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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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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这海边的废弃小屋里休整了五天,这对一个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的伤患而言远远不够,但是学院已经传来消息,这次任务的目标,那头传说中白色的巨鲸“利维坦”已经出现,甚至现身的地点与他们距离并不远。
那头巨鲸栖息在冰海上的落日之地,在它的冰之呼吸生长成极寒的风暴之前,他们必须要斩杀它,将它的头颅化成的冰晶贡献于落日地的祭坛,从此这个世界又脱离了一道诅咒的桎梏。
没有时间了,并非为了荣耀,也非为了证明自己,而是责任。
恺撒虽然没说,但他们两人心里都明白。
“……”阿巴斯沉默着,他按在恺撒肩上的手移开了。这是一个无声的讯号,他从来不会与恺撒争执,但这不代表他会无条件同意对方的任何决定。
“还记得我们是怎么遇见的么?”恺撒平静地笑笑,他站起身来,将铠甲上融化的雪水擦干,“我明天早上出发,我们还可以稍微回忆一下过去,必须得说,如果有条件的话,我肯定会去酒吧喝一杯。”
“酒吧么?还真是令人怀念的地方啊。”阿巴斯的目光变得飘忽而悠远,仿佛回到了半年之前的那个暴雨的夜晚,“那天雨下得很大,我刚在酒吧的角落坐下,忽然来了个毫不客气的贵族少爷要和我比试喝酒。”
“听起来我像个四处生事的二世祖。”恺撒皱着眉,“在我的记忆中我明明是友善地说‘要不要和我一起喝一杯’。”
“那是个值得纪念的夜晚。我一直记得,暴雨声让我听不清你说的话,但是我能看懂你的笑容。”阿巴斯平静道,“原本会是个十分孤独的夜晚,不过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我那时是怎么想的呢,拜那糟糕的天气所赐,酒吧里只有两个顾客,而一个人却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这很不对。”恺撒将自己的盔甲一件件脱下来,露出里面金丝滚边的束腰短袍,穿着便装的他显得比他的实际年龄更小,那一头耀眼的金发和纯粹的蓝眼睛映衬着他干净而明媚的面容,看起来像个骄傲的贵族少年,他露齿而笑,“所以我想请你喝酒。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和另一个人更好。”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暴雨之夜的酒吧,就像是命中注定的相遇。我很久之前也做过类似的梦,不过那太过虚幻,缺乏真实感。”
“那是我会永远记住的相遇。”阿巴斯看着恺撒,那张缠着绷带的脸上掠过一丝笑意,“所以我接受了你们学院的雇佣请求,作为协助者与你同行。”
“你居然是这么随便的人么,我记得那是个挂了三个月的悬赏任务,其他人看到利维坦的大名就放弃了。”恺撒耸了耸肩,“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男人,接受一个没什么希望活下来约等于自我牺牲的任务,一般不该是为了世界的安危或者自身追求荣誉之类的原因么?”
“不。”阿巴斯摇摇头,“我只是为了你。我原本只是路过那座城市,但是你让我留下了。”
“那我真是非常荣幸。”恺撒还想说点什么,但他发现自己脑中一时有些语无伦次,组织不出逻辑顺畅的语言,于是他明智地选择了沉默。
“我其实有点好奇,你原来梦到的场景是什么样的呢?”阿巴斯依然一脸淡定,仿佛刚才他并没说出什么类似表白的话来。
“你确定你想知道吗?”恺撒有些尴尬,事实上在确定自己心意之前,他完全没想过自己的恋人竟然会是一个男人,之前的幻想甚至更为诡异,他甚至无法确认对方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嗯。虽然相遇不可重来,但如果我能够做到的话,或许我可以努力一下。”阿巴斯凝视着他的眼睛,表情非常认真,他似乎一向是这么严肃认真的个性。恺撒能感觉到脸颊温度在那炯炯的注视下飞速上升,坚持不过一会,他只好认输,“那我说了。你估计不行,这不是说你不好的意思,因为我想象的是一团大火球里走出来个人,对我说‘嗨,恺撒,你好啊。’”他摸了摸鼻子,“其实听起来挺好笑的对么,不过谁年少的时候没有胡思乱想呢,可能因为我当时正背着家庭教师偷看冒险小说。”
“……”阿巴斯没有说话,看得出他在认真思考,然后陷入了怀疑自我的沉默。
恺撒并没有说实话,他不想阿巴斯为此心存芥蒂,但他忍不住又想起那个场景,那不是他凭空幻想的画面,而是一个确实经历过的梦,某天夜里,当冰凉的月光照在他的脸庞上,莫名涌入他脑海的奇异的梦。
一个真实又瑰丽的梦境。
冰封的森林生长成禁锢的牢笼,苍穹流淌着熔岩般的光辉,他已经成长成高大的骑士,全副盔甲,正在与怪物搏斗着,鲜血在他的剑刃上凝结成赤红色的琉璃。
四周雾气弥漫,他看不清怪物的样子,但是他却知道自己在败退,盔甲粉碎,受伤,踉跄险些摔倒,狼狈,甚至屈辱,但他没有放弃。
即便是在梦中,他也全力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他听见缥缈的歌声,似远似近,宛若塞壬诱惑水手的魔音,狂乱的风暴随之降临。
那头怪物要发动致命一击了,他已经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可他强行支撑起受伤的腿,他必须站着迎接死亡。
但是它来了。
肆虐的狂风霍然安静,他抬起头,看见它带着烈焰苍雷而来,他看不清它的外形,但他却能感受到它的强大与威严,就像夕阳映照着女武神披挂的黄金战袍,披风上燃烧着赤金色的火焰,又庄严又美丽。
它是什么呢?它降临在他身前,以守护者的姿态为他而战,他听见嘶哑的怒吼,暴躁的愤怒,还有一丝只有他能察觉到的温柔。
然后他就醒来了。窗外满目金色晨曦,令他一时有些恍神,微风拂过,他却仿佛听见了拍打双翼的声响,原来那家伙是有翅膀的吗?
或许这大概能称得上是个好梦吧?
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他那时才十岁,还未早逝的母亲微笑着告诉他这是一个预言,预言着善良的人将会遇见守护他的龙。
传说中神秘又高贵,从来没有活人见过的巨龙。
当时十岁的小恺撒十分开心,而现在的他则会皱着眉头表示如果这头龙出现在他面前,他或许需要考虑一分钟是否要立即进行屠龙任务。
有幸分享了后半截屠龙笑话的阿巴斯表示这似乎没那么好笑。
这时落日的余晖照进了这间小屋,远处的天际像燃烧着烈火的原野,就像烧尽了勇士们生命的战场,熊熊烈火将他们的尸骸烧成灰烬,将那些血和泪的故事化成残存于记载中的遥远过去。没有人能够回到过去,他们只能继续向前,在荆棘满地的旅途中流尽鲜血与眼泪,直到自己被留在原地。
千里荒原,万里焦土,从此再无埋骨之地。
“那么,回忆就到此为止了?”恺撒想说个笑话缓解一下冰山般凝重的气氛,“初步估计从这里到落日地大概是三天的路程,你可能要等我一周,听起来也不是很久对吗?”
“或许吧。”阿巴斯注视着窗外的天空,碧绿的眼睛仿佛也燃烧着火。
“我猜今晚会是个漫长的夜晚。”恺撒嘟囔道,他们把床搬到了壁炉旁边,这样足够令两个naked men维持合适的体温,“你的绷带很碍事,阿巴斯。”
“我很吃惊,恺撒。”阿巴斯的嗓音里在压抑着什么,“你不需要这样做。”
“……”恺撒停下了动作,他的脸因为感到耻辱而变得通红,“你觉得我这样做像什么?像个下贱的bitch用body来抚慰客人?那么这还真令我感到抱歉了,抱歉我这样做是因为我喜欢你!阿卜杜拉·阿巴斯,我无法保证我一定能活着回来,我不想自欺欺人地说着那些没有意义的话来安抚你,我必须做我应该做的事情,但是……”他顿了一顿,“在所有一切之前,我爱你。”
他觉得自己稍微有一点难受,就像自己笨拙地做好一顿饭,却被对方嫌弃地倒进了垃圾桶里,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心里会稍微有一点难过而已。
可是他没有办法再继续说话了,因为那个男人吻了他。
一点也不温柔的,凶狠蛮横的吻。
就好像那个自律克制的外表只不过是用于掩饰的假象,他曾经开玩笑地夸对方就像丛林里的猛虎,而现在那头猛虎已经将他当作猎物,要在他身上获得餍足。
倘若一个人完美高尚到几乎可以成为一位圣徒,他会有欲望么?
无聊的时候他也曾想过这个问题,但现在他不用再怀疑这一点了,炽热的体温,粗重的喘息,这一切都在向他昭示着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但是显然那位圣徒是个毫无经验的新手,就和他一样,两个人完全找不到任何门路,全凭本能摸索对方的身体,没有前戏也不懂得温存,他们宛如两个进行粗暴侵略的野蛮人。
撕裂的疼痛和血腥味是他能感受到的所有,他并不想认输,可对方还受着重伤,似乎还失去了自控能力,必须得做点什么避免这最后变成了一场缺乏理智的床上斗殴。但是他该做些什么呢?虽然有个可称为顶级花花公子的爹但自己却完全是个纯情少年的恺撒用力搂住了阿巴斯,双手环过结实的肌肉和狮虎般漂亮的脊背,这令他感到心跳加速,而对方在亲吻他的脖颈,他闭上眼睛,强行克制自己不发出示弱的whimper。
“向我保证下一次会变得好一点。”在耗尽了所有体力之后,他们陷入了漫长的沉默。恺撒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他们俩具有纪念价值的第一次大概并不算特别成功,不过虽然跌跌撞撞,但最后他们终于找到了正确的途径,疯狂的快感令他们精疲力竭,于是将最后的力气也给消耗殆尽。
“我很抱歉。”阿巴斯诚心实意地道歉,他身上的绷带基本上在最开始的几分钟内就宣告报废,他在亲吻恺撒的时候已经解下了头上的绷带,剩下的那些也分不清到底是谁动的手。
身为一个应该好好静养的伤患,现在他的状况可喜地并没有恶化,只是又多添了几道伤口,肩膀上清晰的牙印还在流血,这一点被他们默契地忽略掉。他的手仍握住了恺撒的手,两人静静地并肩躺着,听壁炉不时传来的火焰烧灼木柴的轻微爆裂声,就像是制作拙劣的烟花,却也能绽放出金色的星星。
“还需要我向你保证我会回来么?”过了很久,恺撒忽然轻声说道,他知道旁边的人还醒着,那人始终握着他的手。
“我不需要你做缺乏自信的保证,恺撒。”阿巴斯过了一会才回答他,“但是你会平安回来的,这是我对你做出的保证。”
“不担心我会追问你为什么这么说么?即便我和你刚结束了一次SEX,我依然是个理智的人。”恺撒笑了。
“你只需要相信我。”阿巴斯低声说道。
“我当然相信你,就像我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晚安,阿巴斯。”
“谢谢。晚安,恺撒。”
炉火已经熄灭了,他在黑暗中沉默了很久,在太阳升起之前,他低头亲吻了恋人的额头,仿佛立下了一个无言的誓约,而就在对方醒来前的那一刻,疲倦如潮水淹没了他,他终于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