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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chapter 19【增加内容】 ...

  •   看着她走进屋里,他立在原地,终究是没有上前拉住她。
      漆黑一片的客厅里,他独自坐在单人沙座上,听到她走上楼后门轻轻地合上,之后整栋屋子又恢复先前的安静。
      他从烟盒掏出一支烟,找了很久的打火机才终于把烟点着。烟雾弥漫在空气中,滋生迷离错感。一室的冷清照进心里,顿感冷寒。
      一手扶在沙发边沿,他突然笑了,笑得惨白无力,笑得胸腔疼痛。
      他想,所有一切该有的或不该有的干扰因素,随着今晚一句应已被他一一撇除,再无厉害。可是,徒然留空的那一角落却寂寞地让人可怕,只有那些仅存的琐碎记忆在深刻的地方叫嚣咆哮。

      认识陈若的时候他还在B大读研。她是大一的新生。
      枯燥的学习生涯对于他来说唯一有趣的便是每天规律的长跑,他觉得在环跑时,挥汗如雨后人的脑子清醒许多。

      有一回,宿舍联谊会上,被舍友强迫拉去参加的他坐在角落里,看着那些男男女女如此玩得疯狂,在这灯红酒绿中如此挥霍自己的青春,不免怅然一翻。
      嘈杂尖叫中他听到隔壁班的一男生涨红着脸,朝他喊:“别一个人坐着啊,来!来!来!说说你的419经验。”众人轰笑一堂,其中几个平时对他有些好感的女生羞着脸,托着腮目光不时地停在他脸上。
      他们这般人一喝酒就闹事,平时狗屁点大的事连吱都不敢出声。心里有些恼,可终究是没发作,忍着气扇扇手叫他们自行。
      估摸着是那人酒劲上来了,一下子面子没给他顾上,便开始怒了,“你也别太傲了,不过就是成绩优秀了点么,至于这么不把人放在眼里么。”他打了个嗝说:“现在这社会学习好顶个屁用,没门没路,你就什么都没。”
      周围的人眼见他愈发失控,惟恐他冒出让大家都失了面子的话来,于是都上前劝着:“咱都有隐私权不是,人家不说我们也不能往他脖子上架刀子是吧。”
      平时跟他有些交情的一人也说着:“是啊,更何况人家还是大一新生小姑娘,乖着很呢,每天都在背后跟着跑着。”
      这当事人还在纳闷,他们还继续说:“哥们,明天你注意看看,后面跟着的是小白侠还是小黑侠?”话题一开,关于绯闻女主角的事转眼就乐开了气氛。
      之所以称为小白侠和小黑侠,无非是因为她穿着全套白色或黑色的运动服,连扎着的发圈都是同色系的。第二天,无意间侧首一看总算明白了怎么回事。
      之后的每天,他身后总有一个小身影跟着,坐在操场边石凳休息时,她会佯装一脚架在凳上做压腿,疏疏筋骨。
      她跟在他身后,却从来没有主动上来拉话。
      后来,他真正认识她是因为她体力不支晕倒,被他送去了医务所。

      她躺在病床上,耳际旁的发黏着汗贴在脸上,看上去不过是个还未长开的样子,肥肥的婴儿脸,连插着输液管的手背都是嘟着肉的。
      他想着在医务室里应该没什么大碍,便想离开。
      “女朋友还在这,怎么能走呢?”老医生拿着一块消毒过的白毛巾递给他,“喏,给她擦擦,人会舒服点。”那时的年纪,谈起这些恋爱事,即使如何的沉稳应着,当场被长辈说一通,尴尬终是难免。
      他立在原地,刚想否定,却见躺在病床的她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半眯着眼睛,用非常虚弱的声音对医生说:“他才不会呢,他最疼我了!”然后冲他眨眨眼,笑着看他接下。
      后来他一直想,她当时是真晕倒了还是如舍友口中所说的实施了狼女计划?结果是不得而知。
      再后来,范围从操场扩展到晚上自习室。第一次面对面坐着,她支着头,装模作样地问:“你是法学系的师兄?”他不予置理。
      她煞有介事地清着喉咙,随之朗道:“中华人民共和国信托法第三十六条规定,受托人违反信托目的处分信托财产或者因违背管理职责、处理信托事务不当致使信托财产受到损失的,在未恢复信托财产的原状或者未予赔偿前,不得请求给付报酬。”人小声音大,嚷得整个教室的人都侧目齐看。
      大一新生的她以记忆力惊人在B大闻名,活跃于各大社团和校内活动。从一开始的网球社到后来硬是挤进书画社,似乎无论在哪儿,她都能声名赫赫。

      还记得那轻飘的宣纸上,流畅豪气的隶体写满他的名字,她边写嘴里还边若有似无地喃着,初暖的阳光透过教室窗户投在她的身上,像是嵌了一环金黄光圈,格外的醒目动人。
      那么小小的身体里,他始终不明白为何可以灌满勇气,对任何事都可以风风火火、不管不顾。
      这一夜,想着事,他手里端着从酒柜里倒来的龙舌兰,一口未喝,端坐到天明。

      翌日,陈若醒来时下了楼,邵日城早已穿戴整齐坐在餐桌上,面前摊着早报,巨大的幅面覆住那张脸,看不清他的表情。
      莫叔端来一碗清香的枸杞米粥放至面前,说是任姨吩咐的。
      “任姨呢?”陈若起来后就没见到她。
      “她先回A市了。”邵日城合上报纸放置桌上,起身整理衣服道:“我有事出门一趟。”这话不知是对她说还是对一旁的莫叔说,随之又听见他吩咐:“莫叔,你留下来照顾陈小姐。”
      看那道背影消失在楼梯门口,莫叔张二摸不着头脑地嘀咕:“今天邵先生是怎么回事?”她猛低下头赶紧狼吞虎咽地对着米粥。

      饭后她走到花园,莫叔正推着一车的工具修剪花花草草。白日所见的花园用花团锦簇形容绝对不是夸张,这里俨然是各色花品七彩斑斓在争艳斗丽。
      她走在一簇坛前,一株植物盛满纯白、鹅黄、绊红、蔚蓝、淡紫甚至还有双色三色相互交杂的蝴蝶般花朵。小的时候曾听闻家中德高望重对花卉甚有研究的长辈说过,这类花种对其生长环境尤为挑剔,需高温高湿、忌裂晒,通常长在南亚一带,中国甚是少产。因为花瓣长的类似蝴蝶,所以称此为蝴蝶兰。
      莫叔见她研究的专注认真,说:“这些花都是任小姐年轻时就开始种植的,有些品种现在国内已经绝种了。”
      “原来是任姨种的。”她想,也对,邵日城任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会精心在这事上的人。
      “也不全是,一些是邵先生种的,还有一些……”莫叔的语气突然哀伤下来,“是他们的故人。”
      她一口气还没咽下差点被噎到,轻咳了两声说:“哦,那是任姨教子有方,把邵先生培养的如此、如此有情操。”她好不容易摸出这么一词汇。
      “教子有方?”莫叔笑说:“你以为任小姐是邵先生的母亲?”
      “难道不是?”
      “任小姐是邵先生的阿姨,他没跟你提过么?”他喀一声动作利索地用花钳剪断枯枝,“她至今仍是单身一人,把邵先生当亲生儿子对待,实在不容易。”
      莫叔沉浸在往事回忆中。

      陈若套着手套拿着花钳,边看着莫叔边有模有样地在枯枝上衡量着该从哪里下手,比上比下,就是找不到准备的位置。
      邵日城从外面回来在花园里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他来到他们身边,问她:“既然回来了,要不要去B大走走?”
      因为放假,校园里并没什么人。
      他们一路从旧区走到新区,沿路观察这里的一草一木。
      路还是这条路,人也还是曾经的人,可当事人的心境却已经不一样了。彼时跟他走在这条路上她会偷偷地欢欣雀跃,而今,却是来告别。
      邵日城开口说:“除了路边的树长高了点,这里好像没什么变化。”
      陈若没有应话。
      他们又走到旧教学楼,跟所有学校一样,新教学楼建成后,旧的便成了社团活动地点。
      一楼的全是体育类的社团,比如篮球社、网球社、还有田径,她经过时特地在网球社多逗留了会,邵日城便问:“现在还打?”
      “嗯,当是锻炼身体。”
      他们又上了二楼。舞蹈协会,音乐协会还有书画社什么的都在这里。

      楼梯口左侧的一间,有些褪色的门上歪歪斜斜地挂着“书画社”,门居然是开着的。
      教室里,有人正在认真作画,听到声响,她回过身。
      “姐姐……”居然是陈若在来B市车上认识的女孩子。

      邵日城坐在一旁翻阅纪念册,这里有书画社历届获奖表彰,难忘的出游活动。照片上青春飞扬的笑脸,都记载着曾经记忆里所有的欢笑与喜悦,每隔两三页翻开便会看到陈若的名字。
      记得她刚入书画社那天,他照例傍晚才到,教室里只剩她一人。
      转身刹那她笑魇灿烂,“师兄,我们又见面了。”

      书画社例行举办的内部比赛,他有意刁难便推举她参加。
      她自信盎然上场,握笔有力,入笔大气,运笔手笔浑然天成,完成不像出自于一个女孩子之手,那些平日里恃才为傲的师弟师妹都甘心深深折服。
      面对众人夸奖,她毫不做作,姿态落落大方,“我从小学的。”
      那一刻,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光芒让周遭的人都黯然失色,包括他在内。

      翻阅的动作停住,他看着册里的一张照片,背景是篝火晚会。
      那是张合影,一群人中间处在最中间笑的是她,而他就站在她的身边。

      “喏,你看这里的勾你要顺气和畅,不能犹豫,不能停顿,还有这里的撇……”她耐心且认真地教着,语气温婉,他不自觉地注意力从照片转移到她身上。
      “谢谢师姐。”

      “想不到都这么多年了,你在B大还是这么受欢迎。”两人走在通往通心湖的小路,邵日城笑说。
      “那是我有亲和力,你只是让人望而生畏而已。”她意有所指他面无表情。
      他释然笑笑,然后就是沉默。

      通心湖上有座通心桥,从字面意义上来说很容易理解,就是B大许多小情侣约会的地点。
      站在桥上,望着底下清澈见底的湖水,他忽然问:“陈若,我从来不知道你大二那年退学了。”要不是在教室里听那女孩随口一提,他是真的不知道。
      “没什么好说的。”她语气平静。
      “是在我走后吗?”
      “……”
      “如果是因为我——”邵日城哑着声音。
      “不是。”
      他侧过身看她。
      “我退学是因为我母亲过世了。”
      他的眼睛里神色异常,短短的几秒里闪过诧异、怜悯、还有心疼。
      “就在那天晚上,我约你来这里的那个晚上,她去世了。”她努力压制着声音,让人听不出起伏。
      “她……她怎么过世的?”他颤抖着声音。
      “车祸,我甚至都没来得能见到她最后一面……”她抽泣的声音终于压不住,从喉咙里发生痛苦的呜呜声,任泪水滑落脸庞。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哭,时隔多年,是他让她回忆过去的痛。
      陈若颤着身子,双手胡乱地想抹去脸上的泪水,他扼住她的手腕,将其从脸上移开,毫不犹豫地将她拉入怀中,“要哭就哭吧。”
      她深深埋入他的胸膛,第一次被他抱着她有深深的眷恋,努力汲取他身上的味道。
      如果这一刻是要和过去做告别,那就让她最后一次放纵自己吧!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她哭到累了倦了,也许是悲伤的情绪过去,她退出他的怀抱,双眼凝视他说:“师兄,你有话跟我说。”
      她知道,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带她来B大。
      这个地方是曾经她想让他们开始的地方,如今就让它在这结束吧。

      眼前的陈若再也不是当初单纯不知世事的女孩了,他顿感欣慰,可心仍旧痛的可以。
      他说:“对不起,那晚我失了约。”
      她努力扯起笑,“然后呢。”
      “你想知道原因?”
      “不!”她摇头,“我想知道你在这里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会是什么。”
      抓在护栏上的手指掐得指尖泛白,胸口像有针在刺着,他说:“我们还是朋友。”
      “嗯,我们还是朋友。”她重复,声音是自己意想不到的平静。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chapter 19【增加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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