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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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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序安放好最外层轨道的行星,天道正好打了个惬意响亮的饱嗝。
这么快就把五星门灵源吸收了?星序抓起小云团捏了捏,软乎乎的手感说明消化得很彻底。
现在的天道已经可以蕴养出合体期修士了。
重新拥有丰沛灵力,祂开心地将自己团得更加圆润可爱,滴溜一滚钻进星序怀里:“序序~”
“怎么了?“星序端详最后的行星,心里想的是初世界的恒星系,那里有一颗由于质量过小,被开除行星名单的可怜星体。
她非常喜欢那颗星星。比照曾经的恒星系统搭建手中的新星系,不断地平衡取舍下,还是如此遗憾——她没有多余的物质为它增添质量。
“你记不记得你说过要把世间秘境全刨了给我吃?”天道还惦记着自己的食物,不安分地在星序怀里蹭了蹭:“记不记得嘛?”
星序没有理会祂,所有心神聚于目光,凝望手心灰白色的小星体。
天道蕴养万物,自然最通人情。
祂听到了星序灵魂的叹息,安分了:“其实……我也没有很着急……”
“乾坤啊……”她只是忘不掉最初的世界。
忘不掉,永远怀念。
“我将灵力化为凡尘,这些星星就是所有秘境,”星序把它推入轨道:“能量恒定,你可以吞噬它们了。”
不会真有一个傻天道以为她无缘无故选择一处空白空间构建恒星系吧——消磨灵力,让物质归于唯物法则。天道的吞噬,大可看作黑洞的本能。
天道傻眼了。
祂猜测过星序的力量早已超出大乘修士的上限,可她至今没有收到上界的指引。
“我要离开了,天道。”再抓一抓小云团,星序觉得可以道别了:“还有什么话想说给我听吗?”
“你要去哪里?”云团长出两只小手,攀住星序的衣襟。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她也不知道下一个世界在何处。系统已经神隐很久了,即使她现在拥有媲美神明的位格,寻遍万方,也无法查找系统的存在。
至于所谓“上界”,一样毫无踪迹。
“我不是在你的疆域诞生的妫星序,我不会长留。等你吞噬完,你的天下地上,就会重新出现准仙修士了,”星序拍拍云团,心中漫上一丝离愁:“我也不知道你的上界在何方,不过到时候你一定可以和它重逢。”
云团难过地落雨。
妫星序为祂漫长的绝望画上终止符,祂不想再经历一遍千亿年的等待了。
“序序,你带我一起离开吧。”
什么?
很奇怪吗,祂也是会疲倦的。从诞生之初就要承载万物,万物生生不息,祂便予取予求。沧海桑田斗转星移,祂与一切休戚与共,抽身而去是永不可得的妄想。
“我送入上界的准仙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我供养的修士不止亿亿之数。现在我想收回赐予他们的所有,我想亲自去那高远的上层世界看一看。”
万物有灵,是因为天地有灵,准仙能飞升,为什么养育了万千准仙的乾坤不能?
星序作为天地外的游客只得默然,虽然她此时很想告诉天道一件事,是在原主遗留的记忆里关于天道的另一个结局。
她同意带上祂一起走。
获得首肯的天道急切褪去云团形态,以“‘无形”的力量吸收星序亲手创建的完整恒星系。
过程很快,以星序的视角也需要将时间拉长上万倍,才看见极低倍速下的行星陨灭和恒星破碎。祂的效率远远高出本应同属恒星级别黑洞的吞噬速度,这让星序对天道的起源产生出浓烈的好奇。
一秒钟之前还存在一个恒星系的空间,只剩下不可观测的庞大质量。
更远处的时空正被轻微扭曲。用目光制止祂继续扩张,心念一动,祂就顺从地将自己缩进方寸之间——正好躺在星序掌心。
手握千钧,若举鸿羽。
星序为祂讲述一个并不美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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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序!”
从虚无中挣脱,天道大声呼喊星序。
祂睁开眼,发现自己以人形躺在一张新月软榻上,身上穿着飘逸的罗衫,在凉风中不停摇晃。
感受四面灵力,祂很确定这里是祂的世界。
“君后殿下?”一个金丹期的女修闻声而来,谦卑恭敬地跪下:“殿下您醒了,奴婢为您更衣吧。”
“更衣……”祂是天地,只该受人崇拜,岂能化作人形,更不会穿上人衣。
“殿下忘了,今晚玄帝陛下要请您与三位娘娘赏月,特意嘱咐您着月华装。”
“月华……装?”月华是月光彩晕,也能制衣么。
“是啊娘娘,”这位承担侍女工作的女修捧出一件光彩夺目的衣裳,笑着解释:“轩辕娘娘着赤月装,神农娘娘着碧月装,九黎娘娘着白月装……”
“我不想听这些,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天道听够了胡言乱语,再三感知万物却被未知的屏障阻隔,祂便一把扯住侍女的衣襟,问她:“你可知妫星序在哪?!”
侍女吓了一跳,想了会儿才道:“殿下,您是说……星夫人吗?”
“星、夫、人?”听惯了星准仙,星夫人是什么玩意。
算了,不管怎么称呼,妫星序这个名字应该不会有重复的,天道问她:“妫星序在哪?”
“星夫人住在西宫折星阁……哎呀殿下,赏月时辰就要到了,您去哪?”侍女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君后殿下往外跑,她急忙跟去:“殿下来不及了,您……陛下……”
天道不管不顾地跑出去,直接和一个往里走的修士撞上,祂可不会屈尊道歉,一错身继续跑。
西宫,往西走,方位祂还是可以辨别的。
“清宁,你跑什么?”嬴玄霆被大老婆莫名其妙地一撞,抬抬手就把对方定住了,他走过来,意外发现大老婆的眼神无比陌生。
“放开我。”你这个不敬天地的混/账。
感知万物的本能消失了,为什么连一个区区化神修士也敢对祂施加法术。
祂还没忘嬴玄霆,前不久,正是祂烧死的。
天道懒得理他,玄帝看向侍女,她说出原委:“陛下,殿下想去找星夫人。”
“妫星序?”嬴玄霆眼中显露一丝晦暗,他温柔揽住天道的腰身:“你想召见她何必亲自去,赏月宴让她过来给你侍膳吧。”
“唔……绮丽就把婧儿伺候得很好,端茶倒酒仔细得很,不知道妫星序会不会这些……”
听他说能见到星序,天道暂时敛去对眼前人的厌恶,任由他的手臂收紧,与自己越靠越近。
赏月宴办在乌海上,曾属五姓门的私有领海,现为坐拥天下的玄帝所有。
数千条画舫簇拥着中心一座高大的宫殿,那宫殿也是行舟,但它巍峨无双,被称为“宫岛”。
祂与嬴玄霆并肩而来,主殿内早到的三妃一齐躬身问安。
嬴玄霆将祂领到最高处的宝座,见祂魂不守舍地四处观望,便知是何事,当即语气森寒地询问左右:“妫星序还没到么?”
他的旨意为什么没有执行。
受其责问的下属赶紧跪下谢罪:“陛下召见,星夫人岂敢不从,想是夫人难驭灵舟,这才耽误了。”
暗示勉强结丹的妫星序实在无能,嬴玄霆的脸色好了些,四周宫娥也笑起来。
“哥哥何必让她来,光是那张脸就够倒胃口了。”姜神农婵与嬴玄霆结缘垂髫,情分最深,自然也最讨厌夺走嬴玄霆先天元/阳的妫星序。
“闭嘴!”天道哪听的了这等话,祂绝对没见过比序序漂亮的人,历代星氏族主皆比不上她!
祂怎么没把姜药婵再烧干净点呢!
“好了婵儿。”
玄帝偏帮君后,神农娘娘也只能撇撇嘴不说话。
太阴升,月光洒落,乐班吹奏,舞姬舒袖,一曲动人的朗月歌演毕,一个全身衣裳都淋湿的瘦削身影出现在舞姬退场后的大殿上。
“妾星氏,叩问陛下圣安。”她完成必要的跪拜,铺就华贵锦毯的地面也被她的衣衫洇出尴尬的水迹。
姜神农婵噗嗤笑出声,姬轩辕婧也抬起团扇遮掩勾起的唇角,唯有九黎川依旧冷艳清泠,眉眼纹丝不动,视若不见。
“君后想见你,你上来服侍吧。”嬴玄霆并不想对妫星序多说一句话,可是对方很不给面子。
“陛下,我不是为君后殿下来此,”妫星序急切的声音嘶哑难听,可她哪怕吐出血也要说完:“陛下何时能将摘星杖还给妾身?那是妾身家传之物啊!”
“妫星序你有完没完?”发怒的人是姜神农婵,她以手指心,再逐一指向轩辕娘娘和九黎娘娘:“我家的神农鞭,她家的轩辕剑,她家的九黎钺……都给哥哥铸造渡劫法宝了。你星氏传下来的破烂,能为哥哥所用已是积攒了百辈人的福气,你别不识抬举!”
“陛下当初说是‘借‘,那有借有还啊,”妫星序单问嬴玄霆一人:“妾身阳寿将尽,陛下仍不还,又待何时?”
天道在高高的宝座上看着妫星序,眼底涌上泪水。
序序的确不漂亮了,她的面容松皱,眼眸无光,四肢关节也有明显的僵硬。
是衰老。
金丹以上修士即便寿尽陨落,容颜也会驻留……祂扫视序序的灵基……呵,那颗布满疤痕的灵丹几乎丧失了光芒,宛如一枚死物。
“星序,我告诉过你,法宝挡了天劫就损毁了,摘星杖我还不了你!”嬴玄霆已经厌烦反反复复的解释,不过是顾及坐在身侧的真爱大老婆才压抑怒火。
耐心耗尽,他把一只金杯重重砸在酒案上:“现在、你上来、给君后侍膳!”
“不必,我……”天道何忍,祂正要推辞,却看到妫星序从袖中取出一把短刀,刺向心口!
“序序——”
殷红喷洒一地。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妫星序仰起头,苍老嘶哑的悲凉直冲霄汉:“星脉绝矣,犹欲袖手观哉?!”
星氏人要死绝了,还要袖手一边,冷眼旁观吗?
她用鲜血质问的不是不公的天道,她在质问无垠的宇宙、星辰的起源。
月夜的天空骤然爆发足以吞没一切的白光。
当所有人再次睁眼,他们发现彼此正漂浮在深沉的星空之中。
覆顶之天、载足之地、山河万物……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