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月儿弯》三月的蚕豆花

22、二十二：山雨

　　回去小院，一路越楚深深沉默。
　　一直一直看着，墨星空满心满满的心疼却无法开口安慰！对越楚，语言同样苍白！而且，他肩上要扛的，不仅仅只是私人的恩怨，是家国，是权谋。墨星空头一次无措，除了陪伴，他还能为他做什么？他明明想做的更多的！
　　还不够！……

　　“我没事！”越楚停下，停在小院的天井后回过身去看墨星空。用平静的神情，之后继续用亦是平静的语气：“我早就猜到了！父王的死，爹爹的死……”
　　墨星空大步上前一把抱住越楚。按住他的脑后，让他埋到自己怀里的：“楚楚……”
　　只是用喑哑的声音唤着自己的名字，却让越楚在因着墨星空的动作而怔了一下后，前功尽弃的倏然潸然泪下，泪雨滂沱……
　　天空，密布了一整天的阴云散了些，泄下一缕清光……

　　夜色渐上，墨星空将哭累了睡着了的越楚放到床上。仔细而小心的用热帕子给他擦干净脸，又给他敷了敷眼睛。脱了外袍盖好被子，墨星空又让高杨林温上一盅暖粥，自己则草草解决了晚饭，借着夜出门去了。
　　怀都风云变换了一个白日，到现在都未消停。
　　墨星空没空理会。虽潜璧楼所做的古董生意在怀都也都自有分号，但他还是径直去了，潜玉楼。

　　简单的三层建筑建在怀都简单的一角，如果不是有生意往来，寻常百姓都不知它是用来干什么的。但也只是知道它是用来做生意的。
　　昨晚之后，玉寒琼和欧阳勉自不可能再风风火火赶回寒宫阕，便就住在了这里。欧阳勉正好借此机会检查一番生意，倒也不急。
　　这个时候同样刚用了晚饭，玉寒琼正陪他看账本。
　　“欧阳楼主。”便在这时，此分楼的管事过来：“外面有人要见您，是那个墨家的小辈。”
　　站在桌旁的欧阳勉抬头：“墨星空？”
　　管事颔首。
　　而则坐在桌后的玉寒琼随之抬手拖住脸颊，同时另一只手在账本上用手指点了点：“哼！”
　　欧阳逸低头：“？”
　　“去见见吧！”玉寒琼道：“这小子大概和我想到一处了！”
　　说着，欧阳逸看着玉寒琼看过来。眼神交汇，欧阳逸懂了。不过之后，欧阳逸却是失笑：“你啊！”
　　玉寒琼凉凉的看着他：“怎么！”
　　欧阳逸马上摇头，合上手里的账本放下：“没什么。”

　　一间会客的小厅，墨星空看着欧阳勉进来，一拱手：“欧阳楼主。”
　　“坐。”欧阳勉边继续走进边示意。接着先坐下后，看着墨星空才同样坐下：“说吧，什么事？”
　　开门见山，墨星空也跟着直接：“我想有足够保护楚楚的力量！所以，是拜您为师也好，是加入潜璧楼也好！”
　　欧阳勉笑了：“我和寒琼一样，不收徒。至于加入潜璧楼？你将是朝中将才的中坚力量，不妥！”欧阳勉一一回绝，随即也没有卖关子：“要不要听听看寒琼的想法？”
　　“欧阳楼主请说。”
　　“关于昨天晚上，暎王的二公子该是误会了。”
　　墨星空想了想：“您是说……？”
　　“所以何不顺水推舟？”欧阳勉看着墨星空：“和你自己的想法一样，不过更灵活一些。你能为楚楚吸引全部注意，却不需要和江湖扯上关系。将来不必打嘴仗，毕竟我们从来都没有承认过。”
　　“好！”墨星空很干脆的。
　　欧阳勉笑意扩大：“不过这样以来，我的确得试一试你的功夫了。跟我来吧！”
　　“是！”

　　又过了一夜，这一天上的怀都已经平静了许多，暎亲王府和公主府都早已支起白纱灯笼，本来参加宴席的宾客还尚未散，这下倒省去奔波。只是一喜一丧，罢了。
　　清早的阳光透过窗，明媚的洒落满屋。越楚眼皮动了动，从迷蒙的睡梦中清醒过来。下意识转头，却发现身边没人。床铺也是凉的，不像早起，倒像一夜未归。
　　越楚坐起身，揉了揉只是有些微肿的眼睛。
　　恰在这时房门打开，脸上带着些倦色的墨星空进来。

　　“醒了？”
　　墨星空上前拢起帐子。看着，越楚仔细看了半晌后，抬手抚上他冰凉的脸颊。右嘴角，有块不易发觉的青。
　　又拿了衣裳，墨星空熟门熟路的伺候越楚：“咱师父打的。”
　　越楚：“？”
　　墨星空也没隐瞒，将他这一晚做的事都告诉了越楚：“不过后来玉楼主也来了。而且！”墨星空无奈的叹：“他大概确实看我不顺眼！”
　　稍微一想越楚便能想通。他师父那般别扭的性子，既墨星空主动送上门了，肯定会寻个由头打一顿！越楚忍俊不禁。
　　更无奈的墨星空揉了一把越楚的脑袋，给他穿戴后拉着他下床，去给他梳发。
　　“谢谢你。”
　　墨星空拿起篦子，看着铜镜中的越楚，对他温柔的笑：“和我还用说谢吗！”
　　越楚同样露出一抹笑来。
　　麻利的给他梳了头，然后墨星空在他身边蹲下身，将他的双手握到手里后，认真向他看：“所以好些了吗？”
　　温声问，向墨星空回看的越楚微微点头。
　　“我说过，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墨星空的神情亦是满满的温暖的温柔：“所以在我面前，你不用刻意隐藏。无论想笑、想哭，全都可以冲着我来。”
　　“嗯。”越楚同样认真点头，接着挣出手来主动环住墨星空的颈项抱住他。
　　墨星空顺势揽住，拍了拍他的背：“去洗漱吃早饭吧！我卖了长口胡同老铺子上的几样特色点心，尝尝看喜不喜欢。”
　　“好。”

　　气氛温馨的用完早饭，墨星空便让山阴和高杨林去收拾东西，越楚打算回京了。
　　“不管了？”墨星空问。
　　越楚呷了口茶，放下茶碗：“下面的问题，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了。”
　　喜事变丧事，而且丧事不止是一桩，暎亲王府上还有的闹腾。
　　首先罗侧妃没了一个儿子，或许本没什么，毕竟是个花花公子。就是罗侧妃自己，估计也没抱什么期望的。可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
　　通过那晚，看的出这是个八面玲珑的女人，又一直得宠。这次的事，她却怕逃不过落个教子无方的名声。高王妃是个跋扈的，她在高王妃手底下汲汲营营了这几十年，好不容易熬到高王妃外家渐没了，儿子也都靠不上的。一朝变故，她肯定得恨死。
　　那么，罗侧妃的日子过不好，她也绝对不会让高王妃好过。
　　鹬蚌相争，自有渔人得利。
　　所以说那位淹死的六公子，越楚还真不相信他是平白无故的。
　　其次，就是最该让暎亲王越锦扬头疼的，这次和吕家的联姻。
　　家里的女儿殁在还是大婚之夜，还是被牵累的！哪怕是亲王府也不会算完！何况宜良公主也没了。若是在，有她从中周旋，事情还可能不会弄得太难看。
　　然而现在！
　　更何况是越锦扬定当另有所期！至于所期为何可以暂不追究，这般情形下，都是眼见将要无望了。
　　好在，越锦扬也定当有所耳闻，大雪十三门真实的模样。唯一就是他们既所图同谋，假设联手，将来，便是个根本说不准的事情了。
　　单看越锦扬会如何权衡和谋划了。
　　不过越楚猜，两方联手，哪怕只是看上去的可能性还是最大。因为，还藏在幕后，真正藏在幕后的越逸和越斐，和越华！
　　所以，越楚得回京，也要加快部署起来了！

　　“接下去会有的忙！”越楚看向墨星空，目光复杂：“但，你也不要太拼！我不会阻拦，是建立在你之于我，同样无可替代的基础之上！”
　　“我知道！”墨星空认真点头：“你放心吧！”
　　越楚也只能跟着点头。
　　“看的出玉楼主和欧阳楼主都是有分寸的，你对他们，和他们对你，又都是重要的。你便信不过我，还信不过他们？”
　　“我信你！”
　　墨星空有点无奈又开心的，揉了一把越楚的发顶：“那，下一步越锦扬就会！……”
　　越楚简默，片刻，低声吐出两个字：“兵变！”
　　“……”墨星空深深沉吟：“你有，多大的把握？”
　　“该说是十成！”越楚眯起眼睛：“倘若真能将大雪十三门拉入阵营，暎亲王不会再等了！”
　　“嗯，且这也是，他唯一的出路了！”
　　“不错！所以我才猜测暎亲王联络大雪十三门，是因着寒州的地理位置。他都要利用昊亲王的！起兵，也都不是说说就能做到的！”
　　“可要是他们这时候反了，哪怕扯着，匡复正统的大旗，但还少了个至关重要的存在！”墨星空看向越楚。
　　昨天，雪洛衣还告诉过他们，废太子越锋，的确是在越逸和越斐的助力下，才逃出忘昔行宫的。不过，却没有后续！越逸和越斐之后只给了越锋一队不足十人的人马！所以现在越锋去了哪儿，会去哪儿，又有什么打算，没人说的准！
　　而说皇宫还有一个越择锐，比起利用越锋，却更是天方夜谭！
　　因此！
　　越楚也沉默，忽然！“大雪十三门！”
　　“嗯？”
　　“太祖祖居！”
　　墨星空反应了反应，也是忽然！“呵！太祖是从寒州兴兵，可是到了如今，就算是叽里旮旯儿的亲戚，为了荣华富贵的大梦，也早早就蜂拥往文京去了吧！”
　　越楚抿唇。
　　“要真打的是这么个破主意，也真！……”
　　墨星空又是嗤笑一声，越楚接着默叹：“总之，山雨，欲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