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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番外 邵日城(一) ...

  •   2009的春节,这是他在香港度过的第六个新年。
      香港过节的气氛一点都不会比其他城市少。因为粤语“花”发音与“发”一样,家家户户几乎都张罗了花卉。
      林家是传统世家,经商的缘故,客厅里摆着硕大的金沙桔,代表生意“大吉大利”。
      除了除夕饭,初一到初三林家排满了大大小小的饭局,有不少人是来恭贺林家多了一个成员。
      去年,林生坤一同提及了林氏的管理权和他与晚清的婚事,他随即明白,年底便和晚清订了婚。这样,他以后要常驻A市了。
      晚清来香港也就五六年时间,可能因为性格随兴,结交了很多朋友。年初五他说要提前去A市,她说等过完元宵吧,元宵代表人团圆。
      临行前的晚上,他和阿姨从林家吃完元宵饭出来后,阿姨说,要他好好照顾晚清以及听林叔的话,不能对不起他们。

      离开时他只带了平时换洗的衣物还有公司的文件,晚清说:“怎么东西不带着?”
      他的根不在这,这里一切原来就不属于他的,带走何用。

      因为刚接手公司,他经常熬夜加班,而晚清的兴趣在画廊上,初到A市,她也开始着手办起画廊。
      开张那天,她说为了招揽生意,从他平时作的仅存的几幅画挑走了兰花图摆在画廊里。
      他拿她没办法也随她去了。

      他很少去画廊。这天他谈完一笔生意,刚好就在她画廊附近,因为朋友约吃饭,他便顺道去接她。
      画廊布置地很精致,他从二楼的位置看到兰花图被摆在屏风里。屏风的前面站着一女子,穿着休闲的衣裙,和画有一种莫名的契合。她的背影让他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
      时间紧迫,他未来得及细看就离开了画廊。
      他想不可能是她,茫茫人海中想要见一个人没那么容易,更何况她在A市的几率少之又少。

      工作忙的常常顾不上吃饭,更无暇去思及微乎其微的事。
      可有时真应了那句话,越不可能的事却越有可能。
      周末,他难得休息一趟,被晚清拉去了爬旗山。据说旗山在当地很出名。
      晚清从小就是林生坤的宠爱下长大,幸运的是没有养成骄纵的个性,为人谦逊,并且信佛有些迷信。她总说对于这世界的虚虚实实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她说想留在半山腰的一家小饭庄吃饭,他同意了。去了旁边零售店买矿泉水,回到饭庄却见到了陈若。原来那天在博雅见到的真得是她。
      见面之初,可能心里潜藏太多的喜悦,他反而忘了重要的事,他说他们是校友。
      他忘了他现在姓邵,不姓墨了!

      流年似水,穿过指缝就了无踪影。
      他们第一次见面,他们第一次认识,还有他们在书画社的点点滴滴他都记得。
      而今她好像变了,变了恬静变得淡然,不再是耐心缺缺的女孩。当他说他们是校友时,她脸上复杂的表情迅速闪过,掩饰地极好,快得让他以为自己看错了。

      回去的路上晚清好像也在沉思和他一样的问题。最后她终于是忍不住问了。
      人总是要等激动过后才能沉淀心绪开始思前想后,他在想要不要和她坦白。一直到陈若如约前来,他只是跟晚清说:“按照你想说的理由说吧。”
      他心里其实明白,一个女人如果真的爱一个男人,为了得到他她会不惜撒谎,哪怕是善良如斯的晚清。更何况她是一个聪明人。
      坐在她们对面的包厢,他甚至有一种拉开门冲入对门的冲动,可多年来训练的隐忍不允许他这么做,想到阿姨,想到这么多年受过的苦,更不会允许。
      他忍住了,可内心里似乎开始有刀片划过的感觉,一开始疼的刹那他措手不及,只能狠狠地吸着烟直到呛到,连胸腔都在咳嗽。
      当晚清进来,他明白一切都已经过去。
      离开的时候余光瞥见陈若站在角落里,那一刻他真的觉得一切都是天注定,也许那之后自己在她心中是再也没有值得想起的时候了。

      原以为以后是同处一座城市下从此天各一方,再也不会有接触的机会。可是老天似乎觉得还折磨地他不够。
      公司为他举行的酒会上,他竟然再遇见了她。她说她辞了瑞宏的工作去了东海,那家A市最大的房产开发商。
      林氏最主要的经营项目是建材生意,因为股东改制,他们听到政府准备把城东那块土地开发为住宅区,这样可以缓解低层阶级的人群住房问题。他们提出林氏也要参与这个项目的投标。
      原本他打算在董事会上否决这个提议,但是晚清偶然的一句提醒让他打消了念头。她说因为是政府的项目,如果成功了借由它可以接触到更多的市政要员,这么多年来这不就是他一直在做的么?
      无论是金钱还是精力,他知道林叔尽心尽力帮了他很多,这不仅是因为他为了自己女儿的幸福,也是因为他和他父亲是多年好友。可人相信的总是自己,想靠着自己一双手去解决,所以他努力地争取景华。
      晚清似乎很喜欢陈若,还有她那个叫可乐的朋友,慢慢地,他们似乎相熟了。很多次晚清会对他提到陈若的很多事,比如她在东海是范远择的秘书,比如她和范远择是青梅竹马,再比如景华的案子是她和范远择一起负责的。
      还有很多她生活中的小事,晚清说起她时就像是小孩子结交新朋友回家兴奋地跟父母亲报备的心态。渐渐地,他每天开始期待能从她那听到有关陈若的事,哪怕是非常小的琐碎事。

      市政有关招标会的事前会议日子一天一天逼近,他在要不要去找陈若之间挣扎,可最终仍是屈服了,其结果是他预料到的。
      去市政那天,他第一次见到范远择,东海董事长范正的独生子,好些次在商务场合上听到别人提及,是名校商学院毕业的高材生。
      男人遇到强劲的对手似乎总是会以更加犀利的眼光去审度他们的一切。不可否认,范远择是一个出色的男人,狂狷霸气,有不容许别人反驳的傲然。

      提出的合作意向,范远择否决了,他不懂他是单从商场利益角度出发还是因为身边的陈若。男人的直觉告诉他,范远择似乎早已知道他和陈若之间的事,他也明白倘若范远择真是知道,那也一定不是从陈若那得知的。在这场谈不上较量的战役中,无疑,陈若是蒙在鼓里的人。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与东海的合作没能成功,心里还是有些失落。
      晚上回到林家,林生坤劝说的一番话,他当然明白,对他也是感激的。
      饭后他接到助理何冲的电话,从他进林家开始,何冲就一直跟在他身边做事,对他忠心耿耿。
      他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的答案:对不起,邵先生,还是没有进展。
      一天当中发生太多事,压得他心力交瘁。离开公寓驾着车,停在正大广场,音乐喷泉一幕幕享受天伦之乐的幸福画面,让他渴望。离开后他又不知不觉去了东海,看到了陈若。
      已经将近十点,她才刚从大楼里走出来,可能因为招标会加班,手上还抱着好几叠资料。
      她出来后向右拐,往前方榕树下的卡宴走。卡宴的主人是范远择。
      就在陈若出来的几分钟前,他看到范远择下了车,黑暗中,他的视线在这里短暂停了几秒,而后若无其事地上车。

      清明,阿姨从香港回来跟他一起回了B市。这些年,她也只有这个时候才会回来。
      她看着墓碑上的男人哭得不能自己。天空下着小雨,他双眼湿蒙蒙地看着碑上的照片,心头闪过百种千绪。

      淅淅沥沥的小雨朦胧了视线,下台阶时他搀扶着阿姨。
      不经意地抬头一瞥,就这样看到了陈若。她没遮伞,全身被雨淋湿了,狼狈不堪,步伐有些漂浮,让人担心她随时就会倒下。
      “阿城。”他刚侧头看阿姨,便听见有人喊:“有人晕倒了。”
      他下意识地往陈若方向看去,她已昏倒在地上。

      医生说她有些发烧,吃了药睡会儿就会没事,他才放下心。
      额头因为碰到地面磨破了皮,发丝黏在伤口的边缘,他很小心地撩去。
      她睡得很不安稳,好几次都在挣扎,好像被梦魇捆住。她好像在喊“妈妈”,她去墓园是祭奠她母亲吗?

      隔天他出门办事回来,阿姨说她接了一通电话后好像很不开心。他在花园里找到了她。
      春的夜晚还是有些冷,露水又重,她就那样躺在树下,他气她不懂得照顾自己,开口质问语气有些重了。
      寂静的夜晚,人是不是很容易就交心?还是因为对象是她?
      他对她说了这么多年都没别人说过的话,包括阿姨在内。他感激林叔,他有责任将林氏发展地更好,责任加重在肩。
      男人谈起事业工作抱负,女人通常是不会理解。她问他是不是除了林氏以外其他再也没有意义。
      有一瞬间,他差点脱口而出,可是念及阿姨、晚清还有林家,他生生止住了口,就那样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深夜,坐在客厅里,他想起很多在B大的事,大部分是有关陈若的。想着想着,连阿姨什么时候坐在身边的都不知道。
      阿姨问他:“她是不是就是你以前跟我提过的女孩子?”
      六年前差不多也是这个季节,就在陈若约他的那天,他第一次在阿姨面前说到一个女孩子。
      当时阿姨很开心,非常鼓励他,虽未见面,对凭着他说的,他知道阿姨会喜欢陈若。

      可是,那天晚上发生太多太多的事,多到他无法负荷。他崩溃了,低迷了好几天,然后放弃了学业和阿姨离开了B市。

      阿姨说:“我也很喜欢陈若,但是现在不是六年前,你应该为大局着想,你想想晚清,想想林叔,你该知道自己要怎么做。”

      第二天阿姨先离开了B市。面对陈若他总是心绪难平,吃了早饭离开家一直开着车兜风。
      回来的时候他看到她蹲在花丛中,璀璨的笑颜,他多想永远地将这一瞬间记下来。
      他问她:“既然回来了,要不要去B大走走?”
      或许真有缘分天注定之说,缘起缘灭,最后都是在B大。

      他们去了网球社,那是她入的第一个社团,又去了书画社,那是她因为他入的第二个社团,最后他们来到了B大的通心湖。
      站在桥上,他耳边轰炸的消息仍未停消:她大二那年退学了。
      他很自私地想,这一切是因为他。
      可是她说,她是因为她的母亲,她的母亲车祸死了。
      听到这,他松了口气,可又有些失落。只是下一秒——她却将他打入地狱。
      她说她母亲在那晚死了,她来不及见她母亲最后一面。
      这是她的遗憾,可是这遗憾是谁造成的?是他,他失约于她,又留给她一辈子的遗憾。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他懊恼,却无法对她说一句对不起。
      她悲伤的时刻,原来一大箩筐准备要与过去做告别的话,他想选择埋在心底。
      可是,现在的陈若终究不是过那个少根筋的女孩,她懂得察言观色,她懂得时间流逝物是人非的道理。她用非常镇定的声音问他是不是有话说。
      她与他都明白,这里是他们告别的地方,这一刻,过去结束了,从此再也没有墨日城这个人。
      他说:“我们还是朋友。”
      她说:“嗯,我们还是朋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番外 邵日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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