你的。
　　谢谢你，她说，我会走出来的，无论要多少时间。然后提着她的东西，离开。
　　我也说，谢谢你。
　　谢谢她把我当成她的一个朋友，倾诉她的难过，她的不甘。
　　我没有问她的名字，她也没有问我的名字，她送我的资料书上也没有她的名字，对彼此来说，我们都是对方的陌生人，但在那样一天，我们拥抱过，在她需要安慰的时候，在我伤感的时候，我们互相依靠过，于是我们的记忆里有了一个陌生人，陌生也熟悉。
　　没有再见到苏言。考完后，以后，我们再相逢。
　　至此，一切结束，那个男生退出我的生活。他似乎没有在校园里出现过，听说他考得很好，但他没有去上海，而是去了浙江。
　　我记得，我欠他一个生日礼物，但他没来学校，所以这个生日礼物就一直欠着，直到很多年
　　是他们的结束，我想。一年后，我也会这样结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