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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李怀兮 ...

  •   天下有五国,宁国欧阳氏,周国曲氏,梁国萧氏,晋国陈氏,蜀国吴氏,彼此争斗不休,冲突战争不断,同时内政多数腐败,贵族沉溺于享乐,横征暴敛,百姓苦不堪言。

      其中宁国处于大陆东北部,周国在宁国南方,再往南方是梁国,宁国与周国西边是晋国,晋国南侧为蜀国,蜀国在梁国西侧。

      五国之中,以晋国国力最强,国土面积最大,宁蜀相似,均为偏僻小国,周国处四战之地,仍屹立不倒,梁国最富裕繁华。

      宁国,周国,梁国东方为大海,宁国与晋国北方为北地。

      大宁泰安二十年正月初,深冬的北方,千里冰封,在距离大宁都城邺城三百多里地的山野中,一场暴风雪下得正紧。

      刺骨的寒风卷着雪花纷纷扬扬的落在这个小小的山村之中,村子建在山里,四面环山,有一条小路通往村外,村子边缘有些小块的田地,因为是冬天,地里只有一些残留的秸秆,被积雪盖得只剩下一点点枯萎的尖头。

      村中一条小溪,弯弯曲曲的流经村子,将村落里的房屋分成两部分,之后又流过田地,只是溪流现在已经冻到干涸,露出了溪底的石头。

      村里只有几十户破败的房屋,许多房屋都已经露出了腐朽的椽子,屋顶的稻草也都已经腐败,沤成了黑色,只有几根支楞起来,在风雪中无奈的颤抖。冷风从房子的屋顶,门窗缝,墙缝中钻入,带走屋中人身上仅有的热气,再呼啸着离去。

      当李怀兮从昏睡中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她的肚子早就饿得发晕,身上的一床薄被发出馊味儿,又黑又脏,早已看不出原先的颜色。

      李怀兮忍着疼痛,从被子里爬出来,勉强将身上的粗布衣衫系紧,胸口和后背的瘀伤已是一片青紫,这么冷的天气,饿了两天,身上又有伤,她已经很虚弱了,如果不再吃点东西,恐怕就要爬不起来了。

      李怀兮住的是一个放杂物的房间,房内没有炭火,四壁萧然,只有一张嘎吱作响的破木板,架在几块碎砖之上,勉强算是一张床。房间在北方的隆冬中,冻得如同冰窖一般,还好房子尚新,并不漏风。

      房中只有一个仅能通过一臂的细小气窗,气窗紧闭,隔绝了外界的风雪,若非如此,李怀兮根本坚持不了两天,半天就要被冻死了。

      即便这样,李怀兮的手和脚也已被都冻得几乎失去了知觉。她隔着失去了棉帘的房门,被动的听着外面的喧杂声,吵闹已经持续了好几天了,仍是无止无休。

      李怀兮家就在村子的尽头,离其他的房屋都稍远的山脚下,是一处很宽敞的院落,院子里有三栋比较整齐的房屋,一排正房,加上左右的厢房,正房周围地上还铺着石板,应是新铺不久,石板边缘还有些尖锐的石渣,尚未磨平。

      院落后门外面,另有一条小路,通往远处一条出村的山路,山路难行,平时走的人并不多。这套院落在这个破败的村子中,显得格外齐整,只是此刻,院子里堆了好几件家具什物,一张方桌上,还放着几件被褥衣服,已经被雪花晕得有些湿了。

      院中还有几个妇人正在围着方桌大声争吵,其中一个妇人一把拽过件葱绿色的棉衣,另外两名妇人叫骂着抢回,拉扯中,棉衣被撕得粉碎,几缕棉絮被扬向空中,撕裂声,吵闹声,在风雪之中,显得格外刺耳,院子的角落里,还有一小筐黄白纸锭,上面已经落了一层雪花。

      李怀兮在房中听得明白,知道这些人所争抢的,其实都是她父亲留下的财产,其中最争执不休的,除了房子,还有李怀兮她自己的归属。

      真是好笑,明明是亲生父亲留给她的东西,就因为她是个女子,却不能承继,甚至连自己去处,都要靠别人来决定!

      李怀兮的父亲李文宁,本是这个破败山村中唯一在县城里读过书的人,又有几分做生意的头脑,常在附近几个县城走动,颇有些名声。

      尽管李文宁的妻子早年去世,只带着李怀兮一个女儿,经过辛苦经营,日子也过得一点点滋润起来,慢慢的攒齐积蓄。去年夏天刚盖好了新房,准备来年雇上几个伙计,将生意做大些,可偏偏刚一入冬,就得了风寒,从此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李文宁一去,李家的亲戚们立即就都坐不住了,李文宁的叔父李会宇已是李文宁最近的亲长了,仗着自己岁数大,家里人口多,得到消息后,立刻带着两个儿子抢先霸占了房屋,将哭得满脸泪痕,又踢又咬的李怀兮狠揍了一顿,扔到了一个杂物间锁了起来。

      李会宇自以为打得好主意,可随后赶到的李家其他人都不乐意了,他们人多势众,纷纷动手,将房子里的家具细软,抢了大半去。连锁着李怀兮的杂物间都没有放过,棉帘子就是那几天没的。面对这些穷凶极恶的亲族,李怀兮躺在杂物间的一张破床上,并没有理会,当然也是没有力量理会。只是她盖的那薄被实在是肮脏破旧,无人想要,才留了下来,否则真要冻死了。

      面对这场混乱,李会宇年老贪婪,不能服众,根本约束不住,只得拉着老婆许氏和两个儿子儿媳去拦,可拦得了这个挡不住那个,被溜得团团乱转。最后,除了李会宇日夜住着,严防死守的正屋,两边厢房里,包括李文宁存在库房,准备来年出售的布匹货物,仓里的粮食,几乎是被一抢而空,李会宇花了好大力气,才抢回来一小部分。

      本来是赚大了的美事,如今却是损失巨大,李会宇别提心里多憋屈了,尤其是粮食,冬天粮食昂贵,还不一定买得到。至于李怀兮,在饿了她两天之后,就在今天上午,李会宇特意来到杂物房,摆出叔祖父的谱来,语重心长的教育了李怀兮一顿,轱辘话说了一百遍,主要内容就是:李怀兮一个丫头,按照大宁的律法,本就没有资格继承李文宁的财产;李文宁的财物,自应由他这个长辈来处置,就算李怀兮闹到官府,也没用。

      这一点,李怀兮自己也是明白的,不管叔祖父一家霸占她的房屋,还是族中的其他人来抢夺她家的东西,她都没办法阻止。如果她去拿厨房那把缺齿断把锈刀去偷袭,肯定是砍不死人刀先断,就算真的杀了一个两个,也是无济于事,还会被送到官府大牢,受尽屈辱而死。

      事到如今,就算是心中再恨意难消,也只能隐忍,在李怀兮小时候,每到生日,父亲都会给她一小锭银子,有大有小,十余年来,也积攒了有十余两。李怀兮当初只是觉得好玩,将这一小包银子藏在厨房的几块石砖下面,她藏得严实,应该还没有被翻出来。

      找办法拿了银子,就跑路吧,自己跟着父亲读了几年书,也去过不少地方,要是能逃出去,也许还有一条生路,否则,必定会被家里的某个亲族卖掉。

      想到此处,李怀兮缓缓的扶着墙,走向门口,饿得实在没有力气。从昨天开始,杂物间就没锁了,因为锁也丢了,但是二堂叔也是从昨天开始,一直守在院子里,生怕她跑掉。

      而且此时冰天雪地的,李怀兮身上没有棉衣,在这山野之中,到距离最近的邻村也要十几里山路,她恐怕跑不了这么远就会被冻死。

      李怀兮走出了杂物间,想去院子另一边的厨房里找点吃的,几个正在院中争吵的妇人见她出来了,匆匆住了嘴,神色都有些尴尬。其中一个穿着浅红棉袄,发上插着一根雕成芙蓉花样式银簪的年轻妇人却坦然笑道:“你好点了?厨上有粥,你吃点吧。”

      李怀兮认出那个银簪是自己母亲留下来的首饰,那名年轻妇人就这样恬不知耻的戴着了,那妇人李怀兮之前没有见过,不过她敢摆出一副主人的架势,应该是李会宇的两个儿媳之一。

      面对对方的无耻嘴脸,李怀兮干脆板着脸不理她,自去厨房,在灶台上取了一只破碗,完整的餐具都被抢完了,连碗柜都没了,厨房里干净得除了一地灰,只剩下了拿不走的灶台和一口天天要用的铁锅。

      锅里还有一点残粥,冷冰冰的,还好不甚稀薄。李怀兮勉强盛够大半碗,灶火刚熄,厨房里比杂物房温暖许多,李怀兮就蹲在灶头喝了几口,刚才见过的那个年轻妇人跟进来道:“姑娘恐怕还不认识我,我是你叔祖父家的二儿媳,就是你的二堂婶,姓许,还是你叔祖母的嫡亲侄女,公公叫你去他的正房说话呢,快点去吧。”

      小许氏说完就走了,李怀兮蹲在地上慢慢的喝完了粥,走出了厨房。此时天色已经很晚了,风雪仍未止歇,雪花落在李怀兮的发间身上,浸透了她的衣衫,寒意刺骨。二堂婶小许氏还扒着厨房门望着她,一眼也不敢错开,只是脸色很差,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院子当中还站着一个年轻男子,正是二堂叔,穿着李文宁的一件厚皮袄,捂得像只熊,缩着手也望向厨房,他堵住门口,一副生怕李怀兮跑掉的模样。

      李怀兮知道自己跑不掉,就走进了正屋。正屋里,火盆里的木炭噼啪作响,烧得正暖,叔祖父李会宇正跟着妻子许氏,长子和长子媳妇吴氏团坐在炉火前取暖,此刻已过了晚饭时间,但李会宇仍要吃点夜宵,火上烤着板栗和地瓜,炉子上挂着一口小锅,里面焖着排骨,发出阵阵浓郁的肉香。

      房间正中,坐着的就是李怀兮的堂叔祖李会宇,李会宇尚不到四十五岁年纪,身材高大,脸庞瘦削,面相严厉,穿着李文宁的长袄,倒是显出了有几分威严。

      李会宇见李怀兮进来了,手里拿起一盏酽茶,有模有样的吹了一会,又慢慢的喝了一口,才缓缓的对李怀兮道:“兮儿,你年纪也不小了,十七了,叔祖父也不能一直照顾你,更不敢耽误你,你父亲没给你订过亲事,我给你找了个婆家,到了正月底,就嫁过去吧。”

      站在一边的叔祖母许氏道:“你叔祖父给你找的是县里的孙绍孙家,那孙家可是县里的大富之家,尽管孙绍年纪有点大,嫁过去也只是个妾室,可就算是这样人家的妾室,过得也比普通庄户人家轻松多了,我们为了给你找这门亲事,也是花了不少的心血,你要知道感激。”

      李怀兮跟着父亲为了生意四处奔走,县里自然也去过几次,孙绍的大名,她当然听说过,六十多一个老头子,色心不老,跟着芸县县令合伙开着一个铜矿,矿上极苦,不知葬了多少人命进去,但是孙绍有县令的靠山,县令背后和邺城又有勾搭,任谁也奈何不了。

      那孙绍家里圈着一大群姬妾,玩腻了就卖到青楼去,要是姬妾一时不察,惹得孙绍不喜,被送到矿上去,也有可能。李怀兮自小生得容颜甚美,李文宁怕她被孙绍看中,所以一直很注意的护着她远离孙家。

      想不到,还是没躲过去。

      李会宇小心的观察着李怀兮的神色,生怕她再度打闹起来,要是伤到脸什么的就没法交代了。
      沉默了一会儿,李怀兮的嘴唇抖了两下,轻声道:“我冷。”

      李会宇也没想到李怀兮这么快就答应他提议的婚事,还以为必然会有一番哭闹,看来这是被打怕了,不由得喜出望外,赶紧对一边的许氏道:“快!给兮儿的房间填盆炭火!”

      许氏忙不迭的答应,掀开棉帘走出正房,李怀兮也慢慢的转身向门口走去,李会宇还在后面喊:“再加上厚被褥!老婆子,这点事怎么还不给兮儿做?还要我嘱咐吗?”这时二堂婶小许氏正掀帘进来,李怀兮怔怔的盯着小许氏发上的簪子,回头望向李会宇,眼中盈盈含泪:“这个簪子,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李会宇立刻板起脸对小许氏道:“把簪子还给兮儿!你怎么搞的?敢拿兮儿的东西?”

      李怀兮回了杂物间,许氏也回到了正屋,听了小许氏抱怨簪子的事,不禁埋怨李会宇道:“二儿媳妇可是我娘家侄女,你能不能对她客气点?”

      李会宇道:“那孙绍可是出了整整一百两!我们庄户人家,在地里苦熬多久才能挣这么多银子?听说那孙绍对李怀兮早就看中了,只是李文宁防得严密,不好下手,先前李怀兮也小,现在刚好!你们婆媳三个,这两天好好安抚她!不能给饿瘦了病了!更别生出什么事来!几盆炭火,一支簪子,想要就给她!才多少钱!?”

      许氏嘟嘟囔囔,一个小丫头片子,也配用炭火?难道还能冻死?

      李会宇懒得理她,大儿媳吴氏赶紧劝道:“娘,李怀兮年纪小,不懂事,您别和她生气,要是冻病了,出嫁的时候脸黄黄的难看,惹得孙家不高兴就不好了。”

      大儿子也劝道:“娘,没多少天,不出正月就要把她嫁出去了,费不了几个钱,您给我们兄弟娶媳妇花了不少银子,家里还欠着债呢。”

      许氏撇嘴道:“这个李文宁也是蠢,老婆死了那么多年,也不续娶,守着个小丫头过日子,连个儿子都没有,废物,在没用的小丫头身上花了那么多银子,又出门又读书的,养得娇里娇气。我看李怀兮只是脸长得不错,人也不怎么机灵,什么也不懂,侍候不好孙大人,在孙府活不了几天。李文宁更不行,先前我二小子娶我侄女,李文宁只肯出十二两银子,抠门。”

      李会宇见她说得粗俗,不满道:“闭嘴!他不蠢,哪有你今天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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