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黎明》夏小夕阳

35、婚礼结束一切

　　叶好发现了我的异常，开始紧张兮兮地跟着我。
　　我想到，至少我还有友情，这便够了吧。
　　至少，我还有友情。友情，我弥足珍贵的友情。
　　我终于知道苏依为什么会自杀了，做人真的太累，太折磨自己了。
　　但是我却没有勇气去死，我怕痛，怕死，怕后悔，我已经好不容易活到现在，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死了，为他，值得吗？
　　不值得的，不值得的。
　　我为什么还是如此的理智？现在这一刻，我还如此理智。我为什么麻木不掉呢？我为什么要喜欢上那个人，我为什么要时时刻刻这样的清醒？
　　太过清醒的人就活该如此痛苦么？我再一次很矫情地说，我累了，想睡。
　　那晚，我没有去上晚自习，躲在寝室里，一个劲地睡，睡，睡到一切都落在过去，睡到什么也无力想起。
　　可是为什么梦里还有那些时光，还有他？
　　我梦到荷花旁他的笑脸，我梦到梅花树下他的眸光，我梦到了他的肩，他的怀抱，我梦到了他对我许下的诺言，我梦到了曾经一起回家走二三十里山路的日子，我梦到我们曾经说过的所有的话，许许多或许并不浪漫但温馨的瞬间，我梦到他离开时的背影，梦到他留下的脚印。
　　我并不是一个随便的女孩子，虽然我并不优秀，虽然我并不美丽，我从来不会轻易喜欢上谁，但我是一个如此执着的女孩子，因为曾经认定了他，所以即使他说了放弃，我也无法放手，因为他是第一，那么多，那么多的第一拥有都是他给的，所以我第一就喜欢上了他，所以第一无法放手的人就是他，这就是我的执着，我的执着终会害死我。
　　所以无论如何也忘不掉，无论如何也无法真的放手，对舞蹈是，对他也是，那么以后呢，以后我又有多少的无法放手呢？
　　我多么恨这样的自己，恨我的固执，它铸就了望我的悲伤，恨我的执着继续了我的悲伤，恨我长到这么大，经历过那么多，也依然天真得可怕。
　　我只恨我自己，真的，这个世界最恨的就是这样的自己，无法潇洒地学会放弃。
　　缘份比不过流年，我和他终是无缘。
　　今夜，我不想醒来，但却睡不着。
　　明明闭着眼，心却依然清醒着。
　　本是无开始的幼稚感情，无奈地以背叛结束。
　　我提出了开始，他提出了结束，真的是两不相欠，人世两清。
　　可是被背叛的人总是特别的狼狈，受伤害的也总是被背叛的人，当我在这里哀悼的时候，他在干什么呢？在那边嘲笑我的无知吧。
　　我多么想失忆，忘掉过去的一切。
　　米拉，米拉，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叶好回来了。
　　嗯，你回来了吗？我抬起头。
　　你怎么了？叶好焦急地问。
　　没事啊，我强颜欢笑。
　　你就别再骗我了，米拉，你一定有什么事，对吧？
　　然后，我说了，把我和他的事一字不漏的说了。
　　米拉，忘了吧，叶艰担忧的说。
　　我笑着，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些刻在心里的事，那些藏在记忆里的人，怎么轻易就可以忘掉，我要拿什么去忘记？
　　但看到叶好担忧的眼神，我还是对她说，我不会去死，我是家里的希望，我不能那么自私，不能弃家人于不顾，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心里有一丝涩然，真的有人把我当希望么？真的有人会在意我的死活么？我多想以我的生命为代价来赌一把，看到底有多少人在意我的死活，可是那代价太大太大，我付不起。
　　看着叶好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我的心平静了不少。
　　她会在意吧，她会在意我的死活，我的生命中有一个人在意我的死活就够了。
　　叶好握住我的手笑着说，放下就好。
　　我也笑了，我说，陪我去参加他的婚礼好吗？
　　她答应了。
　　她现在是我仅剩的依靠了。
　　我厌恶自己把她当成我的依靠，她的生活也一定不容易，她的身子也那么单薄，她的人生或许也不快乐，可是我居然把她当成了依靠。
　　叶好，对不起，然心里说，借你我靠一下就好，我会很快恢复过来的，请你容许我在脆弱的时候允许我靠边着你流泪，我很快就会好的，会再也不为他笑，再也不为他哭。
　　尽管你从来不告诉我你的故事，尽管我从来不表现出我对你的好，尽管我们都对对方一无所知。
　　但是我们拥抱着走过这么长一段时光，我们会一起走到最后，会一起等待命运的宣判，无论是什么，我都愿意和你一起面对，只要我们在一起。
　　请记得啊，我们一起相拥着走了那么久。

　　星期六，我回到家，与叶好一起。
　　我们两个人沿着弯弯的山路走着，说了很多很多的话。
　　我算是明白了，我说，山村的女孩子要走出去，要了前途就要不得爱情，要了爱情就要不得前途，前途的爱情就像是天生的宿敌，只能选一个，否则什么都得不到。
　　米拉，你知道什么叫爱情么？叶好淡问。
　　我一愣，然后说，不清楚，只知道它很甜又很苦。
　　那么你为什么现在就为它难过了呢？你所经历的真的是爱情吗？不是吧，只是未到时间的早恋而已，无论如何都会淡掉的，真的，爱情会变淡，时间，空间，心灵上的距离都会让它变淡的，到后来爱情会变成一杯白开水，只有解渴的功能，有所谓的爱情你只是不会那么孤单，但你还是很难幸福，因为那还不是真正属于你的爱情。
　　叶好，我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这是我在书上看到的啦，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情，我也不需要所谓的爱情，我只要自由就够了。米拉，我真的好庆幸，我喜欢过人。但只是浅浅的喜欢，从来没有为谁疯狂过，没有变成迷恋，而是喜欢变淡，变成一种平静的心情，我的心里不可以有爱情，我无法忍受心里只装一个人，那样我会崩溃。
　　怪不得你，和风折羽那么优秀的人都没有产生所谓的感情。
　　我只要亲情和友情就够了，所谓的爱情，对我来说，其实真的很不现实。和风折羽，应该只是永远的朋友吧。
　　可是有一天，你爱了，你才知道，你离不开爱情。
　　那我只有祈祷，今生今世，我不要爱上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来爱上我了。
　　你真是潇洒，我有些羡慕。
　　因为我还有更有意义的事要做啊。
　　什么？你要做什么更有意义的事要做呢？
　　我要去旅行，不，应该说是流浪，像三毛一样。
　　为什么？
　　因为我想去啊，那是我的梦想。我是一个很容易对很多东西厌烦的人，我只有不断地旅行，不 断地接角新的风景，我的生命才可能充盈。
　　叶好，这就是你吗？这就是你的内心吗？我问。
　　是的，我不可以有牵绊，所以我不可以有爱情，至于我的家人，我会和他们说的，他们会明白的。
　　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呢？
　　不知道，总会开始的，然后在我死的那天会结束的。
　　真的只有流浪才能满足你吗？
　　是的。
　　可是，我做不到，我害怕一个人。
　　慢慢地，你会习惯。米拉，你高二了，你要知道我要走什么样的路，你到底想要什么，事业，爱情，还是梦想。
　　我不知道，我说，我的头有点晕。
　　好了，不说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所认为的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全部，你以为无比珍贵的爱情在别人眼里有时候只是一堆粪土。
　　嗯，我有些明白了。
　　所以啊，见到他们的时候要笑，要笑得春光灿烂，要笑得日月生辉。
　　我知道了，我点头。
　　很快到了家，爸爸妈妈在田锐家帮忙，我和叶好每人喝了一杯水，然后我带叶好到处乱逛。
　　这里很美，真的，就是太偏僻了，叶好看着到处的风景说。
　　是啊，所以几乎每个男孩子和女孩子都想走出去。
　　那么，有多少人走出去了呢？
　　没有一个，我有些凄凉的笑着说，他们一个个出去打工，最终又回到这里来结婚生子，他们在外面的世界里只是年轻的过客，当不再年轻，他们只有回来，继续祖祖辈辈千篇一律的生活，种田。
　　你想走出去吗？
　　想，真的，我不想再这样生活，我不想我的后代像我一样。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我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繁华。我背靠着一棵树憧憬的说。
　　那么就要努力了，考上大学就可以走出去了吧，叶好靠着另一棵树说。
　　你呢？我问。
　　我的生活其实是和你一样的，我也要走出去，和你一样。而且我已经在努力啊，我还要履行和风折羽的约定呢。
　　你把他说的约定当真了，那或许只是一个谎言呢，和田锐一样的谎言，可是你不能再学我，不要当真，毕竟风折羽那么久都没有和你联系了。
　　我不管他怎么想的，只要我遵守了那个约定就够了，那是一个目标，一个希望呢，而且复旦真的很好，是那么有名的学校呢，可以考上，多好。你知道我早就没有激情了，一直在支撑我的其实只是这个所谓的约定。
　　可是，真的可以考进去吗 ？我在心里问我自己。
　　中午的时候 ，我和叶好去喝田锐的喜酒。
　　田锐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胸前别着美丽的胸针，头发梳得油光滑亮，看上去是如此的英俊。可是我还是更喜欢记忆里那个穿插白色运动服的少年。
　　新娘子穿着一袭喜气的红色裙装，无限娇羞地笑着。
　　每个人都在笑，丝竹声，鞭炮声，人的喧哗声响成一片。
　　多么热闹。
　　新郎和新娘来敬酒了。
　　田锐倒了一杯酒，然后递给我，他在笑，笑得那样明媚清朗。
　　我怔了很久没有去接，那时候我在想从今以后，这个和我一起长大的少年将不再是少年，他将不再和我聊天，将不再看我练舞，再也不会和我一起回家，再也不会和我单独待在一起，他不会再和我去摘梅花，他不全再和我去到处乱窜，他是人夫，很快会是人父，他不再只是那个少年，那个没有任何头衔的少年。而那个少年，将永远只活在我的记忆里面。
　　米拉，叶好拉了我一下，我回过神，这才发现已有很多人看向这里了，我接过酒，却发现手在颤抖，喝了这杯酒，从此我们不再是朋友，不再是不懂世事的少年，不再可以无所顾忌地在一起度过很多无聊的时光，我们将只是邻居，只是同村人，或许会是陌路。
　　这杯酒，我替她喝了吧，她今天不舒服，叶好从我手里拿过酒，仰头，一饮而尽。
　　叶好，你怎么在这里？这时，新娘突然惊讶地叫道。
　　我愣住，叶好愣住，与此同时，她手里的杯子掉在地上，碎裂一地。
　　叶好慢慢地恢复过来，然后有些僵硬的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恭喜你啊。
　　新娘也笑开，谢谢，新娘说，都忘了请你来了，我问了你妈，她说你还在读书，所以也就没太注意，然后她倒了一杯酒递给叶好。
　　叶好迟迟未接。
　　邻桌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我接过酒，看着鲜黄的液体，和着刚刚浮出眼眶的泪水，像喝毒药一样喝进胃里。
　　然后，我和叶好从席上退下来，强忍胃中的翻滚，走到无人的地方，将胃里的所有东西都吐了出来直到无力站起来。
　　我们两人都艰难地扶着墙慢慢站起来，看着刚刚吐掉的东西，直至胃中再度翻滚，吐到没有东西可以吐。
　　回去的路上，我问叶好，她和那个新娘的关系。
　　叶好淡淡的告诉我，她和那个新娘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是她曾经最好的一个朋友，但只中曾经，不是现在，也不是以后。
　　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仿佛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都曾经是我们生命中除了亲人以外最重要的人背叛了我们，他们走到了一起，于是抛弃了我们，从此他们一生厮守，而我们呢？我们两个人可不可以走到最后？
　　叶好替我喝了那杯酒，断了我和他和“爱情”，我替叶好喝了那杯酒断了她和她的友情，却是对我曾经的他，和她曾经的她最好的祝福。
　　就像一场戏，我们是主角，而决定故事结局的不是主角，是配角，结局被强行改写，于是幸福变成了痛苦，回忆变成了痛苦的来源，泪水只是一场院洗净过去的雨，可是已经过去了，再怎么努力也洗不净那些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