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歌传》肥鱼悠悠

45、闹剧

　　李怀兮所料不错，前一天夜里，张宪一来到邺城，就知道了这出闹剧，他觉得有趣，就到了张敦的住处。

　　张敦没想到张宪会对他的破事感兴趣，把发生的事情都跟张宪说了，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张宪的神色，发现张宪的脸色愈发深沉，心里恐惧，在凳子上都坐不住。

　　张宪是张敦的堂兄，只比张敦大几个月，脸庞瘦削，身材细长，张敦自小就害怕张宪，张宪太狠了，这一点张敦最了解不过。

　　听张敦说完了，张宪嘴角浮上一丝讥笑：“你的小情人利用你杀人灭口，你都阻止不了？”

　　张敦吓得腿一软，直接从凳子上滑了下来，跪在地上。

　　跪稳后，张敦觉得舒服多了，对张宪道：“萍儿在外面呢，等堂兄处置。”

　　“带进来。”

　　萍儿挪进屋中，伏在地上不说话，等着张宪处置。

　　“抬起头。”张宪命令道。

　　张宪见萍儿年纪不过二十出头，俯下时身材丰腴有度，脸蛋鲜润，对张敦道：“这个女人你不要了？”

　　张敦恨不得立刻掐死萍儿：“不要了！”

　　“给我吧。”

　　萍儿原本以为死定了，事情闹大了，张敦恨她，范启知道了她的事，范启家也回不去了，藏在房中的细软只能便宜范启的那个暴躁夫人。

　　现在张宪肯要自己，萍儿心里既喜且惧，却不敢说话，只能缩在一边。

　　张宪没有再理会她，接着对张敦道：“这件事，之后怎么办？”

　　“怎么办？”张敦有些奇怪：“我们杀了不少沈家的人，没吃亏，沈家人也不敢找场子，这事不是完结了吗？”

　　“哦？”张宪眯起眼睛：“沈家派人来邺城干什么？你知道吗？”

　　“这事跟我们有关系？”

　　张宪笑了：“你去找沈家的小姐提亲。”

　　“什么？”

　　看着张敦一脸糊涂，张宪笑道：“坊间传闻，沈家小姐对你不是情深义重吗？你也要对人家负责，不能叫沈家的小姐没人要是不是？”

　　张敦不解道：“我听说沈家是梁国望族，还出了个贵妃，沈家小姐肯嫁我？”

　　“谁在乎她肯不肯？”张宪冷笑，张敦见了，身子一凛，赶紧答应，心里想着沈欣的模样，沈欣小巧娇气，长得倒是不赖，不亏。

　　就在李怀兮和萧焕昭下棋的时候，张敦已经带着一大批人拉着几十担礼物，来到沈家人住处的大门外。

　　沈存言气得脸色通红：“我家妹子早就定了亲，我们也不住在邺城，你们宁国的人都这样胡闹吗？”

　　张敦大笑：“大舅哥别气啊，明明是你家妹子心仪我，还跑到我的住处去找我，如今天下人都知道了，我也不是什么负心之人，当然要娶回家。”

　　沈存言大怒：“滚！”

　　张敦板起脸：“沈家人不识抬举。”

　　沈存言气极，想冲过去打张敦，被沈存超拉住：“张大人误会了，昨天去大人那里闹事的，是我的一个侍妾，因为她行事糊涂，得罪了大人，这件事是沈家的不是，请大人不要跟一个女子计较。”

　　张敦冷笑：“你说是你的侍妾，带出来我看看，昨天见过她的人可不少。”

　　沈存超肃然道：“她违反家法，昨晚就已经杖毙了。”

　　张敦撇嘴：“沈家下手倒是痛快。”

　　沈存超没接话，他们忙了一夜，总算是在上午将沈欣送走了，沈欣不在，任凭张敦如何胡乱编造，一是没办法诋毁沈欣的名誉，二是不能对沈氏兄弟硬来，毕竟求婚沈欣，无论纷争闹得多大，也只是件闺帏之事，如果沈欣不在，张敦还敢动粗，尤其是窦初在场的时候，那是无端惹事，往大了说，就是羞辱梁国了。

　　沈存超笃定张敦不敢，所以他只要将时间拖到沈欣上了回建淮的大船就没事了。

　　张敦的动静闹得很大，拉着聘礼，带着二百余侍卫，一路喧哗吵闹，恨不得吸引全城的人过来看热闹。

　　待到了沈家住处的大门口，沈家门前已经聚集了无数邺城百姓，张敦抱臂站在人群中，倒是显出了几分不凡的气度。

　　沈存超兄弟看张敦那副无赖样子，心中都是气极，如果他们是在建淮城，张敦不过是一个公主家里豢养的打手，哪里敢在沈家的门口嚣张？

　　但是他们这一次来邺城，图谋甚大，根据笔记上的记载，那处金矿很可能就在沈家的地界，淮安境内，但具体在何处，实在是毫无头绪。

　　笔记上面，关于铜矿的记载是十分准确的，金矿的储藏量更加丰富，沈家近年来子孙繁茂，加上要供应宫中的云贵妃，花费甚大，已经有些难以支持，金矿对于目前的沈家来说，是志在必得的目标。

　　所以即使面对张敦的无礼，他们也必须隐忍。

　　张敦见沈家兄弟半天不说话，笑道：“两位何必阻止自家妹子的姻缘。”

　　沈存超正色道：“请张大人自重，舍妹并不曾来过邺城，主动去找大人的事，更是无稽之谈，不知大人是在哪里听到的胡言乱语，请不要当真。”

　　邺城百姓很多都知道张敦是个无赖，对沈存超的话，倒是信了大半，于是纷纷起哄，嘲笑张敦老大年纪还惦记人家小姑娘。

　　张敦被笑得十分恼怒，心里暗恨张宪强迫他出丑，大吼道：“都给我闭嘴！”

　　可惜他的怒吼没什么威慑力，沈家门口的笑声更响了，张敦只能装着什么都没听见，接着道：“你们沈家用不着跟我装模作样，什么侍妾？你见过谁家的侍妾出门能带着十几个侍卫？”

　　沈存超语塞，决定不再跟张敦做口舌之争，免得扯出太多沈欣的事情，干脆下令关上大门，想将张敦拒之门外。

　　张敦哪里会给他们机会，仗着他人多，直接冲上去拦住沈存超：“等着。”

　　沈存言伸手去推张敦：“等什么？”

　　沈存言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声音道：“等我。”

　　话音未落，一辆马车停到了沈家门口，马车周围，站着几十名护卫，马车边上有一个男子，穿着一身精致的皮甲，骑着黑马，正是张宪。

　　张敦听见是张宪的声音，呼出一口浊气，他见沈家的侍卫也不少，自己带的人大半都是乌合之众，虽然人数是沈家的几倍，能打的可不多。

　　张敦也很担心他嘲讽得太过分，沈家按捺不住，跟他动手，又因有张宪的吩咐，张敦连逃跑都不敢。

　　张宪从马上下来，向沈存超走过去，虽然还不知道张宪是什么人，沈存超的脸色已经变了。

　　沈存超看见张宪身后的马车上面蒙着深蓝色的雨布，正是一早沈欣离开时所乘的那辆。

　　张宪走到沈存超面前，轻施一礼道：“在下张宪，给凤隆公主殿下做些杂事。”

　　张宪一出现，刚才还在看热闹的邺城百姓立刻安静了下来，很多人脸上露出了恐惧的神情，犹豫着想逃跑，却又不敢动。

　　沈存超注意到了邺城百姓的反应，知道张宪定与张敦不同，他在启程来宁国之前，就已知道了张宪的凶名，现在亲眼所见，更加认定张宪十分危险。

　　沈存言沉不住气，想说话，被沈存超拉住，沈存言才看到深蓝色的马车雨布上面，溅满了深红色的血迹。

　　跟着沈欣一起走的，还有沈家的十名侍卫，其中五个都是沈存超特意派去的精锐，武艺高强，非普通侍卫可比。

　　现在只有马车回来了，站在马车边的，都是张宪的护卫，沈家的其他人都不见了，包括跟沈欣在一起出门的四名侍女。

　　果然有侍卫伸手掀起了马车的车帘，露出里面的一个少女。

　　少女正是沈欣，她脸上已失去了鲜活的颜色，变得灰败，蜷缩在车厢中。

　　沈存超看得心惊，张宪却笑道：“这个是沈公子的妹子吧？我今天一早在邺城外游猎，意外碰上了一伙盗匪妄图欺负沈家姑娘，就顺手将她救了下来，幸好出手及时，沈姑娘只是受了惊吓，没有受伤。”

　　沈存超在心中怒骂着张宪的无耻，盗匪明明就是他自己，可沈欣在他手中，沈存超甚至不敢多说一个字。

　　四周围观的百姓有不少也围观了昨天沈欣跟张敦厮杀的事情，对沈存超救出来的小姑娘还是有印象的，现在一见，有的人就附和道：“就是这个姑娘！”

　　张宪道：“我又听说沈家小姐与我家兄弟有情谊，果然是一家人。”

　　沈欣本来躺在马车中，听到了张宪的话，眼中充满了恐惧，她没听到刚才张敦与沈存超说的话，但她知道张宪的话意味着什么。

　　见沈家的人都被震慑住了，张宪轻松道：“两天之后，我们派人来接新娘子。”

　　随后命人扔下礼物，就带着张敦扬长而去。

　　看着张宪走远了，沈存超连忙命人将沈欣迎到府中，叫两个老嬷嬷给沈欣洗了澡，知道沈欣无恙，稍稍放心。

　　短短一天时间里，沈欣经历了太多惊吓，沈家也损失很大，带来的侍卫侍女几乎被屠杀殆尽，沈存超兄妹三人坐在沈欣房中，都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