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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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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兄妹二人带着强烈要求出门挑书局地段的小弟如何逛街便不多提,只夕阳西下时,停在街角的马车里塞满了大包小包。回程时范若若尤不满足,直说这事哥哥很该提前说,才好订套独一无二的衣服在诗会上一鸣惊人,让嫂子看看哥哥有多出类拔萃,她这回见哪家哪家的料子极好,可惜订了也赶不上诗会了。听得范闲忙止住她,只说外在美没有内在美重要,他又不是孔雀,求偶要开屏。
范若若不知孔雀为何物,听得一知半解的,还要说起今日见到的玉冠如何,却被一旁的范思辙将话打断。“姐,你要有这闲心,还不如想想咱书局除了《红楼》还能印些什么?你常在家里办些集会什么的,你帮着多问问,哪些书、什么题材的,那些小姐们比较爱看。”范思辙这般说到,只有在这挣钱的事上,他和自家哥哥姐姐说话比较有底气。
这书局是他心心念念的金母鸡,在这一事上哥姐都不在意,只有他一个人忙里忙外的,故而他说着,就带上了些埋怨:“我说你们一个两个的,不帮着想在哪办怎么办就算了,帮想想进什么货总可以吧?哥你别看我,你那红楼,我两天催出四行字,你就不能上点心?还有姐,你天天看这么多书,挂着个京都第一才女的名头,就不想自己写点什么?你就像哥似的,起个什么笔名,自家书局,您放心,绝对不会有人知道那是你写的。回头你的书卖出去了,赚了钱,给你分红,你看心不心动?对了哥,我跟你说,我前两天去茶楼梨园里看了看,这茶客听什么名将打仗的多,梨园里看风花雪月的多,你看你这《红楼》写的都是家长里短风花雪月的,你能不能再写一个行军打仗的,最好多写点你暗算我我暗算你,他和他结盟结果他挑拨然后他和他结盟到一半反捅他一刀这种故事?我这琢磨着,咱书局也要多印些不同类型的书才行,不能只想着靠一本《红楼》挣钱。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哥?”
范若若和范闲纷纷闭嘴,犹如被老师数落的小学生一般把头垂下,乖巧听训。
范思辙见状,更气:“你们天天就这样,认错积极,坚决不改!哥,我问你,你今天能憋出两行《红楼》不?”
范闲被编辑CUE到,扭头假装掉线。
范思辙那个气啊。
翌日,靖王府。
靖王世子素好风雅,常办诗会,以文会友,今日这场也是他攒的局。他是主家,身份又高,本不必亲迎宾客,然今日诗会邀有一人,为着这个人,他府上来了两个身份极高的人——二皇子殿下和郡主殿下。此人迟迟未到,眼看着诗会就要开始了,还不见人来,靖王世子也坐不住了,只到门口亲等。
他在门口那方寸之间,不知来回踱了多少次,终于见一顶小轿停在门前,但轿帘打起,下轿的却不是范闲,而是范若若。范若若下轿,端端正正的行了礼,口中称:“世子殿下。”李弘成回了礼,又看了一回随行之人,确无范闲,这才问道:“若若妹妹,令兄不来了?”
范若若想到兄长担心今天婉儿来诗会太过劳累又咳起来,忙了一晚上制了几枚药丸,今日翻箱倒柜的要找一个好看的瓶子装,找到误了出门时间。晚到已是失礼,这般理由更是难以出口,她勉强扯出一抹笑,道:“哥哥有些事耽搁了,马上就到。”这话实在尴尬,但还有更尴尬的,她指了指滕子京手里的纸袋子,强笑道:“这是哥哥送你的……”好在话未说完,哥哥已来到。
范闲一路狂奔,正好赶上自家妹妹在靖王府门口还没进门,忙赶上去,先跟靖王世子道了歉,再把他精sui心bian挑mai选de的果脯的送给靖王世子,一边瞎寒暄两句,便迫不及待提步往里走。他的小仙女呀,他来了!
范若若看到哥哥那风风火火的样子,忙提裙跟上。“哥,你怎么是跑过来的?”她与哥哥并肩疾行,低声问道。
“轿子太慢了,马车也不能跑。”范闲回道。
“那哥可以骑马呀,人多时虽只能缓行,但无人小巷也可以策马一程。”
范闲擦着额角的跑出来的汗,看着妹妹满是疑惑的眼睛,陷入沉默:“……下回我知道了。”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诗会场所。靖王世子是个风雅人,选的场地也风雅,这处长亭两面莲池木桥,四周挂着纱帐,水面荷风带起幔帐,很有些脱俗的味道。诗会不限男女,公子小姐分坐长亭两旁,中间也是纱帘相隔。范若若来惯了诗会,她自然知道这些规矩,故低声同兄长道:“哥哥,我先到那边坐下了,你在这边坐。”她指了指男子席位上的一个空位,转身便往女子那头走去。
她方坐下,便听一阵女儿家的惊呼,一抬头竟看到自家兄长跟在自己后边挑帘过来了。席间女儿家忙掩面的掩面避开的避开,场面一度混乱。但她哥哥并不管这些,只挑帘过来,径直往最前一个座位走去。范若若不用看也知道,女子这边最尊贵的位子坐着的,必是她的鸡腿嫂子。今天又是吃狗粮的一天呢。
这边范闲给林婉儿送药顺便给大家喂了一嘴狗粮,那头便有酸腐才子含沙射影的说范闲乡野之徒举止无状。好些才子本就狷狂,说话恨不得说到人脸上,并不压低声音,只大声讨论。范闲听得牙疼,但也懒得理他们,说就说了,又不少块肉。范若若倒是听得生气,然她哥没说话,她也不好说话,只好兀自气着。
那些酸人也不知怎么说的,说着说着,又说到前些日子的大军回城上来,话里话外都是说着有些人空有一身蛮力,目不识丁、不受教化,哪里配得上那般地位。他们那头说着,姑娘家这边也有讨论的。
虽京都中高官显贵家的女儿大多心底都知道了若若的心意,然靖王世子的诗会上只论文采,不论出身,故席间也有那些小门小户中有才情的女子,这些人不知那些弯弯绕绕,听得这话也议论了起来。不过姑娘家到底矜持,只是交头接耳小声说着,一时间亭内便很有些热闹。
范若若越听越觉得不像话,哪朝开国不靠武将,又哪国不是因着将士们在外征战才换得一方安定,这些人坐在这儿享受着将士们用命换来的安稳,竟还笑人家不受教化目不识丁。她心中气愤,放下手中茶盏的动作也重了些,当下便有些人看了过来。范若若只冷着脸起身出席,向上首处靖王世子道她才学尚浅,书还未读明白,这诗会才子众多,她参加不起。
她没压低声音,一席话说得整个亭子都安静了下来。靖王世子心知方才有些话说得过分,但她未明说,他也不好明说,只顺着话说京都何人不知若若妹妹才学出众,哪里会参加不起,很参加得起才是。
范若若仍冷着脸,语气也冷冰冰地:“我只读到‘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再多的,便未曾读到了,想来见识如此浅薄,坐在此地也是贻笑大方。”言罢,也不管众人是何反应,福了福身便转身要走。
靖王世子作为主人,自是忙跟上低声挽留。范若若心中仍是不虞,然到底知道那事和靖王世子没多大关系,他也未参加讨论,故话里留了些余地,只说她到外头院里散散心,过会儿再回来。
话说到这儿,已是给了面子,李弘成心知再劝无果,只好应了。范若若微微一颔首,给了哥哥一个安抚的眼神后昂首向亭外走去。
她原不想再呆,然李弘成到底是靖王世子,他这般挽留,她若执意甩脸离去,便是给靖王府没脸了,故退了一步,她不入亭内,也不离去,只在院中闲逛便罢。
范若若当时出言,也有为了燕小乙的那么一点私心。燕小乙才多大点就到沙场上卖命,靠着一场场仗爬到的如今的位置,这些人天天吃饱了不干事上嘴皮子一碰下嘴皮子就说燕小乙闲话,凭什么呀。她虽出言堵了那些人,然走到院中时心下尤是气愤。她踢着小石子行在花园小径上,气了一会,又想不知道燕小乙在做什么。他在京中时好像便会领侍卫统领一职,不知此时是否在宫中当差。范若若这么想着,一抬头,就见那人黑甲银冠坐在前头假山上,正垂眸看着自己。
宫宴第二天,上完早朝,燕小乙又被留下了。他回京时圣上喜欢让他领宫中侍卫统领一职,然此番在早朝上并未直接委任,而是让他早朝后留下,这让燕小乙有些疑惑。他随圣上一路行至垂拱殿中,进殿就见长公主殿下已在殿中等候,他便同长公主殿下见了个礼。
庆帝在榻上坐定,看了一眼长公主,长公主这才开口道:“燕小乙,我求你件事。”
长公主什么都好,就是爱把话往重了说。燕小乙眼皮都不抬一下,拱手就说:“小乙当不起这个求字。”这套开头,长公主每回找他帮忙办事都要来那么一回,燕小乙全当走个过场,心中毫无波澜。
长公主听到这话,这才继续说道:“我就婉儿这一个女儿,我不能让她独自去诗会。”长公主感情充沛的说着,眼里还漫上了水汽,一派慈母模样。
燕小乙抬眼看了一眼座上的庆帝,见天子从奏折里抬头,给了自己一个“就是这事”的眼神,这才应下:“臣领旨。”
于是燕小乙上了个朝,带着一堆的赏赐和一个护送郡主的任务回了府。
次日,燕小乙将郡主一路从别院送到靖王世子府,在诗会院子的院门和郡主分开了。区区一个靖王府的小院,他要保护郡主,还不需要寸步不离的跟在郡主身边。靖王世子知道他的来意后,也允了他不用跟在郡主身边,故而燕小乙并未进到亭中,亭中诸人也不知道燕小乙今天来了。
燕小乙和郡主分开后,在院子里信步一走,便挑中了一处假山。此处地势稍高,山石错落但还能坐人,山上恰好可以越过花丛矮木看到池子那边的长亭。燕小乙轻轻松松地就在山上寻了个较平整的地方坐下了,腿一盘,弓一放,掏出腰间小酒壶,美滋滋。
燕小乙眼力好,范若若到的时候他就看到了,他还听了听她到底是叫范若若还是叫范糯糯。而后亭中一切他都看在眼里,耳力过人,连讨论都听清了,不过他挺无所谓的。世间本就这样,总会有人看不惯你,也总会有人背后说你,这些人除了说说以外什么都做不了,连参他一本都没法,燕小乙也懒得理。
他身后没有世家大姓,靠着自己走到这个位置,这些早就习惯了。故燕小乙听着那些人阴阳怪气地说话,只是看着彩蝶相逐又品了口酒,然后他就听到了那个点心一样的小姑娘的声音。听着有些生气,冷冰冰的,像冰糕。
燕小乙将视线从彩蝶上移到长亭里,他是保护郡主而来,选的位置自然是可以看到女儿家哪一边的。他在飘起又落下的帘子间,就见小姑娘寒着脸,满亭的人都看着她,她只腰背笔直,不避不让。小姑娘的脸这会不粉了,就剩下白,更像冰糕了,看起来还挺凶。
荷风将小姑娘的话送到他耳中,他看着小姑娘扔下话转身就要走,这人看上去细细瘦瘦的,好像一折就会断,没想到还能说出这话。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燕小乙将这句话在心尖又转了一遍,他不知道关山是什么地方,那里怎么又有五十州,但这两句话的意思他听懂了。说不上什么感觉,燕小乙也不知什么文人骚客天天琢磨着自己的内心情感,他只觉得听了这句话,园子里的青草树叶都有了深浅。于是他便看着小姑娘冷着张脸独自走出了长亭,听着长亭里靖王世子开始主持诗会,眼里看着小姑娘低头踢着小石子一路走到假山前。
小姑娘低着头踢了一路的小石子,到他跟前时却突然抬了头,两人就这么不期然的四目相对了。对视得突然,燕小乙还没做出反应,就见小姑娘满眼的意外,叫了一声“都督。”这时燕小乙看她,又是府门前那副白白粉粉的样子了,笑意盈盈的,冰糕化成小点心了。
燕小乙“嗯”了一声,就见小姑娘捞起袖子撩起裙摆,细细的手臂往假山上一搭,就要爬山。她今天穿了件浅粉纱衫,捞起袖子后露出一节白白的手臂,也像那天她做的小点心,燕小乙莫名的就怀疑她是桃花糕变的。燕小乙还在想着,就听小姑娘俏俏的声音说:“燕大都督,搭把手呀。”
他回过神来,见有一处间隔大了些,小姑娘手扒着上一处,却踩不到下一块石头。燕小乙虽然不知道大家闺秀该是什么样,却也知道总不该是她这副模样,但她却只是仰脸笑着说:“我上不去。”
燕小乙看着她那麻杆似的手臂,心想:一看就没劲,上得来就有鬼了。他心中这般想着,却神差鬼使地伸出了手。小姑娘总共也没二两肉,燕小乙手上轻轻松松一带,就将她带到了自己身边站定。燕小乙收回手,拿起酒壶喝了一口,听着她的道谢,却尝不出这口酒什么味道,满脑子都是刚才握住那只手的感觉。
细细嫩嫩的,和弓箭刀枪都不同。
范若若千辛万苦(被燕小乙带)上假山,掏出手绢点了点额角的汗,又拍了拍衣裙上蹭到的土,这才找了个地方坐下。
假山上怪石嶙峋,能坐的就那么丁点大的地方,范若若坐下后,几乎和燕小乙肩并肩了。离得太近,范若若不由得连呼吸都放轻了些,生怕把燕大都督吓跑了。然燕小乙仿佛并未在意到她的这点小心思,只是靠着山石喝着酒。
范若若顺着燕小乙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此处竟能看到诗会长亭,还正好能看到姑娘家坐的地方。范若若心里就打起鼓来,难道燕大都督其实已经有了心上人,上次不过是随口答的?她鼓起勇气,小声问:“都督为何坐在此处?”
她提问时,燕小乙恰好又仰头喝酒,他喉结上下一动,带得范若若的心也动了动。范若若定了定神,听得燕小乙随意答道:“奉长公主谕,护郡主周全。”范若若的心情又飞扬了起来。他在向她解释是不是?是不是?他在向她解释对不对?天啊,他居然回答了她,他这个回答的意思是不是他真的还没有心仪之人,那他为什么要向自己解释?范若若越想越开心,脸上也不觉的带上了笑,她偷眼看了燕小乙一眼,见他也正好看向自己,嘴角还扯出一道笑。
“都督,你笑起来真好看,平时为什么不笑呢?”范若若由衷的夸奖到。
范若若坐到自己身边燕小乙是知道的,他甚至盘腿改屈膝给人让了个地,不过当时他满脑子那只白白嫩嫩的手,无暇顾及其他。等他旋转了几周天真气把脑内杂念摒除之后,小姑娘已经在他身边坐定了。
算了,坐就坐吧,反正都坐定了。燕小乙如是想。
范若若问他为什么坐在这里的时候,燕小乙正听着亭子里郭保坤和个什么书生在为难范闲,故而听到这个问题时,他也就随口那么一答。他感知能力自来很强,感觉到自己随口一答后身边小姑娘的气息就发生了变化,他便看了一眼,一眼看到小姑娘神采飞扬地,不知道在想什么,还笑了出来。
燕小乙心里觉得好玩,他好像见她两次,她都是这么莫名的开心。燕小乙就想笑她小孩心态,谁知她恰好看了过来,还说他笑起来好看。燕小乙不想回答并且收起了笑容重新板起脸。
燕小乙又听了会儿亭子里郭保坤的找茬,这时亭里正好说到七步成诗的规则,燕小乙听着觉得这文人之间一较高下还挺复杂,不像武将,打一架就完事了,文化人还要说这么多有的没的。燕小乙突然有些理解军中那些儒将为什么每次两军交战前都想说点什么了,比起这些人,他们真的已经很克制了。
他听着亭子里的对话,就感觉身边的小姑娘要么动动手,要么挪挪脚,她每个动作都很轻微,却好像坐得很不安生。燕小乙侧头看了一眼,小姑娘一见他转头,又老老实实坐着了,只是眉头浅浅地皱着,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怎么了?”燕小乙忍不住问。
假山上并无遮挡,如今春末夏初,太阳还是有些大的,范若若在假山上,过了最初的激动后,便被太阳晒得有些难受。她寻常都不太晒太阳,如今猛一晒,觉得被晒得脸上手臂都有些烫,身上很不爽利。但她也不敢乱动,生怕燕大都督知道之后就把她扔下去了。难得独处,范若若恨不得时间就此停止。可惜还是被燕小乙察觉到了。
她本想撒个谎的,或说一句调笑的话,将这事糊弄过去。虽只接触了两次,但范若若心里大约有些底了。这位燕大都督是不会接调笑话的人,她只要开玩笑似的说上一句,他就会冷下脸不再说话。她心思急转,但一对上他的眸子,就说不出谎来。“太阳有些大,晒得有点难受。”她老老实实地说。
范若若话说出口,就做好了被他嫌弃没用顺便被扔下山的准备了。范若若从未觉得自己弱鸡,然此时却是实打实的开始有些懊恼自己平日里为何总喜欢待在房中看书。她说完就低下了头,看着脚尖等着他的审判,然而不想那人听了,只是沉默片刻,竟问她要不要披风遮阳。
他的声音低沉,问出的话犹如天籁。范若若意外抬头,就见他正看着自己,他瞳仁黝黑,素来冷冰冰的眼神里竟然没有丝毫的嫌弃,神色间像是只是问了个简单的问题。范若若觉得心又扬了起来。但她看了看他身后的披风,黑色的。
范若若想起以前自己曾觉得玄色看起来又高冷又显瘦,扯过块玄色薄纱做过一件夏日凉衫,奈何布料很薄,看起来却很热,她就穿过一次,再也没在夏日穿过玄色衣裳。燕小乙这块料子一看就不是薄料子,想来不止看起来热,穿起来也会很热。她扁嘴刚要拒绝,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她居然要拒绝燕大都督!这怎么可以!就是热死,她也要接下这个披风!今天走的时候故意不还给他,改明儿又可以有理由去他家门口了。范若若边点头从燕小乙手里接过还带着他体温的披风,边美滋滋的打着小算盘。
小姑娘皱着眉和他说晒得慌的时候,燕小乙才注意到小姑娘晒得脸红红的,额角都是汗,然燕小乙手边并没有伞。他一个天天享受太阳的人,哪想到要带伞遮阳。不过许是小姑娘的声音里都带上了些委屈,让燕小乙感觉眼前仿佛一个要化了的冰糕在向自己求助,他心一软,想到了自己还系着披风。
她这么热,自己一点都不热,大约是因为自己披着披风?燕小乙如是想着,便也这么问了。但意外的是,小姑娘看了一眼他的披风,一瘪嘴,燕小乙就感觉她要拒绝。他还没来得及想自己的逻辑哪里有问题,就见小姑娘又笑了起来,双目熠熠地点头道了谢。
燕小乙:?
他虽不解她的这一串表情变化因为什么,却还是将披风解下,递给小姑娘,小姑娘再次道了谢后,用他的披风把自己认认真真地裹了起来。燕小乙也不知自己今天是怎么了,搭完手又借披风,不过他心里并不排斥。此时正好亭中嘴皮子耍完了,范闲提笔作诗,他便被亭中吸引了注意力,不再深想。
亭中的人在一句一句的读着范闲作的诗,燕小乙不由的看了一眼被他的披风裹起来的小姑娘。她也在看着亭子,但燕小乙想她是听不到亭中说话的,于是他和范若若说:“方才你兄长作了首诗。”小姑娘戴着他披风上的帽子,他的帽子大,显得她脸更小,看向他时一双眼睛显得又大又圆。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燕小乙看着她,把她兄长的诗背了一遍给她听。
小姑娘听了诗,垂眸又自己复念了一遍。她念诗时声音清清甜甜,燕小乙就觉得小冰糕保住了。小姑娘念了两遍,笑道:“哥哥的诗做得真好。”
燕小乙赏不出好坏,便不说话,只酌着自己带来的酒。然小姑娘自己夸了一回范闲,又侧头问他:“你觉得呢?”
她一脸骄傲,满脸写着“快夸我哥”,燕小乙看了她一会儿,道:“范小姐,我不会赏诗。”
小姑娘的表情愣住,她眨了眨眼,正要说什么,燕小乙只当不知,淡道:“若要我说,我觉得‘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更好。”
小冰糕又变成桃花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