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吟沉舟》普洱如茶

5、夜深忽梦少年事（二）

　　衣柜前的沈以舟从一堆衣服中拉出了一件青竹色衣服，末端绣着一头仙鹤，栩栩如生好像下一秒就会飞走一样。
　　沈以舟满意的点了点了拿上衣服就去了旁屋。
　　入目的是旁屋里烟雾缭绕周围是金灿灿的墙壁，白羽红嘴的仙鹤证明着其主人身边地位，正中间的木桶中趴着的正是姜牧吟，沈以舟进来的时候，原本睡着的人眼睛突然一睁，却没有抬头，在知道是沈以舟后，眼中的红光一闪而过。
　　沈以舟见人好像睡着了一样，轻轻的挠到身后把衣服放在桌子上，却余光一敞，看见了瘦小的背上纵横交错着的都是伤痕。
　　他把手放在水里泡了一会觉得不冰了用手轻轻的滑过伤痕，心里觉得明明不认识却总是想关心他。
　　沈以舟张开了口又闭上了，想了想决定先让这个孩子睡一会，等他醒了再问也不迟。
　　轻手轻脚的走出去关上了门，木桶中的姜牧吟缓缓抬起了头，看向门口不知道在想什么。
　　坐在椅子上的沈以舟脑子里想的都是姜牧吟，他有很多话想问，比如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比如你是哪个峰的，比如背上的伤痕是被谁打的。
　　一壶茶都快倒完时，姜牧吟还没有出来，沈以舟决定自己进去看看，洗澡怎么久，终就是会伤神的。
　　在开门那一瞬间，门从外往里推开热气扑面而来沈以舟眯了眯眼，一股幽香夹杂着热气在鼻间环绕，淡淡的香气，这沈以舟认得这是兰花的香气。
　　他有一年师尊下山带过一盆兰花，长的很好看，他每天都浇水，照顾的很好，可之后被一个长老的弟子开玩笑给折断了，怎么救都没有用，最后是沈以舟提着剑把那个弟子打到濒临死亡才被拦下来。可他也被关在藏书阁中半年来反省自己的过错。
　　那个弟子从那之后看见他就害怕，还给别人说他有病，为了个破花来打自己的师兄弟，就这样大家看见他就离的远远的，外面都说他高冷，看不起比自己修为低的。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那天是他的生辰，是他收到的第一个礼物。
　　小时候不明白，再长大一点点，就开始习惯了自己的身边除了十几天回来几次的师兄姐们就只有一个会哇叫的师弟。
　　他开始慢慢的把自己藏起来，做师尊满意的弟子，做掌门喜欢的镇派弟子，做师弟师妹敬畏的师兄，做师侄敬佩的小师叔，可却忘了自己最初是想悠闲自在的过一生的。
　　就像是山下小镇上的阿花姑娘，有一点钱买个房子就这么过了一生。
　　就像是自己的师尊到处捡徒弟，却也悠闲自得的到处走走看看，不问世间万物，做自己。
　　有时候坐在摇椅上看着外面的枫树，就在想好想这样子躺一辈子，可不一会就被叫走。
　　自己有多久没有闻到过兰花香了？
　　“长老？”沈以舟的思想被拉了回来，看着在自己眼前晃手的姜牧吟，一把拉往从门旁边拉去床上扔了个东西给他。
　　“我还以为你发生了什么事，拿着这个擦一擦，我在大厅等你”说完转身就在。
　　留下个满身热气的姜牧吟在房间中。他笑了笑拿起手中白色的汗巾放在鼻子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师尊，弟子来找你了”
　　姜牧吟如同一条哈巴狗一样蹦蹦跳跳地向前冲，在走入正厅的那一刻，突然停下了脚步揉了揉自己的脸瞬间变得可怜兮兮，其实心里乐开了花。
　　姜牧吟双手弯腰行礼道“多谢长老”
　　“起来吧，不用这样”沈以舟摆了摆手说道。
　　他又不是其他峰的长老，万物平等嘛。
　　姜牧吟抬起了头，四目相对。沈以舟和他对视的那一瞬间，脑子里突然涌出了一个穿着黑色衣服抱着他喂什么东西的画面，只不过画面太快，一闪而过。
　　沈以舟揉了揉太阳穴，开始仔仔细细打量着面前这个少年。
　　剑眉，红唇，嘴角上扬好像遇到什么开心的事，耳朵旁边的头发有点长，便用两个红色带金色的绳子在头发末尾打上一个结，那双桃花眼睁的大大的深蓝色的眼睛就好像汪洋大海一样。
　　青色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 衣摆有些拖地，却也无伤大雅，沈以舟想反正还要再长个不是吗？
　　“行了，本来坐我旁边问你些事情”
　　“嗯，谢长老”姜牧吟又屁颠屁颠的跑去坐在沈以舟的旁边。
　　见他嘴唇有点干燥，突然想起他泡了很久的澡，便把自己刚到的那一批茶推向了他“这是刚泡好的茉莉花茶尝尝看”
　　姜牧吟双手拿起那杯茶，抿了一小口。嘴角上扬的更加厉害，“回长老，这杯茉莉花茶，茶香浓厚味道恰到好处 ，苦中带了一丝甘甜，是个好茶”
　　沈以舟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单手拿起来尝了一口“不错，你倒是会品茶”
　　“嘿嘿，长老说笑了”姜牧吟的笑容更加灿烂，露出了他那颗小虎牙。
　　沈以舟撇了一眼，便慌忙的移开了眼。
　　见空气的气氛缓和了几分，应该开始步入正题了。
　　“姜牧吟，刚才给你送衣服的时候，看见你背上有几道伤疤，是怎么回事”
　　见对面的姜牧吟没有说话，沈以舟转头看向他只见他低着头看，不见他的神色。
　　“长老忘记吗，是你把我带回来的，你那时还告诉我飘渺山上的人都是很友好的，那些欺负我的人只不过是另类，所以我便坚持到长老苏醒，不愿意离去，结果长老却告诉你忘记了我”说着说着语气逐渐变得委屈感觉快要哭了。
　　这时沈以舟突然想起来自己半年前去除妖，结果被一个小妖偷袭种下了毒，在回来的路上看见倒在路边姜牧吟，心生可怜，便也一同带了回来，之后就交给自己贴身侍卫梅一照顾，就前去闭关再然后就毒发昏倒。
　　……谁能想到把人家照顾到杂役那去。
　　“啊这，是我的错，把你带回来的是我应该由我安排照顾你，谁能想到……”
　　沈以舟手撑着脑袋，一脸菜色心道“对不起，我是真的不知道”
　　“没事的长老，如今见到长老醒了，我的心也静了下了，想来我出来那么久杂役那边的师兄肯定着急了”说完起身行完礼就要走。
　　沈以舟看着他的背影联想到他身上的伤疤，想起杂役那边的人暗骂一句猪狗不如的东西。
　　便匆匆起身对走到门口的姜牧吟说道“你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
　　穿过布满石板的路，周围是一大片的茉莉花树，中间还夹杂着几株兰花。
　　飘渺山虽然说是一座山也有几个峰主，可那也是为了好听，实际上山是一座山，但却没有那些峰，不过都是从地理位置划分了春夏秋冬四大风山，和周围其他生灵组成的山脉。
　　一个峰基本上是有两个峰主，只不过他师尊跑了，大师兄为人正直，不懂心机不适合，二师兄为人善良，没有脾气，容易被欺负，三师姐调皮捣蛋，根本不想担任，四师兄总是不着家，六师弟还小。算来算去只有他可以当。
　　于是他趁着他师尊不在家，给整个秋风山种满了他喜欢的茉莉花。
　　被师尊打死就打死吧，能在死前种上大片的茉莉花也值了。
　　从秋风山下来向左边的夏风山那边走。
　　沈以舟跟着姜牧吟走，看着夏风山那落叶纷飞的模样感觉挺寂静美好的
　　正准备抬腿上楼梯，却见到姜牧吟一个转身走向旁边的小道，沈以舟惊呆了，默默的把右腿放下走向了旁边的小道。
　　越往里面走，训斥的声音越来越大，沈以舟的心情就越来越沉重。
　　等真正到了门口发现，原来飘渺山上还有这等肮脏之处！
　　沈以舟一个符咒甩过去拦住了那个即将把鞭子扔在一个十几岁的女孩身上的人手上。
　　那个人凶神恶煞的转头脏话就要蹦出来，却见沈以舟穿的衣服很高贵，一看就是他买不起的。
　　再一看见额头上带着一个用绳子穿起来的天蓝色宝石，就知道这个人身份一看就是长老级别。
　　慌忙跪下“长老好，不知道长老亲临此处所谓何事”说完还将手藏在身后。
　　沈以舟眼力很好，一眼就能看出他的破绽催动灵力让周围的一棵树伸出藤条，一把抢过藏在身后的东西。
　　那个人一看东西抢了，便匆匆起身想抢回来，沈以舟威压放开，那人又一跌倒在地动弹不得。
　　沈以舟双手打开那个灰色荷包，里面的东西却让他震惊。
　　一个小符咒，一面八卦镜，几枚小铜钱，一个红色的手链上面带着长命锁，和那个女孩脖子上戴的一模一样，以及一个小木梳子。
　　那个披头散发的女孩跌跌撞撞的跑过来，跪在地上，额头贴着手掌哭着说“谢！长老夺回我奶奶的遗物 ，我无以回报来世必当做牛做马！”
　　沈以舟把那个荷包还给了那个女孩，并蹲下去抓着她的胳膊把她扶起来。说“当牛做马就不必了，告诉我，你要这些干什么？”
　　那个女孩儿用手背擦了擦眼睛，结果脸上有灰，擦完更加脏了，沈以舟从怀里拿出了他的手帕，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点水沾了沾轻轻给她擦脸。
　　谁知道那个女孩一听哭的更凶了哽咽道“长老，我叫莱莱是个孤儿被我奶奶捡到后，她没有嫌弃我反而一直照顾我，后来有一天我生病了，我奶奶她给我采药的时候从山上摔了下来腿骨折了，可那时候家里已经没有钱了，等病好了后我去找工作，结果他们都不要我，我就听说在修仙门市那地方赚钱很多，我就来了”
　　那天是一个雨夜，电闪雷鸣雨越下越大，周围的店铺都关了门 ，只有一个老奶奶撑着伞满脸疲惫的走在路上，这时一声声幼嫩的啼哭声混杂的雨声传到老奶奶的耳朵里，刚刚失去老伴的痛，让老奶奶走过去看看，大约走了十几步出了一个小巷子扒开草丛里面是一个女婴，白白嫩嫩的胳膊上有一个蝴蝶状的胎记，老奶奶平生最喜欢蝴蝶了，她突然觉得这个婴儿可能和她有缘，她正好膝下无儿无女，便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包裹这那个女婴，一路一手抱着女婴，一手拿着伞，匆匆的跑回家。
　　把炭火点燃，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才仔细细细的打量着那个女婴，眼睛大大的黑黑的像一颗葡萄，此时正睡着了还在流着口水。
　　老奶奶越看越喜欢，想着现在也春天了，百花齐放，又因为是她来到我的身边，就给她起了一个名字叫‘莱莱’
　　她把莱莱照顾的很好，哪怕自己吃不饱，也要让她吃好，还把莱莱送进学堂读书。
　　有时候她坐在门口一边缝着手里面的衣服，一边抬头看着院子里追着蝴蝶玩的莱莱，心里越来越开心。
　　慢慢长大后的莱莱细皮嫩肉的，长得越来越清秀，身上发出来的气质是那种阳光明朗的，很让人喜欢靠近。
　　后来一天晚上莱莱刚从学院放学回来，结果半路突然下起了雨，她被迫躲在一个算命馆的屋檐下等着雨停，正当莱莱整理头发的时候，从算命馆里面走出来一位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那个男人对她说“你不寻常，你这一生都会克亲近之人，如果不想克死你奶奶的话，我这里有个长命锁 可保佑你一生平安”莱莱听到他这个话，有些害怕便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有个奶奶”
　　那个男人笑了一下，没有回她的话说了一句“这个长命锁不贵，只要十两”
　　莱莱：“……”
　　“呸！骗子！”莱莱把书包抵在头上，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便跑了，完全不管那个骗子在后面说是真的。
　　所以当她回到家的时候，就因为淋雨而发烧了。
　　她奶奶心疼的不行，一边小祖宗的叫，一边又急得跺脚。
　　看了胡大夫后胡大夫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语重心长的对她奶奶说还差一味药叫柴胡。
　　老奶奶知道之后便带上镰刀还有竹筐，打着伞从一条小路走进山里。
　　雨下的更大了，雷打得更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