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歌传》肥鱼悠悠

138、道不同

　　大年夜，梁国宫中，饮宴仍在继续，厅中歌舞绚丽夺目，酒席精致，但厅中人的心思都不在这上面，梁国与周国的战争，已经开始准备，萧东甫踌躇满志，因此吴王宣王也是蠢蠢欲动，张皇后和云贵妃也已经撕了几个回合，有萧柔这个军师在，张皇后和吴王尽管呆了些，倒也没落下风。

　　在宴会中，萧焕昭全程沉默，欧阳珊坐在他身边，亦是心情不渝。

　　自成婚以来，萧焕昭就再未踏足过襄王府，欧阳珊原本以为他只是在闹别扭，可转眼三个月过去了，萧焕昭仍是对她不理不睬。

　　萧焕昭一直住在书院附近的新居，那里比襄王府狭小，房屋又简陋，欧阳珊派人在外面打探过，那里防卫严密，混不进去，只在外面看了看。

　　欧阳珊实在想不通，那种地方也能住人？襄王真是跟李侍女在一起久了，连品味都差了。

　　萧东甫要对周国用兵的消息在梁国朝堂上传开以后，欧阳珊也花了不少心思去打探消息，她是宁国公主，襄王妃，人又美貌多才，在梁国勋贵内眷的聚会上也十分耀目，受尽溢美之词，也与她们交流了许多消息。

　　欧阳珊派人给萧焕昭的住处送了几次信，提及她探听到的消息，都是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难道萧焕昭毫无雄心壮志？这可不行，欧阳珊是要做梁国未来皇后的，同样是公主，她可不想将来向吴王妃，陈国的长公主下跪行礼。

　　欧阳珊坚信，以她的身份地位，出众的才学，定能成为萧焕昭最好的助力，乘着新年前的机会，在各处走动得更勤了。

　　李元因此特意去了一趟萧焕昭的新居，地方确实狭小，比萧焕昭之前住过的住处都小，跟蒙山的幽静宽阔根本是没法比。

　　见萧焕昭瘦了许多，李元叹息道：“你就算再厌恶欧阳珊，也要约束一下她的行为，她打着襄王妃的旗号，到处打探消息，已经引起了吴王宣王的警觉，如果他们出手对你不利，该怎么办？”

　　萧焕昭道：“我不能预知和规范敌人的行动，欧阳珊所作所为，也是整个棋局中的一部分，我可以借势而为，却不能利用他人的感情，给别人不切实际的幻想。”

　　李元无奈道：“好好好，你是君子，我可不觉得对待欧阳珊这种人，利用和漠视有什么区别，她心里自成想法，你不理她，她也能想成你爱她入骨。”

　　李元又道：“有个消息，你听了也许会高兴些，宁国的欧阳栩，带着林氏的骑兵去雪原追杀元野部，结果被元野部的一个小队抄了中军，欧阳栩连人头都没了，欧阳瓒大怒。据说带头割了欧阳栩的，是一个叫李星歌的女人，很年轻，应该不到二十岁。”

　　扔下这些话，李元就走了，萧焕昭在书房沉默良久，终于忍不住笑起来：“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起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李星歌，呵！李星歌，你果然比我更有行动力，一出手就是惊涛骇浪，我又怎能落在你身后？”

　　席间，萧焕昭想起前几日的事，嘴角就露出一丝微笑。

　　欧阳珊偷瞄到了，心里有些惊喜，觉得萧焕昭坐在她身边，心情还不错，就不再计较萧焕昭根本没有接她一同入宫的事。

　　本来按照梁国皇宫的规矩，新年宴，皇子与皇子妃自然要一同入宫，尤其欧阳珊与萧焕昭是成婚头一年，可是欧阳珊在府中等待良久，等到的却是萧焕昭已经动身独自入宫的消息。

　　欧阳珊也在书院附近买了处房子，专门命人驻扎在那里，随时传递萧焕昭的消息。

　　得了消息，欧阳珊权衡利弊，若她不出现，会惹来更多嘲笑，只好忍着羞辱，匆忙赶到了宫里。

　　萧焕昭早已入席，见欧阳珊来了，也对她不予理睬，直到欧阳珊看见他微笑。

　　仿佛得了鼓励，欧阳珊夹了一筷子鲜笋到萧焕昭碟中：“妾身觉得这个还不错，殿下尝尝。”

　　萧焕昭目不斜视，推开了碟子。

　　欧阳珊暗中咬牙，面上仍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殿下不喜欢鲜笋，试一试这道汤。”

　　说着盛了一小碗汤，举到萧焕昭面前。

　　萧焕昭没有理会。

　　欧阳珊举得手都酸了，她注意到厅中人的目光都落在她与萧焕昭身上，欧阳珊心中酸楚，对萧焕昭柔声道：“殿下。”

　　萧焕昭站起身，对主位上的萧东甫道：“父皇，母妃身子有些不适，我先陪她回宫休息。”

　　淑妃本来看热闹正起劲，听了萧焕昭的话，差点脱口而出：我怎么不适了？

　　停了半晌方道：“哦！我不适，不适。”

　　萧东甫懒得管，挥手道：“去吧！”

　　然后就瞄了云贵妃一眼。

　　云贵妃摆出副慷慨赴死的身姿，走向欧阳珊。

　　萧焕昭扶着淑妃，离开正殿，向淑妃的宫中走去，淑妃轻声道：“那里面吵得我头痛，早点出来蛮好，就是，”

　　话没说完，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幸好被萧焕昭拎住。

　　然后淑妃把自己下面想要讲的话：除了欧阳珊，赶紧找个可爱的姑娘，给我生个孙子，就被她自己给吓忘了。

　　淑妃的宫室离萧东甫的正殿有些远，但是景致很好，地方是淑妃自己挑的，回宫的路上下起了雪，萧焕昭想起带着李怀兮离开蒙山的那个雪夜，想起她明媚的眼眸，她还活着，让他松了口气，悬着多日的心总算稍稍放下了些，以至于刚才在殿中，他没控制住表情，笑了出来，又令欧阳珊产生了幻想。

　　真令人厌烦。

　　可是她，我的小雨，我们今生，是否还能有机会相见？

　　看见萧焕昭失魂落魄的模样，淑妃哪里不明白？恼道：“你这个倔脾气，把人家赶走了又惦记个没完，想人家就去找啊！”

　　萧焕昭黯然摇头，淑妃怒道：“难道你还怕欧阳珊？我生的儿子有那么软弱的吗？”

　　淑妃怒极，感觉光骂不解气，伸手在萧焕昭背上拍了两掌。

　　被母妃打了两掌，萧焕昭反感觉好了些：“找不到。”

　　“找不到就加派人手去找，没银子母妃给你！”

　　“母妃，我已经派了很多人去找了。”

　　母子两个说着话，走进了淑妃的院子。

　　刚进院门，淑妃和萧焕昭就看见欧阳珊站在院中，正在等着他们。

　　云贵妃打了许多腹稿来劝欧阳珊，临了却失去耐心，干脆叫了轿舆：“既然淑妃身体不适，襄王妃不妨去她的宫室探望。”

　　欧阳珊的心思也不在云贵妃身上，立刻就走了，她与萧焕昭走的不是同一条路，为了赶路，她不停催促，谁知萧焕昭和淑妃缓缓而行，反叫她等了良久。

　　刚才萧焕昭是沿着淑妃院子的外墙转过来的，所以他们母子的对话，欧阳珊都听到了。

　　襄王竟然还没死心！还在寻找那个下贱女子！

　　还有淑妃也是个糊涂人，竟放着凤隆公主这个出身高贵的儿媳不巴结，还怂恿襄王去寻，听说淑妃出身也不高，果然不堪，淑妃是担心自己身份太高，以至于越过她去吗？

　　看见襄王走进院子，欧阳珊强行压下心中的火气，对两人行礼：“娘娘，殿下。”

　　然后就站在院中，望着萧焕昭。

　　雪花飘落，因为是新年，淑妃的院中，也是灯火通明，欧阳珊正好站在灯火辉煌之处，她穿着王妃服制，身上又披了件大红斗篷，斗篷上用银狐皮滚边，红色的缎面丝滑柔软，上面还用银色丝线绣着牡丹花纹。

　　欧阳珊梳着高髻，不似其他贵妇那般满头珠翠，只在发间缀了两朵珠花，斜插着一支凤穿牡丹的赤金步摇，步摇缀着一串淡紫色的珍珠，显得既华贵又端庄。

　　萧焕昭在心里算着帐，斗篷是邓荒那里出的新款，用的银狐皮只在霜狼部所在的极北区域有出产，里面细密编织着拓原部北部雪山里生长的山羊绒，轻盈柔软，薄薄一层就可抵御寒风，缎面是邓荒手下织娘们研究出来的新样式，光滑如水。

　　支持定做，这一件没有两千两银子，根本买不到。

　　珠花与步摇上的紫色珍珠，都不过五分大小，但是颗颗晶莹光润，大小一致，比普通的珠子贵了不止一倍。邓荒前些时日从南方进了批珍珠，由巧匠制成各种首饰。这一套头饰，差不多需要三千两。

　　还有腰间挂着的翡翠玉牌，是建淮城锦绣阁的出品，背后老板是萧柔，玉牌巴掌大小，雕成新式的花样，碧绿水透，是最顶级的品种。

　　萧焕昭不曾供养过欧阳珊一分银子，欧阳珊穿戴什么，不关他的事，可是宁国苦寒，财政吃紧，百姓离散，欧阳珊作为宁国公主，丝毫未想过要为国分忧，反而在梁国这个富贵乡变得愈加奢靡，他可以叫邓荒找个借口不做欧阳珊的生意，但梁国最不缺商人，有的是人愿意赚凤隆公主的银子。

　　欧阳珊见萧焕昭的目光在她的斗篷上停留了一会，心中狂喜，想着邓荒经营的不愧是建淮城最出色的商会，果然手段不凡。

　　欧阳珊微微扬起下巴：“殿下，妾身自风雪中而来，只想问问殿下，若有青云之志，是否要妾身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