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黎进生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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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哥，准备回国啊？明天几点飞机？”收拾行李时，同事小张进来，笑着打了声招呼。
黎进生拉好拉链，拍拍这只从大学起陪自己走南闯北的老箱子，笑道:“明儿一早就走。”
“也是，好不容易调个年假，赶紧回家吃点好的，”小张显然还有话说，语气有一丝讨好:“黎哥，弟弟求你个事行不？”
“什么事，说。”闲闲坐下，进生感慨自己这是当了多少回哥了。
“嗐，我刚来不到一年，年假还早呢，一时半会也回不去，”小张抓抓头发，不好意思道:“哥，您去了回来，能不能给我带一个‘混沌’头盔？”
黎进生和小张都供职于东非某国的对口援建工程。远离华夏，日子过得乏味单调，要不是数目可观的薪水，没多少人愿意来。
年过三十的黎进生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刚毕业被忽悠来的小张还不太适应。在荒凉的异乡，他从网上看到国内华维推出了一款全息游戏头盔。花掉两月工资寻一个来打发时间也不亏，于是他把主意打到了黎进生这。
小张也是个机灵的，早听说了黎进生家里出过大人物，这种人肯定能在新一批混沌头盔上市的时候抢到……吧。
“行，我回去帮你想想办法。”进生应下，他平素与人为善，这小后辈也挺顺眼的，能帮则帮。
“得嘞，我先谢谢您了黎哥!明早我开车送你去机场，”小张拍着胸脯保证:“您放心回家去，我给咱看门。”
再检查一遍护照，进生把箱子抬进车上后备箱，梳理完手里的工作，去食堂吃顿饭，就准备休息了。
昏暗的床头灯下，进生点开联系好的一位编辑，敲字:“郭老师，我明天飞机到羊城，咱们后天见吧。”
收到对方答复，进生才关了灯，沉沉入睡。
入境是在凌晨，廉价的电力让机场亮如白昼，华维的混沌头盔广告牌铺天盖地都是，代言的当红明星不是一位，而是一群。
进生饶有兴味地一一打量过去，他在东非就听说过这款头盔绑定的全息游戏，好像是类似修仙小说的神话背景，开头就是凭运气随机测灵根，把玩家直接分出三六九等。
这种机制并没有劝退玩家，反而助长了不少人气。其中设定的“一宫三门五殿七楼阁”是混沌世界势力最大的门派。所谓代言，就是选取了十六位俊男靓女给各自“门派”当形象大使。
顺利回国，进生转机飞往北京，等待和郭老师的会面。
这才是他回国的主要原因——他写了一本关于黎青生的传记，即将付梓。
五十年的保密期限夸张了，从星轨辞世至今，还不到十年。
奉孝打算公布她的贡献，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拍一部官方的访谈纪录片。
纪录片还在筹备，得知消息的进生也把名为《纪念我的姐姐——黎青生》一文寄给了出版社。
文中他详细记述了和姐姐度过的童年岁月，以胞弟的视角剖析青生的言行。他没有丑化谁，但是郭编辑退了他的稿件，因为其中对于他们亲子关系的描写不符合价值观要求。
郭某人当然舍不得这么具有话题性的作品，但是为了前程着想，她还是求个稳妥，请黎进生作出修改。
改是不能改的，把过去的事翻出来展示给别人，进生就不想退缩。
他愿意自费出版，花销自负。
不过，次日他没有等来郭编辑，而是等来了一个名为岳姮的女人。
“说实话，你写这种东西，是有z治风险的，”岳姮在他对面，可惜道:“上面决定公布她的身份，是为给年轻人树立一个榜样。这个榜样自然是尽善尽美才好，家庭问题会给她的经历造成瑕疵。”
“我明白您的意思，”进生点头:“不仅报效祖国，还要孝老爱亲。宣传部门想要一个完美的‘黎青生’，但黎青生未必情愿。”
再尊重死人，也要把活人摆在前面。岳姮颔首:“看来你明白……”
“不是的，”进生断然否认:“这不是宣传的真正目的。”
“你们可以去询问姐姐的老师朋友，他们都会说‘黎青生是个千年一遇的天才’，但是问及家庭，绝不会说黎青生的家庭给过她什么助益。”
“让全社会关注恶劣的家庭环境对子女的负面影响，才是我姐姐最有价值的遗产。”
“只看诸位能不能做到了。”
不再多说一句话，进生起身离去。没有联系郭编辑，他买了一张回西川的机票。
他去看望外公外婆，就像姐姐曾做的那样。
姐姐赠予老人的住宅如今挤满了人，进生听说前段时间母亲因为请外公外婆立遗嘱把房子指定给她继承，还和舅舅吵了一架。
想来也不难，表哥婚后生了两个儿子，都已经上学了。一家四口住在三室两厅的旧房子刚刚够，舅妈把梅城的房子租了出去，只能住在公婆家。
而妈妈怎么可能让兄嫂白白住在（女儿买给）父母的房子，更别说新社会男女平等，儿子能住女儿也可以，她就也住下不走了。
外公外婆原本可以留在北京某个深宅大院被精心伺候到老，可是两位老人谢绝了这份外孙女带给他们的遗泽，执意回到老家。
按他们的话说，北京是个伤心地，待不住的。
敲开门，进生进屋拥抱开门的外婆，小老太太愈发衰老，精神还在，不比外公已经有严重的耳背。
懒坐在沙发上嗑瓜子的舅妈见到外甥莫名发出一声冷笑，也没等进生问好，翻起两个白眼，提着瓜子盘回了自己房间。
“你莫管她。”外婆给进生削水果。进生心领了她的好意，手接过刀柄自己削去果皮。
和外婆一问一答，聊一些工作上的琐事，进生专门挑有趣的说。东非那地界对外婆这辈人太遥远了，远到去旅游的念头都没有。
“我和你外公多少岁的人了，去那做嗦哦，那边的人都长得黑黢黢哩，好嘿人嘛！”
“哈哈，那边的风景还是不错的。”
“不错？比北京还好啊？”
外婆很有些骄傲，微扬起头，面颊瞬间盈满幸福。
唉，任何话题都避不开姐姐啊。进生啃完最后一口果肉，正好外公和妈妈买菜回来。
前去门口接应菜蔬，进生摆脱了身后外婆低落悲伤的神色。
饭桌上，妈妈的热络表现得很空洞，进生反映平平，令她很是尴尬。这个场景落在舅妈眼里，让她快活地吧唧嘴的声音更大了些。表哥带着一大家人来聚餐，两个孩子在饭桌上四处乱糊，能吃的菜都没几盘了。
一大家人亲亲热热的时光一去不复返，而外公接下来说的话让这个大家庭彻底维持不了团聚。
“我有个事给你们说。”外公说完等了等，等到虞灵杰意识到他爷爷在严肃地通知什么。他和老婆把两个嗷嗷乱叫的孩子抱好，不再发出噪音。
“是这个房子的事，”举起手指了指天花板，外公道：“青青孝敬给我们老两口的东西，怎么处置、想给谁、不想给谁，我们说了算。”
这话没毛病，在座的成年人都认真听着下文的重头戏。
外公双眼微瞪，不容置喙道：“我和你们妈上星期立了遗嘱。这个房子，等我们百年之后，由我们的外孙黎进生继承。”
所有目光转向进生。在静默中，舅妈摔了筷子，小孩不满的叫喊格外刺耳，仿佛心领神会般想阻止属于他们父母的财产被旁人一把兜走。
进生说：“谢谢外公外婆。”
关于房子的战争就这样简简单单地告一段落，虞晚云还想以进生长年在国外、母子连心等理由劝说父母先把继承人改成她，哪成想她亲爹毫不给她脸面，直言道：
“给了你，我怕青青魂魄不宁！”
外公外婆老了，但从不糊涂。细数往事，他们心里的青青已不容任何人指摘。
进生买了两个头盔回了东非。他当年大学毕业后的确如姐姐猜想的“最坏境况”那般，在个人和家庭间摇摆不定，荒废了时光。后来他咬咬牙离开父母，远远离开，去千里之外闯荡。
这一去，他和父母终于撕扯开了。没有任何人，打着任何旗号干预他的生活。
他学着小张在虚拟游戏攫取乐趣，混沌世界注册玩家破十亿，在逐渐完善的世界里他寻找与现实彼此隐射的细节，亦如在现实生活中架设有迹可循的幻想。
直到一年后，他的书得以出版的那天，央视黄金时段播出了黎青生的访谈纪录片。
梅东附中离任的南校长，任职京大教授的陆院士，海外学者拉斯塞尔，医学界刚升起的新星，艺术界冒头的新秀……恩师与友人，进生看着姐姐的故人讲述他们眼中的姐姐，心中褪色多年的影像一点点变得鲜艳动人。
因纪录片兴起的关于家庭环境、亲子教育的讨论席卷了全社会，这远比纪念一位死去的科学家热烈。
进生觉得他完成了什么，但他也说不上。
他只是知道，姐姐会很满意这个结果。
重新带上头盔。自从能源和制造业升级瓶颈破除，许多只存在于电影里的科技产品如百花争艳层出不穷。
走入寻常百姓家的不仅是全息游戏，还有其他各种高端智能。天上的的足迹已经踏上火星，建到国外的聚变站数量靠一双手已经数不过来。
进生感谢这个时代，感谢自己能活在这样的世界。
视野里的承载光点的水雾变作上次退出游戏时的仙山秘境。他脚踏琉璃宝舟，穿行在广阔的天地间。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黎进生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