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梦者》银冽

4、第 4 章

　　上了四年的班，有些工作你闭着眼也可以完成的，那天的所有事情我几乎都没放在心上，和同事聊天时在回忆昨晚飞行的感觉，开会时则在偷偷寻找纽约好看的照片。
　　最终定下来的城市是纽约时代广场，这或许并不是我们最想去的地方，但纽约，似乎是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地界，不管对它是否了解，至少都会有所憧憬。
　　六点整，我已经坐到驾驶室发动油门，二十分钟后便到了家，边吃饭边时不时看一下桃子找来的一张图，川流不息的车群和行人，和不远处的摩天大楼还有纳斯达克大屏幕相得益彰，今晚我们就能到这里去了，而且还不用花钱。
　　我们这算不算“自给自足”？
　　心情好了连玩笑都可以一个人开，吃完饭时间也不到七点，啊，平常最舒坦的下班时间，如今看来却实在难熬，什么时候才能到十点半呢。
　　虽不至于撒泼打滚，但即便是看着正在追的剧，那颗躁动的心也极不安稳，好像它已飞到时代广场的大屏幕前，欣赏这座传奇都市的霓虹光彩。
　　好不容易，指针指到数字十和十一的正中央，我早已洗漱完毕坐在床上，果不其然，桃子和老妹的消息接踵而至。
　　【桃子】：“上床了没！都赶紧的昂，睡前再看一遍图片！”
　　【老妹】：“噗，怎么跟军训似的，我正看着呢。”
　　【我】：“我这一天看得都快背下来了，放心吧！”
　　【桃子】：“好，一会儿见！”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因为太兴奋导致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好久，才迷迷糊糊入睡，最初梦里乱七八糟，好像有许多灯光在闪烁，然后它们慢慢地稳定下来，眼前的景色从杂乱无章变为清晰，我正站在繁华街道的一角。
　　哈，这真是越来越容易了！
　　“傻乐什么呢？”这回总算没被吓到，只因为桃子的声音我实在太熟悉了，转过身，她就站在不远处的大屏幕下，令人震惊的是她居然穿的不是睡衣，而是一身牛仔套装。
　　“我去，你哪来这么一身啊？”
　　“嘿嘿没想到吧，我就穿的这一身睡的！”桃子颇为得意，“你没见到老妹吗？啧，她怎么又晚睡，小小年纪肾肯定不太好了。”
　　“不过怎么每次来你都比我早到啊，最近睡眠这么好么？”
　　“我也不知道。”桃子挠挠头，“其实我还躺床上滚来滚去了好久呢，感觉十一点多才睡着。”
　　“不愧是教主！”我忍不住笑出来，不过看看她的牛仔衣，我却还穿着印着小熊图案的睡衣，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得劲：“你说衣服也能靠想象么？”
　　“哎？说不定啊，要不你试试？”桃子搓搓手催促道，感觉她比我还兴奋。
　　我点点头，闭上眼睛开始回想穿哪套衣服比较好，台风过后天气迅速升温，那一点点清凉的雨湿气也很快消散殆尽，即便是夜晚也闷热得惊人……嗯，就那套平时上班从没穿过的吧。相信如今很多大公司都不许穿太短的裙子或裤子吧？不凑巧，我们公司就是。
　　大概过了一分钟，自始至终我身上都没什么感觉，我慢慢睁开眼，瞧着桃子：“没成功吧？我觉得这可能有点难了……”
　　“我靠……你怎么办到的！”
　　“啊？”然而低头一看，睡衣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短裤和T恤，这下子连我自己都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桃子绕着我连连摇头：“我都怀疑你是不自己偷偷练习来着，你不会中午趁我们不在又睡了一次吧？”
　　“啊呸，睡什么睡，可能我就是想象力比较好吧。”其实心里当时超得意。
　　现在我们的衣服总算和时代广场有了匹配度，刚见面光顾着聊天了，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这不用花钱的繁华美景，但如果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这里和照片中还是有些不同，不知是不是场景太大的缘故，最开始在我家的时候，所有东西几乎纹丝不变，家具位置、摆设统统照旧，后来在桃子家商场，除了门口没有小丑表演，几处建筑没有印象之外，其它大多和回忆中差不多……
　　不过现在，纽约，整体构造似乎都不太相同了，我知道照片和现实肯定不会一模一样，毕竟这么大的都市发展日新月异，可街道走向和建筑物大致方向是不可能变的，我们眼前的时代广场，所有地标建筑物都在，只不过似乎它们都被掉了个个，大屏幕正在和照片相反的位置上闪烁着。
　　“这里，到底是不是纽约啊？”我有些不确定了。
　　“应该是吧。”桃子道，“你也看出来有些不一样了？”
　　“嗯……”
　　“这么说来，梦里的场景不全部根据我们的意志来，那平行世界这个理论岂不是更加站得住脚了！”
　　“那我们可以飞，我又可以换装怎么解释呢？”
　　桃子愣了愣：“除了超能力我想不出别的来了。”
　　“啧，还是不太对，我总觉得这里既不是梦，貌似又是梦……”
　　“哎呀，想那么多干什么，反正想也想不通的，走，我们四处转转去。”桃子不由分说拽着我离开大屏幕前，向对面的街道走去。
　　不论这里是不是真的纽约，至少都足够华丽了，和照片中霓虹满街的样子不相上下，我们不敢走得太远，怕妹来的时候找不到我们，于是就放慢脚步，溜溜达达地来回欣赏。
　　“一会儿老妹来了之后咱们再飞去别的地方看看！”
　　“好啊。”
　　“行，现在帮我找厕所吧。”
　　“哈？”
　　“哈什么哈，睡前忘记上厕所。”
　　我嘴唇抽搐了一下：“要不你再憋一会儿？你在这儿上厕所，醒来会不会尿床啊？”
　　“我呸！你别咒我啊，大活人也不能让尿憋死，总之赶紧找就对了。”
　　大都市的公共厕所向来不会少，走出去没几步就发现一个，桃子一溜烟跑进去，我抱着胳膊在门口等。
　　虽说这里繁华是不假，但这么大的城市却一个人也没有，冷清清的，璀璨的灯光却没有人群的簇拥，还是稍显恐怖，刚才有桃子陪着还不觉得，现在突然一个人置身其中，手臂都起了层鸡皮疙瘩。
　　“好了没，快点儿。”我忍不住催促道。
　　“马上……”桃子的声音模模糊糊传来，我稍微定了下了神。
　　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丝不寻常，我的目光立马定格在远处，那是个街角的书店，在灯光照射不到的橱窗外面，似乎有个人影，书店里总不能有人体模特吧？
　　“妹？是你吗？快过来，你站那里干嘛？”人影没有动，我突然感觉自己喉咙有些发干，“干什么呢？妹？”
　　“喊什么呢？”
　　“哇！”这一声把我吓得够呛，我几乎跳了起来，等看清是桃子之后，再扭头，却发现那人影不见了。
　　“见鬼了你？吓死我了。”桃子抚着胸口瞪我。
　　我咽了口唾沫：“不是，我刚才……看见那边，好像有个人。”
　　“谁？老妹来了？”
　　“不是，他现在又不见了，貌似，不是老妹……”
　　“不是老妹？那是谁。”她的声音也不自觉低了下来，“难道除了我们，这里还有别人？”
　　“你不是说这是平行世界吗，说不定也有人跟咱们一样可以进来的。”
　　“可是，他为什么不出来见我们，而是悄没声地走了呢？”桃子问道，我俩互看一眼，谁也答不出来，但心里已经确认必定不是什么好兆头。
　　“哈！”肩头猛然被人大力拍了一下，我俩同时尖叫回身，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就见老妹站在后方笑嘻嘻看着我们，“你俩至于么，这么大反应！”
　　毫不夸张地说，真的很想揍她。
　　“哎，你俩站这儿看什么呢？”老妹垫脚向刚才的地方眺望，“不会又看见什么怪物了吧？”
　　“呸呸呸，能不能说点好的。”桃子手按在胸口上，显然也吓得不轻，“你姐说她刚才看见人了。”
　　“人？你是说除了我们，还有别人？！”老妹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消失。
　　“我不太清楚，说不定眼花了呢。”我说道，“算了算了，别管他了，现在人到齐，开始逛街吧！”
　　“就是，有人又怎么样，他也不会飞啊。”
　　“哎不对，你俩……穿的什么！”老妹上上下下打量我们，一脸的不可思议，“睡衣呢？难道不是睡衣趴吗？”
　　等桃子解释过之后，老妹立马闭上眼双手握拳：“裙子裙子……”
　　“咋，便秘么？”知道她在学我靠想象变出一身裙子来，桃子还是故意逗她道，“行了行了，边走边想。”
　　三个女孩在一起，任何小小的担忧都会遗忘得特别快，尽管周围四下无人，我们仿佛还是走出了台步的感觉。
　　“要是能照相就好了，街拍的绝佳场所啊。”我感慨道，“不过就算拍了，醒来也都是不存在的吧。”
　　“是有点遗憾……等有空着，我给你回去画下来！”某桃无比豪爽，拍胸脯保证道。
　　“嚯，把你厉害的，说话算话啊，我等着你的大作了。”看来四年大学还是没白上的，至少我们还有一技之长——绘画。虽然工作上几乎用不到。
　　“哎，星巴克！”我指着前方熟悉的标志，“你说里面有没有能喝的饮料啊？”
　　桃子耸耸肩：“进去看看呗，反正没人。”
　　“妹……妹？”我才发现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说话，正低头面色严肃地思索着什么，“发什么呆呢……嗯？你的衣服！”现在我明白了，合着她还是在想象衣服呢。
　　然而此刻她只有上半身换上了宽大的T恤，下身却还是睡裤，看着特别别扭。
　　“你这怎么变一半呢？”桃子笑道。
　　“啧，别让我说话，一开口就破功。”说完她又迅速闭上了嘴，跟着我们走向星巴克。
　　咖啡厅里灯火通明，几乎所有灯都开着，因此从外面也能对屋内的景象一览无余，屋里什么人也没有，桌明几净，因此我们没太多顾忌就推门走了进去。
　　可是没人这里怎么会开灯？窗外的繁华又是怎么回事？这个世界初次看上去似乎是按照我们的想法创造的，但有些地方却又不合此理，总之越来越糊涂了。
　　“你们说这里会不会白天其实有人的，到了晚上人家才下班？”
　　“说不定等会儿过了十二点就都出来了，只不过咱们看不见而已。”桃子阴森森道。
　　我翻了个白眼：“你以为千与千寻啊，还看不见。”我溜达到柜台后，完全找不到有人存在的踪迹，可材料和咖啡器材却又摆放得井井有条，应有尽有。“这地方还真是……太奇怪了。”
　　“来一杯焦糖玛奇朵谢谢。”桃子已经找了个有沙发的座位坐下来。
　　妹边欣赏着墙上的一幅画边对我打了个响指：“冰摇红梅黑加仑。”
　　“我去你们的吧。”我顺手点开烧水按键，“能喝口水就不错了。”
　　“你不会我来！”老妹挽起袖子兴致勃勃跑过来，像是对这些制作咖啡的器材十分感兴趣，“一直就想来星巴克打工的，现在终于可以实现啦，等着我做的咖啡！”女孩拍胸脯保证道。
　　“哎？你裤子什么时候变的？”我惊讶地盯着她，睡裤已经被一条黑裙子取代了。
　　“嗯？啊，我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成功的。”老妹道，“可能我这边反应比较慢吧……你快去坐好，等我做咖啡给你们喝。”
　　我不太放心地坐到桃子身边：“能不能行啊？”
　　“反正又没人，弄坏了也不用你赔。”桃子倒是看得开，说话声中她的目光落在刚才老妹欣赏的画上，那是一幅风景图，晨间的阳光透过高耸茂密的树木倾泻下来，也不是多么绮丽的画面，却画得栩栩如生，“这画，倒是挺有感觉的。”我俩本都是艺术生，这种装饰品总是最能吸引我们的视线。
　　妹在柜台后咔哒咔哒地不知道在弄些什么，但看她全神贯注的样子似乎对我们讨论的话题并不关心。
　　“嗯，不过你说这里没人，跟座空城似的，为什么器材什么的各方面还都特别完善？要是没有事先看过照片的话，就真要以为这里是纽约了。”
　　“所以嘛，我还是比较坚持平行世界理论的。”桃子说道，“毕竟我们不能以常理来推测这地方，我们本来就是用荒诞的方法过来的，连怪物都碰到过，我现在觉得它无论再出现什么都很正常了。”
　　她停顿了一下，接着道：“但是，你确定你刚刚看到的……是个人？”
　　我仔细回想了下，虽然我是近视，但好歹戴着眼镜，对于看到的事物还是有一定把握的：“嗯，就是个人，一开始我以为是老妹，因为他离得太远，可后来发现他更高更壮，看上去应该是个男的。”
　　“长什么样子看到了吗？或者什么打扮？”
　　“没有，他好像带着帽子，你一出现他就不见了。”
　　“只能希望他和咱们一样也是做梦进来的吧。”桃子叹了口气，果然我们还是都对那人耿耿于怀。
　　“焦糖玛奇朵和冰咖~”老妹适时地打断我俩的思绪，捧着两杯饮料欢天喜地走过来，“快尝尝！”
　　“你居然真做出来了？”咖啡拿在手里有些犹豫，旁边的桃子却迫不及待喝了一口。
　　“怎么样！”妹无比期待。
　　桃子神情复杂地咂咂嘴：“味道是那个味道，但是糖放得有点多了吧，太甜了。”
　　“啊，那你尝尝我的？”说着，老妹跑去柜台后拿来一杯粉色的饮料。
　　“嗯，这杯还不错。”
　　“那我喝玛奇朵吧，我喜欢甜的。”两人交换之后，不约而同看向我。
　　我扁扁嘴，只好硬着头皮喝了口冰咖：“嗯……好像……还可以？”这确实出乎我的意料。
　　“哈，说明我还是比较有天分的吧。”老妹笑眯眯喝着玛奇朵，“这样咱们以后就能在梦里吃夜宵啦。”
　　“嗯，下次去烧烤摊。”桃子道，“说到吃的，这儿有没有蛋糕面包什么的？”
　　“柜台后没看到哎，可能在冰箱里？”我们抱着饮料来到柜台后的大冰箱前，妹伸手打开，只见一种种制作材料码得整整齐齐，而且还真叫桃子说对了，的确有已经做好的糕点，“天哪真的有！这种蛋糕我从来没要过，贵得要死。”
　　“嘿嘿。”桃子坏笑着拿出那一碟小蛋糕，“免费品尝开始~”蛋糕被加热了几秒后，散发着热腾腾的香气放在我们面前。
　　女孩子啊，果然还是要吃甜品才对的。
　　桃子率先挖起一勺送到嘴里：“超好吃！”
　　“真的吗！”我们俩也迫不及待吃起来，的确，尽管知道这不是真的，可蛋糕绵密的口感入口即化，让人控制不住想继续吃下去。
　　老妹本来在旁边吃得欢，突然停下来，勺子还含在嘴里，目光望向门口。
　　“怎么，噎着了？”桃子问道。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我倒是差点噎着：“别吓我们啊，什么声音，没听到啊？”
　　老妹放下勺子又侧耳听了许久：“不对，我感觉……好像有什么人在外面。”话没说完，“叮铃铃”的铃铛响起，门被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