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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 2. New Divid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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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ke a startling sign that fate had finally found me, and your voice was all I heard, did I get what I deserve.“
”犹如惊现的兆劫,我无法逃脱这宿命,唯有你的声音让我聆听,这是我罪有应得。“
——Linkin Park-New Divide
——林肯公园,《新分歧》
雨不知不觉已经停了,天边仿佛被撕裂一般扯开了一道血红色。这个小镇笼罩在一片金红的斜阳之光中,显得那么宁静而圣洁。就像是还没有揭露了表皮的童话,露出天真无辜的笑容。之前的阴风怒号,电闪雷鸣的豪雨,就像是梦醒来回味的梦境中的虚妄。
黄昏的宁静将这一片已近荒芜的景色镀金,沿着小径踏上旧广场,能够看见石板间的裂缝长出无数不知名的顽强野草,缀满矢车菊,延伸向一间玻璃有些破损的教堂。教堂屋顶停着一群鸽子,咕咕地说着自己的家常,偶尔飞下来捉走石板上的草籽和小虫。衰微的日光照着教堂圆顶高窗的彩色玻璃,灰尘被算计得清清楚楚,一眼就能瞧见。
伊苏莉尔坐在教堂门口的台阶上,手边是她脱下的旧袍子。
她穿着一件水袖连身裙,古典的爱琴海风格,是一片缀满整个托斯卡纳山坡的青绿。她双脚踩在地上的角度有些显得太大大咧咧,皮靴打着拍子,她哼着一首老歌。
人的脚步的声音传来,让她不由得抬起了眼睛。
广场对面的冷杉林中走出一位青年,双手随意地摆弄着一根马鞭,左顾右盼,远远地看不太清面容,只看见那头金褐色的头发反射着夕阳不甘寂寞的最后光芒。
青年穿着一身显得有些随便的衣服。
衬衫、马甲、马裤,腰间别着一把剑。
当他走到足够近了地方,那张线条精美的脸便毫无保留地映入了伊苏莉尔的眼帘。他用一条丝缎手帕懒散地扎起了脑后的头发,挂着温和的笑容看着她:“您好,绿衣小姐。很荣幸能够在如此美妙的黄昏见到佳人如您。”他的声音听上去像是拂晓之光,温柔,澄澈,充满希望的喜悦。
伊苏莉尔没有料到,伊斯拉菲尔博士是个如此俊美年轻的男子。一个只会出现在清晨那个不愿意醒来的美梦中,用他那奶茶色的嘴唇倾诉着绵绵情话的情人一般的美男子。
清新、温柔、谦恰、带着淡淡的可见的聪敏气。
他就像是个从天堂坠落,在人间迷失了方向的天使。
可是,他却是“堕天使”,背叛了天国的信条,拥有被诅咒的名字。
很显然他就是伊斯拉菲尔博士,很显然她无法相信,很显然她不得不相信。
就在她起身向他微笑的瞬间,命运女神伸出了纺锤,刺中了两个无辜的人,将他们的命运从两股不相交的羊毛粗线纺成了再也没法分开的织锦地毯,从此遭到女神的践踏,并且见证因为践踏而露出的残酷却绝艳的锦纹笑颜。
而在风暴圈中茫然无知的天使一般的男子,却露出温柔笑脸:“我能为您做什么吗,我的月光公主。”
“所有贵族的资料?”伊斯拉菲尔博士听了伊苏莉尔的说法,并没有任何置疑,只是轻轻地扬起下巴,露出思索的神情,“公开的资料并不难找,所以我想您要的并不是寻常的那种。”
“的确如此。”伊苏莉尔笑了,“我想你已经理解了。”
“我需要一点儿时间。”博士沉吟片刻,回答道。
“当然可以,只是对于要正式进入社交界的我来说,这可能有点儿急。”伊苏莉尔巧妙地解释了她需要那份资料的理由,虽然有一半是在说谎。
“没关系,两天后我可以给你,还在这里可以吗?”博士问。
“当然。”伊苏莉尔很开心地说。
看着伊苏莉尔坐上马车离开之后,博士才开口:“侯爵大人,您可以出来了。”
米迦勒从教堂的阴影里走出来,面无表情:“可以了?”
“嗯。没什么问题,她很高兴能做好这件事情的样子。只是,”博士转过头,“我有点不明白,既然您就可以做,为什么还要她再来做一遍?”
“没什么原因。”米迦勒说。
“恕我直言,您不可能一直这样暗中保护照顾着任何一个人,您不可能保证她的天空永远是明媚的。”博士说。
“你错了。”米迦勒这样说,“我可以。”
“她是您爱着的女孩吗?”博士微笑。
“不。”米迦勒垂下眼睛,点燃雪茄,夕阳最后的光照在他的睫毛上,那些金色的线条沐浴光芒,像是洒下了一层金粉的蝴蝶翅膀。
“很难想象您会喜欢哪种类型的女孩子。”博士忍不住也为自己今天异乎寻常的好奇心和多话而莞尔。
“大概是,能和我并肩战斗的那种吧……”米迦勒吐出紫色的烟,“你今天的话还真多。”
“能够回答我的啰嗦,我才是荣幸之至,也惊讶之至呢。”博士说。
米迦勒沉默片刻,然后微微地,微微地翘起了一点点唇角,只有那么一点点,只是那么一瞬间,那么一个几乎可以说是“微笑”的表情:“你,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看来那个博士是个美男子。”莫诺茵说,她耸耸肩膀,眯起猫一样的眼睛,蜷在马车的座位上借着些许光线看着一本小说,“往那边儿坐坐,别像个刚约会完的傻瓜姑娘一样。”
“真的很俊美,我没想到人类也有这样的容貌。”伊苏莉尔双手合十,闭着眼睛说。
“收起你的虔诚吧。别忘了人类的先祖是亚当和夏娃,他们是比着神自己的模样造出来的。好歹也有个把后代能继承先人吧。”莫诺茵翻了一页书回答。
“我对美一直都很虔诚。”伊苏莉尔张开眼睛。
“哇啊!”莫诺茵的书掉在地上,“沙克杰,怎么了?”
“上殿们,有些麻烦了。”车夫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伊苏莉尔挑开窗帘,两个戴着兜帽的人站在路中央,伸出双手,那双手是如此苍白,白得发青。
“见鬼。”莫诺茵跳下车,伊苏莉尔也跟着下来,她上前一步,对两个兜帽人说:“你们想要乞讨吗?”说完,她把自己的钱袋丢了过去。
兜帽人依旧不肯让开,反而向两人靠近了。
“似乎有些不对。这些人身上并没有人类的气息。”车夫沙克杰说道,他从腰间拔出匕首,准备应付。
“好极了!不使用法术!”莫诺茵和沙克杰很快就各自操着短剑与匕首和两个兜帽人斗在一起。
“把他的背面给我!”伊苏莉尔喊道,莫诺茵扣住一人的手臂,反扭过去,把那人的后背对向了伊苏莉尔,伊苏莉尔毫不迟疑地将防身用的手枪握在手中,一声枪响,正好打中那兜帽人的后脑。可是这一枪对兜帽人似乎没有任何伤害,那怪物依然纠缠着莫诺茵,而另一边沙克杰也陷入苦战,兜帽人或许是什么死灵怪物,不知道痛和累,而且力大无穷,这使得不能使用法术的天使们陷入困窘之中。
“去吧!”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伊苏莉尔回过头,是博士。博士手里拿着一瓶水,泼向了其中一个兜帽人。两个兜帽人似乎很害怕这水溅到身上,赶忙跑掉了。
“你怎么走了小路?小路通常很危险的。”博士说道,“刚才那两个就是。”
伊苏莉尔一笑,行了一个淑女礼:“太感谢您的到来了。”
博士也莞尔一笑:“我的荣幸。”
“你们别唧唧歪歪了,谁能告诉我刚才那是什么?”莫诺茵揉着手腕,一张俏生生的脸蛋儿露出怒气。
“是被吸血后的僵尸,从坟墓中爬出的死亡生物。普通的攻击是没用的,必须用教会的圣水。”博士解释道,“千万不要走小路,不然很容易遭到攻击。”
“谢谢你的忠告。”莫诺茵哼了一声。
伊苏莉尔嗔怪地看了莫诺茵一眼,转过脸露出她能力所及的最灿烂的笑容:“无论如何,都太感谢您了,伊斯拉菲尔博士。”然后她才想起来什么似得伸出手。
“如果能将您的感谢,化作直呼我的名字,就再好不过了。”博士单膝点地,吻了一下伊苏莉尔的手。“我叫利特·伊斯拉菲尔。”
“伊苏莉尔·艾奥路。”伊苏莉尔觉得自己的手背像是被火燎了一下似的。
“我送淑女们一段吧。”利特说着,打了个口哨,一匹白色的高大的马跑了过来,他跳上马,率先走在了前面。
“好一个白马王子拯救小红帽的故事。”莫诺茵耸耸肩膀,跳上马车。
“拯救小红帽的是猎人,不是白马王子。”伊苏莉尔望着利特马上的背影,片刻,也上了马车。
“你还是祈祷白马王子不会大灰狼吧。”莫诺茵继续翻开她的小说。
伊苏莉尔带着一脸微笑坐在那里,不再说话。
她觉得人世是如此美好,美好得让人忘记小路上的死灵和真相,眼中只能够看见王子英俊的背影,那是黑夜里冲破黑暗的拂晓之光,让人在灾难中放在心口默念的希望。她是天使,她能够想到很多的比喻来形容她此刻的感觉,但是她却不知道那是什么。
也许,那是被人们称为爱情的预兆把。
兆劫瞬息永恒。
“伊苏,”莫诺茵打断了伊苏莉尔的思绪。
“怎么?”伊苏莉尔看着那对儿碧色眼眸。
莫诺茵一脸严肃,像是在斟酌字句,然后,她用拇指指着利特的方向:“那家伙的屁股很漂亮。”
“你的椅子上有蝎子咬你的屁股吗?”艾珊维西塔问。
“今天她要去赴约,约会那个掮客。”莫诺茵嗤之以鼻。
“哪个掮客?”艾珊维西塔问。
“就是前天我说过的,屁股很漂亮的那个。”莫诺茵叼着松饼,光着脚坐在伊苏莉尔的床上。
“别再讨论有关屁股的话题了行吗。”伊苏莉尔放下发卡,转头说。
“拉斐尔就要回来了,他听到这个消息该多伤心,他的崇拜者另结新欢了。”艾珊维西塔握着心口,做出一个悲剧男主角的姿势。
“你不去演罗密欧真是莎士比亚的损失。”伊苏莉尔咬住发卡,把头发梳好。
“不过难得来到人间,尝试点儿新鲜事物不错。”莫诺茵说。
“只是希望别吃了夏娃的苹果就好。”艾珊维西塔说。
“别把我和那个蠢女人相提并论。”伊苏莉尔别上发卡,对着镜子照了照。
“姑娘们,请柬。”维克多走进来,将三张散发着香水味道的请柬放在了梳妆台上。
“哪儿的?”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是姑娘们还是对这些新鲜的,天堂里没有的热闹很有些兴趣。
“来自梵卓家族的安东尼奥先生。”维克多回答,“需要看看画像吗?”
“当然必须的。”莫诺茵说道,“不能让生活更无聊了。”
“这是那个垄断地中海所有航运业务的安东尼奥?”艾珊维西塔问。
“正是。”维克多笑。
“你们慢慢研究,我出门了。”伊苏莉尔扣好最后一缕发丝,一阵风似得出门去了。
“伊苏这是怎么了?”一位衣着得体,有和莫诺茵一样的碧色眼眸的英俊青年走进来,推了一下眼镜。
“没什么,新时代的开始。”艾珊维西塔一笑,从容落座,接过了维克多手里的画像。
“拉斐尔,你的时代过去了。”莫诺茵拍拍绿眼青年,“可怜的人儿。”
“一个新的时代的开始,必定意味着过去的旧的时代的消亡。”艾珊维西塔不以为意。
然而新的未必一定是佳美的,它将导向何方,唯有它成为旧的,将被抛弃的时刻,才能知晓。
伊苏莉尔看见利特迎面走来,带着他一如前日的拂晓般的笑容,她觉得美好向上的力量让她动容,让她忽视了身边的事物。
教堂的窗口露出一张男子的面容。
空旷的旧广场愈发显得他瘦削,洁白的羔羊一般的云朵却映出他一双淡泊而纯净的眼睛。
男子转过身,用一张柔软的麂皮擦拭着一副单片眼镜,然后重新把它架在眼前,他的动作谨慎稳当,洁白而修长的手指有一种动人心魄的感觉,犹如他银色的发丝,耀得人眼前一片迷茫,就像是在雪原之中那样,雪盲。
让人雪盲的男子并没有打断伊苏莉尔和利特的对话,他只是无声地消失在了暮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