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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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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正浓，304寝室。
破旧的大风扇在屋顶上吱呀呀转着，阳台上的窗户半敞，漏进几缕月色，清风徐徐，吹开窗帘，送来蛙叫与蝉鸣。
上铺的李秋梓和隔壁铺的夏薇已经睡着了，平稳的呼吸声在孟芸耳边起起伏伏。
她盯着上铺的木板，瞳孔漆黑，睡不着，有团无名之火堵在心口，压不下去，纠缠不散。
学妹说，学校根本没有言灿这个人，所以他骗了她，包括之前，明明他已经看到了吴晶晶那封信，了解事情的全部，却还要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来套她的话，让自己把秘密全都抖落了出来。
想到这，她把脸深深埋进枕头里，握拳狠捶了几下，心里那个悔啊——
我真傻，真的……
被人卖了，还巴巴替人数钱。
孟芸快把自己念叨成了祥林嫂。
可转念又想，如果言灿真的是骗子，为什么自己看他眼睛的时候，还能那么坦荡呢？
而且吴晶晶的信也是他故意让她发现的，孟芸自认一没钱二没势三没色，天生一副要饭的好材料，言灿要打听自己的秘密干什么呢？
还有什么ST时空安全局，难道也都是诓她的吗？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这样翻来覆去纠结了一晚上，等第二天睁开眼时，孟芸才想到，今天是周末，9点要去上班的，她腾得一下支起身子，慌忙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按亮。
很好，8点60了都。
果真，不到几秒，电话跟定时炸弹样催命来了，孟芸赶紧揿下接听，在对方埋怨的口气中，刻意压低嗓音回道：“马上来，马上来。”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式梳洗好，顶着双黑眼圈迈出门前，还不忘把罩在夏薇脸上的空调被往下拉了点，盖住她露在外面的双脚，然后再轻手轻脚地带上了门。
门扣咔哒一响，仓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夏薇被关门声微颤了下，没睁开眼睛，又嘟囔着翻了个身，把脚夹住被子继续睡了。
江大门口往右拐100米有个公交站台，虽然迟到了，孟芸却不想打车过去，车费贵，都够坐十趟公交来回了。
可当她远远跑来，望见站台边黑黢黢的人群时，还是吓得咽了咽口水，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还是打车算了。
正盘算着，57路公交车哼哧哼哧地来了，在站台前急刹住车，发出嗡嗡的气音。门刚开，人群哄的一声，跟逃难似的往上挤，一个个卯足力气，嘶哑咧嘴的，仿佛这是末日前最后一艘诺亚方舟。
孟芸快速把双肩背包换至xiong前，双手搂住包身，然后咬紧后槽牙，以一个百米助跑的姿势，嗖的一下冲了上去。
——事实证明，江大的莘莘学子们在校园里憋屈了五天后，在周末爆发出的战斗力是惊人的。
孟芸在人群里被挤成了根甘蔗，一路挨肩迭背，挤挤耸耸，她双手乱扒，在人海中蛙泳前行。
才几秒钟的时间，公交车前后门都挤上了人，塞得满满实实，剩下孟芸一头乱发呆愣在车门前，公交司机从人缝儿中瞟了她眼，扯着大嗓门喊：“还能挤一个！上不上？”
“……上……我上！”
孟芸摸了把汗浸的双鬓，喜出望外。
她左脚迈上车门，抬手冲前推，堪堪挪出一个站脚的地方，人肉团里发出几声唉呀挤死啦的埋怨声，与公交关门声完美契合。
车子载了一堆肉团，又慢吞吞地开走了，几个没赶上的人，灰头土脑的，被尾气呛得直咳。
半小时后，车在热闹的街口站停下，女孩们收起镜子，提着挎包，兴奋地叫唤着；男生们勾肩搭背，摩拳擦掌地下了车，长街里有成片的发达商业区与网吧游戏厅，足够他们挥霍一天的青春。
车里空了大半，孟芸总算找着一个靠窗的空位坐了下来，呼了口气，弯腰揉了揉发酸的小腿，就在直起身子的刹那，透过玻璃窗，她意外瞥见了一个人。
孟芸微微皱了皱眉。
这人算是相当熟悉，几天前，还当她面抱怨自己忙得快升天，而现在，街口站牌下，他穿得人模狗样的，正低头前脚点着地，悠哉游哉似是在等什么人。
孟芸眯眼一瞧，他身上那件衣服还是今年过生日，自己攒了半月打工费给买的。
所以，任飞哲，大周末穿得跟个鸭似的，在等谁？
孟芸醋味儿上来了，想都没想掏出手机，准备拨个电话过去好好质问一番，可刚按上号码，她才想起两人现在还处在冷战之中，自己不能像以前一样先妥协，于是又悻悻然放了回去。
公交车缓缓开动，站台和人影越来越远，孟芸收回视线，下一站，起身下车。
萌猫咖啡馆坐落在华安市正中心的商业街位置，两层蓝色小楼，地段好，寸土寸金，四通八达，而往前再走个几百米，就是瑾大。
——全国最高学府，瑾华大学。
如果说江原大学是个有志青年挂的穷屌丝，那瑾华大学就是真金白银铸的顶级白富美。
毗邻城市中心的地段，坐拥近四百公顷的土地，建筑面积达到200万平方米。
“白富美”用实力诠释着：我很贵，你不配。
正所谓，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各地游客风尘仆仆，慕名而来，只为沾点书卷之气。学校很人性化，暑期可对外人开放，网上预约，再凭身份证过西门个人专用游客通道扫码进入。
而现在，寥寥游客只能站在学校门口，对着校匾咧嘴自拍。几个结伴的女生嬉笑着从校门口走出来，往左朝萌猫咖啡馆走去。
门口喵爪风铃随着开门声，发出叮铃铃的清脆响声。
“欢迎回家，主人！”
穿着女仆装的双马尾女孩站在门口微微欠身，声音比铃声更甜。她微笑起身，待看到女孩们身后的人影时，圆眼一瞪，怒喝道：
“我艹！你还知道来啊！”
前后反差，让人陡然一惊。
孟芸搓着手迎上来，嬉皮笑脸忙不迭道：“美儿，我错了我错了……”
“滚滚滚，换衣服去。”林美儿不耐烦的挥挥手，撂下话便往前台走去。
周末，咖啡馆里人头攒动，大家喝着咖啡，搂着猫聊天，几个送餐的女仆来回穿梭。
萌猫咖啡馆有十多只猫和女仆服务员，店里装修也走的网红风，吸引各路美女、宅男、二次元、吸猫患者，可谓是一网打尽。
孟芸在员工休息室借了点林美儿的化妆品，稍微涂抹了下后，便快速换上女仆装，疾步走到了前台。
她在林美儿身旁站定，林美儿斜眼一瞅，嘴角撅了撅，嫌弃道：“孟芸，你画的像个鬼。”
孟芸扯扯蝴蝶结领子，讪讪道：“凑合看吧。”
忙忙碌碌一直到中午，外卖盒饭到了，孟芸叫林美儿先去休息室吃，自己看着。
不多时，店里又进来一位小客人，正双手趴在玻璃柜台前巴巴张望。
她穿着一身粉色萝莉装，长头发，大眼睛，背后还带了个小翅膀，个头不高，一米三左右。
这身打扮，倒像是店里新来的小员工。
旁边店员笑容满面地低声询问了几句，她指着一块巧克力蛋糕，点点头。
结账的时候，女孩从粉色挎包里摸出钱踮脚伸到孟芸面前。
“收您100，找您……”孟芸刚收好零钱抬头，嗯？人呢？不见了，只留下门口风铃叮铃铃响。
“人走了。”旁边店员说。
“还没找钱呢，”孟芸从前台走出来，“你看一下，我去给她。”
说完就跑出了门，左右一望，捕捉到小天使的裙摆消失在右边的小巷子时，她赶忙跟了上去。
这是一条老巷子，巷子里有家麻辣烫，门口停了几辆车。
孟芸进去时，女孩正蹲在一辆红色轿车旁，把蛋糕往车轮边一放，手搭在膝盖上，叽里咕噜的对车底说着什么，模样甚是可爱。
孟芸笑了下，正打算走过去，小朋友接下来的举动让她步子一抖，差点趔趄倒地。
只见她右手握住车子底边，轻松向上一提，半个车身瞬间被抬了起来，车子与地面倾斜成了45度，她左手伸进车底，捞住一只棕色的小猫出来后，又把车子放下。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就几秒钟时间。
孟芸登时全身僵直，目瞪口呆。
还未反应过来，女孩已经左手一只猫，右手一盒蛋糕，哼着小曲儿，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她喂喂喊了几声，都没留住。
整个巷子只剩下了孟芸一人。
她思索了会儿，半晌，慢慢挪到红色车子前，像个神经质似的敲了敲车前盖。
嗯，这是辆真车。
又转到刚刚女孩的位置，蹲下身，按照她的样子，用双手拖住车身，然后像个举重运动员一样，向上一提。
咔擦——
自己的老腰发出清脆的骨节咯吱声，差点当场扭断，而车子纹丝不动。
啪嗒一声，车灯倒是闪了下。
孟芸尴尬地回头。
只见一个满脸横肉的光头男人正站在麻辣烫店门口，嘴里叼着烟，手上还保持着按车钥匙的动作。
两人四目隔空一对，空气瞬间凝结。
光头男疑惑的上下打量着孟芸，看她穿得跟要收费似的，寻思着现在的特殊服务行业都惨到大白天抱车找生意啦？
嘴巴半张刚想开口问个价，孟芸一句：“大哥你车真好！”就脚底抹油跑了。
她灰溜溜地回到咖啡馆，把钱放回收银台，长呼一口气后，就去休息室吃饭了。
休息室矮桌旁，孟芸饭才刚嚼两口，门口帘子一动，林美儿急匆匆冲进来，打开自己的柜子，拿起化妆包就开始补妆。
“怎么了？”孟芸含着饭问。
她没有回答，认真贴着柜子中间的镜子左描右涂，完事儿后转身深吸一口气，单手叉腰扭胯道：“怎么样？”
“完美。”孟芸边吃边含糊不清道，握筷子的手给她竖起了大拇指。
林美儿得意一笑，转身昂起头，踩着猫步走了出去……
孟芸看着她的背影，心想，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等吃完出去，大美人儿正站在收银台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一个方向看，笑得那叫一个春心荡漾。
“看什么呢？”孟芸凑过来问。
“一点钟的方向，”她双手捧脸，花痴道：“哇哦，我们的校草居然来了！”
校草？
还是瑾华大学的校草？
孟芸想，那是得好好看看。
她伸长脖子，顺着林美儿的视线望去，只见窗边蓝色方桌上坐着四个男生，正聊得起劲。
“哪个啊？”孟芸问。
——从她的眼光来看，这几个人的长相，都没有到校草的级别吧。
“那个！那个背对着的！”林美儿指了指，声线克制不住激动：“穿黑色短袖那个！”
孟芸再看，从她的视角，只能看到那个男生的背影，他懒散的靠在椅子上，像是在听其他人说话，宽肩窄腰，手臂靠在扶手上，肌肉线条匀称。
“看不到脸啊。”孟芸疑惑，“你确定没看错人？”
“化成灰我都认得！”林美儿翻了个白眼，“进门的时候我可看得一清二楚好吗？”
她兀自说了起来：“男神不常来学校，我研究过了，他巨蟹，我双鱼，我俩绝配的。我会计，他金融，也和谐，以后……”
她正说着，孟芸看到男生被旁边人拍了下肩膀，他转过脸，笑着回应。
窗边，一阵夏风而过，浅蓝色帘子薄纱飞扬，挡住他的脸颊，孟芸歪头瞧着，风停了，那帘子像新娘的头盖，被轻轻掀开来，露出男生棱角分明的侧脸，夏日柔光，轻抚他的双眸，染成琉璃的色彩。
孟芸呼吸一滞。
是言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