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月儿弯》三月的蚕豆花

16、十六：璞宫

　　出了霈府，便正式离了文州进入了暮影州的地界，长河郡就在眼前。再过了长河郡在的茂府，便就是暮影州的州城，怀都。
　　抛开其它种种事实，这么多年在暎亲王辅治下的暮影州，还是盛景不衰安乐长明的。
　　在越朝，藩王手中其实并没有太多权力。只因如今的情势，是早在定德皇帝时就已削藩过的。当初跟随太祖打天下的众多异姓王，也在那时。否则，越室也许都走不到现在。
　　但，即使没有太多权力，如今的藩王也都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若是如同常亲王越锦耀那般便也罢，如暎亲王越锦扬，历来有心巴结的人，可一直不在少数的少数。
　　所以，越锦扬的口碑，暮影州的百姓从来给的不错，可又不会太过。怎么说，对真正的上位者天绥帝，甚至暮影州州守，都绝不会喧宾夺主。
　　毕竟，成精的狐狸了！

　　隔着车窗，越楚看着长河郡热闹的主街眯着眼睛出着神。对面，墨星空倒了盏茶给他：“听说因为越锦扬寿辰和越华大婚在即，不少郡上的千户都受邀到怀都参加。也不知道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乡为百户，郡为千户，府为万户，到了州城，便是世家了。
　　因而打什么主意呢？都是要人力有人力，要财力有财力的！迎夏仪式时有人说楚家其心昭昭昭然若揭，实际上真正是谁呢？呵！
　　接过茶碗，越楚嗤笑：“狼子野心，已到明显到如此地步了吗！”
　　端起自己的茶碗，墨星空呷了口茶：“他们暎亲王府马上要联姻的对象，可是梅城吕家呢！”

　　梅城，寒州州城。寒州西北接文州，西接暮影州，是越朝二十三州中面积最大的州之一。当年，太祖便是从此处发兵，兴建越王朝。因此寒州还留有太祖祖居，由大雪十三门照看打理。
　　大雪十三门，是十三个世族。虽到了如今已多半凋零，但影响都仍不可小觑。主要是有关他们，众说纷纭。其中有一种流传最广的说法，就是他们曾倾倾国之财、倾城之兵，助太祖一举夺天下。
　　据传，文京楚家，曾就是大雪十三门之首。
　　现在，则正是吕家。

　　“我挺好奇的！”墨星空看着越楚：“传说大雪十三门富可敌国、拥兵百万！那为什么他们自己不去改朝换代？”
　　“你认为他们没有吗？”
　　墨星空一怔，片刻：“是啊！怎么可能的事情！”
　　越楚放下茶碗捧在手里：“我也问过曾外祖父差不多相同的问题，曾外祖父告诉我的，是与各种留世的说法都完全相左的回答。太祖和大雪十三门的关系，根本不是伙伴，而，是成王败寇！”
　　其实，要不是因为传说涉及到楚家！毕竟，要真有从龙之功，就如楚家。而也因有了楚家，再说是高节，反而变成了人人称颂的事情！
　　墨星空皱着眉：“那，楚家呢？说不清楚吗？”
　　越楚摇头：“曾外祖父说，太祖祖居，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这让墨星空有点懂了：“所以，借太祖与楚家的掩护，背地里干什么勾当，就说不准了！”
　　“嗯！”
　　“所以！”墨星空眉头皱得更深：“不管怎样，和越锦扬他们都是一路货色吧！要说原先联姻只看表象就不简单，实际上，绝对不简单！”
　　越楚默同。
　　“这可真是，风雨如晦！”

　　正在这时马车停了，一阵吵嚷，更加清晰。
　　“三少爷。”山阴的声音响起。
　　“怎么了？”墨星空打开一丝车门，看到前面不远正聚了一波人，而且越聚越多的。
　　马车旁边，骑着马的高杨林随之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山阴，他也向人群挤了进去。
　　过了许久。
　　“三少爷。”高杨林又好不容易挤出来，大步回来后先喘了口气：“是前面那家酒楼的掌柜，跟几个食客吵起来了。那几个食客，是从一个叫做半阳村的村子来的。掌柜说半阳村不干净，会传染人！”
　　墨星空眉头一皱：“这是什么话？”
　　“三少爷！”山阴开口：“半阳村，在璞宫山下！”
　　立时墨星空转头去看越楚。
　　越楚也正皱起眉来，顿了顿后：“我记得当时出事的村子，在璞宫以南，这个半阳村？”
　　“半阳村在璞宫以北，下里河村，在东南！”山阴继续。
　　越楚沉吟：“那岂不是南辕北辙！”越楚抬头往前看去：“倒也是！璞宫案，可是闹得太过人心惶惶！”
　　话说，墨星空也往前看了一眼：“那？”
　　“去看看！”越楚收回目光：“总之，会路过的吧？”
　　山阴应是，接着看向墨星空，看着他颔首。

　　然后，一行人先绕过此处。不过时辰已是午时，要继续赶路，便要走夜路了。考虑到安全，而且之前因着越楚风寒，路上也已经耽搁了不少时日，所幸充裕，所以也不差这一日半日。
　　找了家不错的客栈，四人先用了午饭。歇了午，山阴有事出去了，高杨林则随行，跟着墨星空和越楚去了主街上。
　　又经过上午的那家酒楼，几个伙计正在修葺破坏的门窗桌椅。看来后来不仅吵的很凶，还动起手来了。
　　越楚看了一会，对墨星空道：“去问问那几个村民后来去哪儿了。”
　　墨星空答应一声，上前去。

　　“呸，真晦气！”
　　墨星空刚到近前，就听见那几个伙计在低声咒骂。
　　“说的就是！刚前几日，我才听我们隔壁行脚的瘦小四说，他亲眼看见了那夜里的游神！吓得他已经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了！”
　　一阵抽气声。
　　“那，那他没事吧？”
　　“是啊，撞上了那些东西，可没听过有几个能逃脱的！”
　　“没事，那小子就是被吓到了，他隔的老远呢！”
　　“那就好！”
　　“是啊是啊！”
　　听到这里的墨星空皱眉。璞宫案，可真是传得都，传成怪力乱神了！……这么个情况也没什么问的必要了，墨星空转身，回去越楚身边。

　　“怎么了？”越楚看的到墨星空并未上去问话，却听不太清楚那几个伙计彼此都说了什么。
　　墨星空先拉着越楚就近找了间茶舍，要了一间包厢，茶小二上了茶后，墨星空向越楚问道：“关于璞宫案，我听说是死了一个村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越楚点头，解释：“是村民们先后生了一种怪病，起先是发热说胡话，接着就是昏迷。不出三日，便会暴病而亡。”
　　闻言墨星空眉头一皱。
　　“病发的很是突然，从第一个村民开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下里河村几十户人家全部罹难！”越楚继续：“朝中甚至都没来得及制定应对措施，之后先帝也曾亲临。然直至今日，璞宫案依然悬而未解！”
　　“只有这一个村子？”
　　“这也就是璞宫案最让人疑惑的地方！”
　　就像刚刚才提到的半阳村，璞宫那片区域大大小小还有十几个村落。
　　没错，那其实是一片甚至不小的区域，现在隶属西啸州。它再加上暮影州，才能构成一个完整的前朝旧都，阳州。
　　前朝的覆灭多半是因为天灾，阳州当时发生了一场震级史无前例的强地动，后来地动又引发火灾，于是古都繁华，化为泡影仅于一夜之间。
　　到了现在，虽沧桑已是百年，但在暮影州和璞宫，依然还能找到一些残垣断壁，还能模糊看出，盛世往昔。

　　墨星空收起思绪，又向越楚问道：“你可让潜璧楼查过？”
　　“嗯。”越楚亦是又点头：“我曾拜托过孟老，后来孟老给我的猜测，村民生的很可能不是疾病，而！”越楚一顿：“是中毒！”
　　“中毒！？”墨星空意外。
　　“民间一直传闻，你也猜到过，璞宫那里，有很大可能存在着皇陵！但因为发生过地动。因此，往那里寻宝的，一直络绎不绝。孟老推断，许是终于有人找到了其中一座的入口。可是陵内大概有机关保护。然后，触动了机关，放出了毒气！”
　　墨星空沉吟，片刻：“有这种可能性！”
　　“而且这解释了为什么时间之快，还有，只有下里河村这一个村子，发生了不幸！”
　　“它极有可能是在入口附近！不然，便是当时的风向！”
　　“嗯！”
　　“而发现入口的人则察觉到了不对，又及时的将入口进行了封堵！”
　　“嗯！”
　　墨星空消化了一下这个，挺完整的猜想。“那，刚才，那些伙计说的游神，又是什么东西？”
　　越楚回答：“由于下里河村的村民出事的太过措不及防，也太过蹊跷甚至诡异，于是，就有人说，他们是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东西。正巧，之后不久就有行脚的走商在村子附近，是夜深人静的时候，看到有许多的黑影在徘徊游荡！再于是，便说什么的也有了！”
　　“所以，游神就说那些黑影呗？”
　　“还有说那是下里河村村民的冤魂！”
　　“冤魂哪！”墨星空嗤笑：“真有那种东西，那我不是早就不坐这儿了！”
　　越楚赶紧瞪他：“不许胡说！”
　　墨星空便住了嘴。知道越楚不管信与不信都是因为在意他。而且为了他，越楚也是宁信其有吧！墨星空心里美美哒！“那么，听那些伙计的意思，撞上游神还有可能丧命？”
　　“我师父说！”越楚学着自家师父板起一张冷脸，用高高在上的态度：“那些愚蠢的凡人，恐怕是自己吓自己，结果真的吓死了！”
　　“噗！”
　　越楚恢复了自己的神态：“后来我一想，他老人家说的也有几道理。”
　　墨星空点了点头：“毕竟先入为主，思想都被神鬼的给圈住了！”
　　“嗯！”
　　话题便到这里，真正事实究竟如何，也许，总有水落石出的那天。

　　翌日一早，一行人继续出发，往怀都。
　　路程走了一半，便差不多到了当初下里河村的村口。已荒置多年，放眼望去早已是杂草丛生，一片房屋残破的废墟。这天的天还阴阴的，呜咽的风吹过，即使是白天，场景也格外让人寒毛倒竖。

　　越楚下了马车，沿着早就不是路的路往前走了几步。停下来环视四围时，墨星空赶上来。之后，他看着越楚稍微顿了一下，又再次往前去。最后停下后，他蹲下身。
　　“怎么了？”墨星空也再次赶上。然后不用越楚回答，他看着杂乱的草明显不太一样：“有人从这里走过！”
　　肯定不会是商行的商队。只有行脚的走商，在经过这种村庄时才有可能停留，穿街走巷、兜售零卖。
　　但眼下的情况显然后者也根本没可能！下里河村出事后，他们再行走买卖都巴不得离此绕得八丈远。
　　越楚起身，看着后来才生长起来的草形成一条羊肠小道。不过也是有的地方明显，有的已然与早就生长的融为一体。墨星空说有人走过，也应该是有段时间了。
　　所以，这就是所谓的“游神”了吧！
　　越楚沿着明显的地方走了走。忽然，越楚正好在低头看脚下的时候又是一顿。又一次蹲下，他拨了拨草让视线更清楚些。
　　跟在他身后的墨星空探头，看着他随之又拨开一些泥土，从后面拾起一个，是一枚有点锈迹斑斑的铜币。
　　挺稀松平常的东西。
　　越楚将铜币上的些许泥土又抚去，“平元通宝”四个字清晰可辨。
　　平元，大概是前朝中叶……也挺平常的。这里可是前朝旧都。
　　墨星空看着越楚站起来：“要真想从这里查出点什么，恐怕是要掘地三尺。”
　　越楚点头，捻了一下手里的铜币：“而且一年半载该都是时间短的！”说完，越楚最后再次环视了下四围：“走吧！”
　　回去马车，重新上路。午后的时候，终于到了怀都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