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潮》夜水岚

17、在乎的和不在乎的

　　静汐一下子浑身都僵住，从小到大她和他最是亲密，吃一起睡一起，他也吻她，都是浅浅地亲在额头，眼眉，只是这一次的吻并非浅尝辄止，而是带了侵略性的攻城略地。
　　像是在确定什么，何东晟狠狠吻住她，惩罚性地咬痛她的嘴唇。咬得她生疼，忍不住嘤了一声，他才慢慢放松了力道，换成两手圈住她的腰，将她拉进怀里，更深入的吻她。
　　她试图闪躲，只换来他更强势的控制。他喝了酒，静汐尝到他的唇齿间有酒精的味道，熏熏的，仿佛她也醉了，浑身酸酸麻麻的，什么力道都用不上，像是一艘随风逐浪的小舟，只能随着他起起伏伏。
　　她的初吻在这样猝不及防的黑暗中，不翼而飞，在他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近十年后。
　　没有由来的，静汐突然只是想哭。
　　何东晟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她，像是要将她吸入肺腑，却又小心翼翼的，只怕会吓跑了她，他的手一直十分克制地握在她的腰间，不敢向上移动分毫。
　　他们吻了很久，最后他搂着她，头埋在她的肩窝里低低喘气，手抹抹她脸上的泪水，低低地问：“第一次？”仿佛还带了点笑意。
　　静汐无由来的恼恨，脸颊一定通红了，幸亏房间里没有开灯，头微微撇向一旁，恼声道：“才不是。”明显的底气不足。
　　他已经笑出了声，她只觉得又羞又恼，挣扎着要脱离他的怀抱，黑暗中只听到他的声音终于少了平时的冷然自持，微带暗哑：“静汐，等等，再让我抱一会儿。”
　　她突然一动都不敢动，黑暗中只觉得自己的心一直怦怦地跳个不停，像要跳出胸口来，有仿佛像是有个锣鼓不停地击打着她的心脏，快得差点喘不过气来，脸颊一定很烫，因为他的气息一直不停地喷在她的脸上。
　　静汐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睡着的，像是回到了小时候，歪在他的怀里，那样舒坦安心，不知不觉地睡去。醒来的时候，四周依旧很黑，原来已经是入夜了。
　　她在他的车上醒过来，迷迷糊糊地听到耳边有噼里啪啦的声音，以为在床上，不舒服地蹬了蹬腿，却差点翻身掉下去。
　　幸好他抱住了她。
　　“醒了？”
　　她随口应了声，脑袋却还是晕头转向的：“我们在哪里？”
　　他拿湿巾替她擦了擦脸，又帮她理了一下耳边的鬓发才说：“雨太大，车子不好开，先停一停。”
　　下雨了？她转头看向窗外，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听见耳边雨水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窗户，一切都是黑布隆冬的，像是两个人黑暗孤绝的世界。
　　她和他的世界似乎一直在下雨。
　　车里亮了灯，昏黄的光线照在脸上，影影错错，仿佛隔得很远，有一种恍惚不真实的错觉，像是梦，什么都很模糊。
　　静汐不由呓语了声：“我是不是在做梦？”
　　“还没醒过来，”何东晟笑着握住她的手，已经是十二月份了，她的手带着微凉，他不由轻轻搓了一下，静汐只是发怔，也许是刚睡醒的缘故，漆黑的眼眸映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些茫然，只是怔怔地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他心里一动，忍不住捧着她的脸再次吻了下去。
　　回寝室已经很晚了，只有周丹还没睡，转过头来笑嘻嘻地看着她。
　　静汐忍不住拍了拍脸颊，一定红透了。
　　“静汐，”周丹犹豫了一下，“温衍已经打了很多通电话过来了。”
　　她微微一愣。
　　这才想起来，手机一直没有开机，不过刚打开，电话就进来了，不出所料是温衍的。
　　“回来了？”
　　他在电话里问她，语气平静。
　　静汐嗯了声：“有事么？”
　　他在电话里沉默了很久，才慢慢说道：“那个摄影大赛我得奖了，说好了奖金分你一半的，星期天你有空么？”
　　静汐忙说：“不用了，当时是开玩笑，你别当真。”
　　“我一直都是当真的！”他的声音陡然一提，一顿，又慢慢低下去，喃喃道，“静汐，我到底是输给了时间还是输给了他？”
　　仿佛知道她不会回答，又接着说道，“就算是最后一次，静汐，星期六晚上六点我在你们寝室楼下。”像是怕她又拒绝，没等她回话就直接挂了。
　　元旦那天天气很好，下了几天的雨终于停了，暖暖的阳光一路倾泻下来，适合约会。
　　周丹一早就和许剑甜甜蜜蜜去了。
　　静汐有一次问过她，许剑和她的初恋如果同时出现，会选择谁？
　　周丹十分理智地说：“静汐，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你这样有耐心地去等一个人，而且，”她有些自嘲道，“就算真的遇到了，如果他变了，变丑了，变坏了，或者依旧只是一个街头小混混，我跟他也不可能在一起，人长大了考虑的事情越来越多，就会渐渐失去勇气，爱情需要基础的保障。”
　　静汐默然。
　　因为寒假过大年要回家，何东晟早就跟她说好元旦一起过。他来学校接她，并没有开车，两个人一起挤公交。
　　暖冬的天气，又因着假日，车上人非常多，他们没有找到位置，车子摇摇晃晃的，到处都是人，连站立的空间都越缩越小，他两手将她圈在怀里，腾出一个小小的空间。
　　两人偶尔说话，他低下头去，热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
　　这样亲昵，静汐觉得真像梦，她甚至不敢去问，那两个亲吻到底代表什么意思。
　　周丹说，如果他变坏了，变丑了，依旧是小混混，怎么还可能去爱。那么她呢？她问自己，如果她的石榴哥也变坏了，变丑了，只是街头的小混混，那么她会怎么做？
　　然后又很快的否定自己的如果，她的哥哥，那么厉害的一个人，怎么会变差！
　　情侣之间的约会是怎么样的，静汐不清楚，但是大概也是如此的吧。
　　他们去看电影，因为是节日，卖票的地方都排起了长队，他十分耐心地牵着她的手排队买票。
　　他很高，五官深邃硬朗，侧面轮廓鲜明，随便站在人群中都有一种鹤立鸡群的优越和高贵感。
　　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似乎怎么看都觉得他好，静汐忍不住笑自己。
　　冷不丁就听到他在旁边问了句：“VIP的还是普通的？”
　　静汐直觉脱口：“普通的。”
　　进电影院后走的却不是普通放映厅的方向。
　　静汐不禁嘟着嘴道：“都已经决定好了还问我。”
　　他好脾气的解释：“你的决定不对，我可以驳回。”
　　果然是资本家做久了，习惯性地掌控一切。
　　走到门口的时候，却迎头碰上了一对璧人。
　　男的俊挺，女的妩媚。
　　静汐正觉得那女的十分眼熟，边上的男的已经开口：“哟，难得看到何老大带妞出来。”一边摘了墨镜，嬉皮笑脸地转头盯着静汐瞧。
　　何东晟微微绷紧了下颚，十分冷淡：“都说要找九天的少总就去电影院，这话果然不假。”
　　“闲来无事就泡泡明星，”那人讲话很是肆无忌惮，带着痞气，“哪像何总，家大业大，我们这些闲人怎么比得过。”
　　静汐这才想起来，为何那女的会如此眼熟，原来是近段时以来颇为有名的电影明星。
　　那女明星倒是并不气恼，一脸大方地邀请道：“不知我今日是否有幸可以请何总参加我的电影首映式？”
　　何东晟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静汐觉得牵着她手的力道一重，不禁抬头看了一下，就见他微弯了一下嘴角，漫不经心道：“我难得有时间陪女朋友，如果还趁这时间应酬，怕她就要恼我了。”
　　这话一出口，那两人倒都是一愣。
　　他淡淡一声：“失陪。”搂着静汐进了放映厅。
　　电影放了什么，静汐看得一团迷糊，只是觉得情节断断续续的，一会儿在巴黎了，一会儿怎么又在日本了，思绪一直不能集中，眼睛盯着屏幕，可是脑海里却是反复响着他刚才的话。
　　忍不住抬头看他，结果当然是两人都没有看好。
　　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冬天的晚上总是黑得特别早。
　　他们打的过去，去的还是当初第一次来的那个四合院。似乎知道他们要来，早早地挂了停止营业的牌子。
　　静汐没有想到会在那里看到纪良辰。
　　是在家乡特有的过年的大圆桌上，隔着一点距离，纪良辰非常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但是并没有说什么。
　　桌上菜很丰富，像是过大年，但是人并不多，凑起来也不到十个，除了以前见过的邵择良，老邵和他的妻子，还有一个女孩子，话也不多，总是低着头吃饭，倒是老邵的妻子很是热情地替她夹菜，一直不停地与她说话。她只是偶尔抿着嘴笑一下，像是拘谨不安。
　　吃到一半，静汐的电话响了起来，她看了一下来电显示，不禁呀了一声，这才想起来，元旦正好是星期六，显然她忘记了温衍约她的事，急忙走到一旁去接电话。
　　开口就道歉：“对不起，温衍师兄，我有点事不能来了。”
　　电话里停了一下才响起他的声音：“你现在在哪里？”
　　她正要答话，突然听到何东晟叫她：“静汐，过来吃蛋糕了。”
　　她应了一声，再次听电话的时候，只剩下忙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