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梦者》银冽

1、第 1 章

　　就个人而言，我宁愿希望人的灵魂可以转生投胎，不断轮回，大概是因为现在过得太无趣了吧，从小学到高中，我永远是被忽略的那个，大学四年最好的朋友仅限住在一起的室友，至今只与一人保持密切联系。
　　毕业两个月后就在母亲的催促下进了国企公司，拿着固定工资得过且过，已经四年了，过于平淡的生活磨掉了刚开始那份冲动与热情，甚至连恋爱都不想谈。
　　二十几年的人生中没有做过任何“过分”的事，没抽过烟也没喝过酒，没去过夜店，连唯一一次通宵也是因为毕业设计。宿醉？不可能的。
　　至今为止我待在自己的安全区里从未迈出去一步，我想改变，但那也只是想想而已，不要觉得以上的独白无趣而颓废，无趣是真的，但对永远十二点前上床的人你不配说她颓废。
　　所以可想而知，当那件事发生时我有多么震惊，彷徨，又兴奋……

　　台风在数百公里外酝酿，据说明天会登陆，外面已经下了一整天的雨，不愿意出门，这种时候叫外卖似乎不怎么厚道。
　　小心翼翼把荷包蛋倒进碗里，抱着热腾腾的面碗打开电视，看点什么呢？正无聊地换台，手机信息提示音响了起来，锁屏界面上显示“桃子”。
　　【桃子】：“我想起来了，昨晚我果然梦到他俩了！”
　　【老妹】：“我去，威武啊！”
　　【我】：“咧咧咧。”
　　桃子是我大学同学，是目前联系还算频繁的室友，她口中的他俩就是最近时间所追的cp而已，对于她这项想谁梦谁的技能我到现在都匪夷所思。老妹严格来讲是我表妹，正上大学，她俩从微博上因为我莫名其妙就勾搭上了，以至于我们三个建了一个群，整天东扯西拉地不干正事。
　　【老妹】：“教教我吧教主，我也想梦到他们啊~”
　　【桃子】：“没问题，今晚去梦里接你，哎老张，要不要一起来啊？”
　　【我】：“又不是接机，想来就来啊？”
　　【桃子】：“那当然，我你还不知道么。”
　　吸了口面条，用中指回复几个字：“行，说说吧，我也是真闲。”
　　【桃子】：“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句话不是没道理，就像我，每天睡前拼命回想希望梦到的人或事物，十有八九会成功的，咱们这么来哈，妹儿，想一个咱仨都比较熟悉都去过的地方。”
　　【老妹】：“额。。。我姐家吧？”
　　【桃子】：“行，那么就在睡前仔细回想她家客厅的样子，最好细节一点，想象你推门走进去，然后你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然后我最后过去……”
　　【我】：“你俩快停下吧，说得跟真事儿似的。”
　　【桃子】：“啧，认真听讲！你就比较简单了，只要想着自己坐在客厅看电视就行了，记住要拼命想，死命想，反复想。”
　　【我】：“臣妾怕办不到啊……”
　　【老妹】：“行，我记住啦！一切等到晚上实践~（兴奋搓手）”
　　【桃子】：“至于老张，你现在看看床底下，客厅……”
　　不经意瞥了一眼吓得我心里咯噔一下，再仔细看发现她发的是“你下床看看客厅的样子”。
　　【我】：“哦……”
　　翻个白眼放下手机，面不那么烫了，沾了面汤的半熟荷包蛋绝对值得细细品味，窗外的雨又大了，新闻上全部都是关于台风的报道，手机不停地出现天气预警信号，提醒人们减少必要的出行……反正就算天气正常我也没有必要的出行，不必要的也没有。
　　一顿饭吃了二十分钟，屋子里暗得就像忘了开灯，电视机的荧光显得格外亮，我没有把声音开得很大，因此便很容易听到卧室一声轻微的“吧嗒”，像是有什么落地，走到卧室门口时电光一闪而过，沉闷的雷声接踵而至。
　　是小家伙越狱了。
　　从家里搬出来后我就养了它，已经整整三年了，它是一只标准的守宫，鲜黄色带着橘色斑点，此刻它正在翻倒的盒子外沿着桌角缓慢爬行。
　　“你怎么越来越胖了。”小家伙心安理得趴在手心里和我对视良久，我想它大概和我一样无聊吧。
　　你不能指望单身宅女的周末有多么精彩，她会在吃完一碗泡面后捧着自己的爬行宠物，在电视前呆一个下午，然后晚上时，电视机会替换成电脑。
　　人一无聊就会特别容易困，反正我是这样，十点左右哈欠一个接一个，到十点半终于关上电脑，对群里说了声晚安。
　　【桃子】：“别忘了想客厅啊，老子带你们飞！”
　　中二到一定地步的时候，即便对这件事嗤之以鼻，你也会很自然地躺在床上，在黑暗中不断回想在客厅的样子……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再次醒来时天还黑着，狂风在呼啸，吹得雨水狠狠砸落在玻璃上，说不出为什么，这种声响总会让我觉得很心安，黑暗充斥着整个房间，睡意突然地褪去，从洗手间出来时我莫名地站在卧室门口踌躇良久，感觉睡不着了。
　　打开餐厅的小灯，暖色灯光照亮了那一小片区域，我很少在半夜醒来时如此清醒，嗯，太怪异了。
　　时针刚过十二点，才睡了这么一会儿吗？索性打开电视，除了过年，我还从未看过深夜的节目，窗外对面的街道上路灯已经熄灭，只有偶尔开过的一两辆车灯，这个点整栋楼上的人应该都睡了吧，深夜一个人坐在客厅看电视感觉居然还挺不错的。
　　之后，发生了件让我有些紧张的事，一开始的声音不大，是那种有规律的敲击，似乎带着点犹豫，之后声响渐渐大起来，是有人在敲门。
　　这个点怎么会有人敲门？我一个人住，没有朋友会大半夜的来做客，父母就更不可能了，盗贼？他们不会如此有礼貌。
　　“谁？”我撞着胆子喊了一声，然后立刻就后悔了，于是顺手拿起门边的棒球棍，这是去年夏天出门游玩时的纪念，本来放在卧室，后来被老爸放到门口，说让我防身用，它现在派上了用场。
　　敲门声停止了，过了好一会儿传来微弱的回答：“我……”声音有点耳熟，即便如此当我打开门时见到站在门口的人我还是震惊到说不出话。
　　是我妹。
　　她穿着那套连体睡意披头散发站在那里，我俩茫然地对视了足足有一分钟。
　　“你……是你吗？”
　　“这是你家吧？”
　　很明显我们互相都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你先让我进门吧。”
　　外面大雨倾盆，狂风乱作，她全身却神奇地一点地方都没湿。“你怎么过来的？”
　　“我能说我也很懵逼么。”
　　“你家离这里半个小时的路程，这，这说不过去啊！”
　　“反正我到这儿了，说不定是个梦呢。”她打了个寒噤，熟门熟路地给自己到了半杯水，因为台风的关系，前几天的酷热暂时消失，夜晚的温度甚至有些凉。
　　大概只有这个说法解释得通了，我也懒得再纠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索性坐回沙发接着换台，她抱着杯子在屋里转了半圈，目光定格在我身上。
　　“能别一声不吭地看着我么，现在这种情况下我可能真的会认为你是披着我妹皮的变态。”
　　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我终于忍不住开口：“去年夏天我们去了哪旅游？”
　　“你真假？”
　　“快说。”
　　“……日本，我们坐的游轮。”
　　“好吧，你说对了。”
　　她眨眨眼坐到旁边：“你大半夜的怎么不睡觉？”
　　“睡不着。”
　　她的表情有些狰狞：“那真的太怪异了。”
　　放下遥控器，电视上的节目此刻根本吸引不了我，我转过身一本正经地对着她：“我还是不明白，你到底……到底怎么回事。”
　　“拜托你不要再问了，你越正经我越紧张，我真的不知道。”不知为何我俩都压低了声音，可依旧显得很突兀，“说不准真的是梦。”
　　是梦吗？也太真实了点儿。我突然狠命地掐了自己一把，尖锐的疼痛出现。“很疼。”
　　“有时候梦里的事情会给你很真实的感觉，比如你中了一枪，在梦里也会感觉到痛。”她试着揪了揪头发，“对吧？”
　　刺耳的门铃毫无预兆地降临，她几乎从沙发上蹦了起来，“这什么声音？”
　　“门外还有人。”
　　“你家还有门铃？”
　　“以前有，但早坏了。”我才发现从刚才棒球棍就在我手里一直没放下来过，铃声响了三遍终于停下来，“哪位？”
　　“老张？”
　　门外是桃子。“为什么我一点都不惊讶呢。”
　　桃子在经历了和老妹同样的困惑后，也放弃寻找答案了，“你家有吃的吗？我饿坏了。”
　　“有面包，大晚上的吃什么啊。”
　　“反正是在梦里，又不会胖。”
　　“可我总感觉这不是梦……”把面包扔给她，我依然无法解释眼前正发生的一切，“盗梦空间？”
　　“这可比盗梦空间实惠多了。”桃子嚼着面包说道。
　　“好吧，假设，我现在在做梦，你们是我梦里的人物，但是也太正常了吧，你们梦里有过这么正常的对话吗？对话哎！这是逻辑问题。”
　　“我觉得是不是跟睡前想的事情有关啊。”老妹突然道，看着桃子，“你不是让我们拼命想在她家客厅时的场面么，可能这就是为什么真实的原因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这都能成超能力了。”想不出所以然，我有些烦躁。
　　“哎对啊，超能力！”桃子啃着面包说道，“我想飞可以吗？”
　　“可以，开窗子下去吧。”
　　一道闪电再次划过昏暗的房间，我看到桃子翻了个白眼，熟悉的乐曲声在隆隆的雷声中夹杂着，老妹抬头四处看了看：“歌？你们听到了吗？”
　　桃子点点头，声音越来越清晰，我想起来，这貌似是我的手机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