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创世》牧野长歌

7、园中天地

　　孟白独自一人在紫金阁中的百无聊赖的晃悠，对每处雕琢都细细抚摸。折腾了好一阵，竟有些倦意，看到太上道君的坐台上有一绵软之处，想着借地打个盹，便上了坐台，刚躺下身。仰望到精美绝伦的藻井，孟白不自禁的叫出声来。
　　“哇。。。”
　　先前只顾着左逛右转的，竟没留意坐台顶端的藻井竟向上凸进了三重，第一重为斗拱层，每朵斗拱外拱四跳，像装裱的立体画框。第二重为八角形，胜似莲花，每个角内斗拱会合，犹如一朵朵花瓣，每朵五跳，层层叠叠。第三重为圆形，斜梁支撑，斜梁底面做斗拱，一直交汇至藻井顶部，正中金龙盘绕，气势磅礴。
　　孟白看的入迷，竟痴痴幻幻的觉得金龙似活过来一般，在藻井内盘绕。再定睛一瞧，才方觉得是幻觉，又这样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梦里金龙时而在天空翱翔，时而安卧在他身旁，丝毫不畏惧，也无半点恐慌。
　　再醒来时，只觉得脑袋瓜子生生的疼，一睁眼，看到孟母借了太上道君的拂尘，用拂尘杆狠狠的敲着他的脑袋，顿时神清气爽。

　　看着自己的法器被当木棍使，太上道君的表情远比要他收徒来的吃惊。一旁的孟岩谷也是惊呆的不知说什么是好。
　　华伊敲了几下，发觉拂尘杆有些微微发烫，定眼一瞧，才发觉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佛尘，好几千年长成老鸹眼木，上边还带有仙气。早已成了有灵心的法器，顿觉失理，羞愧难当。双手将佛尘递上。
　　太上道君接了佛尘哈哈的笑道：“我这拂尘，千年前修出灵心，便时不时的不听使唤，这样也好，只当帮我惩戒。”
　　孟白听了，走上前来，细细的观察佛尘，也哈哈的笑道：“它确实是有些生气。”
　　太上道君看着孟白的问：“喔？你是如何知道的？”
　　“感觉啊，感觉它有点不开心。”
　　没有言语，只是诧异的打量了孟白一番。随后转身对孟岩谷道：“仁圣仙君，你夫妇二人有伤在身，需在后山玉青院疗养几日。待伤痊愈，便可下山。”
　　“有劳太上道君记挂，今日恩情我夫妇二人定将铭记于心。”说罢将身子躬下，久久不起。
　　“仁圣仙君，数千年前我曾欠下你一壶醉花鲜，今日全做是还了你的酒。”

　　话音刚落，两个小童子便已候在门外，对着孟岩谷夫妇作揖，并道：“先生请随我来。”
　　孟岩谷本想还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便示意华伊与孟白一起行了礼，随小童子出了紫金阁。
　　童子将三人带至后山一处幽静的院落，院外几里便早已闻到一股清香。院前歇山顶垂花门，六颗垂莲柱，柱头饰五彩垂莲，金琉璃覆顶，青瓦剪边。院内白玉栏杆，两池清泉，一池金莲盛开，一池仙气迷迷。
　　“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孟白见着眼前的景观，不禁言语道。
　　华伊听闻孟岩谷如此一说，便问道“敢问仙童，此为何处？”
　　“此处便是玉青院。”小童子不紧不慢的回答。
　　“为何两方池水，只一方金莲？”华伊不曾见过如此灼灼金莲。嘴上问着小童子，眼睛却很难从金莲池移开。
　　“一方为金莲池，一方为玉仙池。”
　　“玉仙池。”孟白不自觉地跟着小童子念叨起来。
　　“对，金莲池中金莲为仙家圣物，而此玉仙池能吸收日月精华，它们相辅相成互为供养。”童子道。
　　“曾听闻紫云仙境内有一处宝地，对仙家可愈疗仙体，对凡人可增颜添寿，可是此处？”孟岩谷略显兴奋道。
　　“正是此处。此处虽无法恢复先生的仙身，但不出七日，先生身上的伤便可痊愈。”童子有些骄傲的回答。
　　“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种地方，岂不是该人山人海？”孟白打趣道。
　　小童子竟有些生气：“此处乃是紫云仙境圣地，即便是玉皇天尊，也不是说来便能来的，这千年更是少有仙家来过。”
　　孟岩谷忙道：“那是，那是。仙童勿怪，带我们谢过太上道君。”
　　这才让小童子消了气，道：“玉青院后院共厢房二十四间。第一进院内首间为先生准备了衣衫，先生可先去更换。每日辰时，午时，酉时进玉仙池，每次需疗伤两个时辰。如若没有其他吩咐，小童便告退了。”
　　三人一一谢过小童子。

　　还没到疗伤的时间，孟岩谷便与华伊换了干净的衣衫，也在院子里四处走走，玉青院共三进的院落，错落而置，每进游廊锦窗，曲折蜿蜒。一株海棠静候在墙角，聆风而动，开的烂漫。一股清泉贯穿院落，曲折藏露，绵延至仙池。
　　院落最深处一扇精致的雕花木门，打开门，瞬间豁然开朗，洁白的朱鹮从远方青山中来，山峰顶端云雾缓缓的飘散，滑落，又被风吹起，阳光将云彩照耀成片片红梅，紫云仙境的大半景致就这么措不及防的尽收眼底，美到窒息。
　　寻一处青草甸，席地而坐，见岩壁上刻‘观云台’三字。华伊依偎在孟岩谷身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美景，时间仿佛静止一般，心里从未有过的踏实。
　　“太上道君说欠你一壶杏花酒，能否讲与我听听。”华伊眼中带笑的看着孟岩谷等他讲故事。
　　“救过一人，只是恰巧有人希望她活着。”孟岩谷话只说到此，便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
　　华伊等了许久，确定他会不再说，本想追问，想想不过是些陈年往事，结下的一份恩情。恩情都领了又何必追根究底的询问，更何况又是仙家旧事，不知道也好。
　　遥望远方，两人看向了东夷域的方向。即使相隔万里，那里依旧是他们最牵挂的地方。
　　华伊叹了口气，又似乎有点窃喜道，“孟白这孩子能躲过诛心咒，这样看来，不知真是我们幸运，还是天界没有要赶尽杀绝的意思。”
　　“如果有天。。。诛心咒能除。。。”华伊没有继续说下去，她知道这几乎不可能，只是徒增烦恼罢了。孟岩谷陷入沉思，他也一直没想明白，或者说不敢想，只觉得现在已是最好。作为东夷域的仁圣仙君，他无力解除诛心咒，两千年来，他无数次梦到族人从沉睡中醒来，在金鳌仙岛的战神台前把酒言欢，每每醒来，便心痛万分。
　　华伊知道孟岩谷的痛苦，因为她也无时无刻不在体会。一夜之间，她无父无母，无长无兄。孟白是他们夫妇二人千年来的唯一慰济，今日太上道君答应孟白留在紫云仙境，即便孟白没学成什么本事，有紫云仙境结界的保护，他的仙身也不那么容易被发现，对他们来说就如两千年来的第一口甘泉。此刻夫妇二人坐在此处，任微风拂面，看云卷云舒，勉强有了几分赏花赏景的雅兴。
　　孟白到像是像刚放出笼的猴子，上蹿下跳，好半天才逛完整个院子。顺着小道找到观云台，看父母相互倚靠，面朝群山云海，瀑布飞流。在他脑海中定格成一副画卷，深刻在记忆中。

　　正想着要不要打扰他们，就听到华伊直起身子转过头看着他道：“站那么久，是要我扯你过来么？”。
　　“看娘您说的，儿哪敢啊。”孟白嬉皮笑脸的回答，颠颠儿的跑了过去。孟岩谷只是看着他们笑。又像回到了家里，一个夜叉，一个贫嘴。
　　孟白其实经过这些天，脑袋里早已经乱成一团麻，正想借个机会问问清楚，便凑到身边，问道：
　　“上山时我记得你们说，九界分为四域五界。这九界就是所有么？”
　　“是，但也不完全是。”孟岩谷回答时，眼遥望着远方。
　　“为什么是，又不完全是？”
　　“九界，几乎是这世界存在生命的全部，但它却终归不是全部。九界之外还有两个仙界，一个是玉泉仙山，另一个便是这紫云仙境。它们不受九界内任何人控制，当然也不控制任何人，算得上是世外桃源。除此以外还有些小的种族，分散在苦寒之地，生来便会些巫术，好斗却弱小。”
　　“哦。。。那我们来这仙境做什么？”
　　孟岩谷没有直接回答，反倒是问了孟白一个问题。
　　“如果你并非肉身凡胎，你将如何？”
　　孟白没能听明白，更不知道这个‘如何’能如何。
　　“你生来便算得上是仙家。”
　　孟岩谷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只是，你的仙身被我们封印。”
　　“仙身？我有仙身？”
　　华伊笑着握住孟白的手，注视他的眼睛道：“你乃是东夷域仁圣仙君唯一的孩子，是东夷域的小世子，自然是有东夷域特有的仙身。”说罢，冲着孟岩谷的方向示意一下。
　　“仁圣仙君？我听太上道君几次的提起。说的真的是您啊？”孟白有些兴奋的瞅了瞅父亲。
　　孟岩谷轻描淡写的“嗯”了一声。
　　“那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留你在紫云仙境跟随太上道君。”华伊道。
　　“那你们呢？”
　　“我们。。。”夫妇都将眼光又投向了东方。“也该回东夷域去守护我们的族人了。”
　　“我跟你们一起回去。”
　　“不可，也万万不得寻我们。”孟岩谷语气坚定的说完便起身回了玉青院。
　　孟白不明白为什么。孟岩谷也不再解释。华伊明白缘由，两千年前发生的事，已不能改变，那为何说出来让孟白徒增烦恼，多份牵挂。想来太上道君也并非多事之人。否则今日何必避讳孟白。既然答应他留下，不如让他在紫云仙境无忧无虑的生活。
　　疗伤的几日里，孟白总找机会问些九界之事，却再也没得到过回应，只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