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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内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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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过完年后,胤禛没多久就被皇上带出去巡幸各地了,五月底的时候,又奉着太后一起去到了承德的避暑山庄那边,准备熬过了秋老虎再回宫。
娴谙作为一个已经怀孕八个月的孕妇,自然是不可能随行的,毫无悬念地留在了紫禁城里,而胤禛则是被康熙带着一起走了。
胤禛本人是不想跟着一起去的,但康熙根本就不会给自家儿子挑来选去的机会,直接就在朝会上宣布了随行的名单。
圣旨发下去过后就没有再收回的,胤禛目前也还没胆子跟自己汗阿玛对着干,哪怕心里焦躁不安,也只能一步三回头地出了紫禁城。
娴谙倒是越来越冷静了,临行当日还陪着他起了个大早,亲自站在门口送了他出去,才慢悠悠地挺着大肚子回了房里。
“福晋……阿哥爷走后,该不会真的有人会动手……”桃夭忧心忡忡道。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已经把该准备的都准备上了,对面就算出了新招,也不一定能破得了防。”娴谙扶着后腰坐在了软椅上,她如今的肚子已经非常累赘了,夜里还时不时会腿脚抽筋,或者直接被肚子里的孩子一脚踹醒,孕吐倒是一直都还算少,只是每天晨起时会干呕几下。
由于不怎么能睡好觉,娴谙这段时间肚子倒是吹气球一样变大,但四肢和胸腹间却没长多少肉起来,脸上略圆润了一圈,看着却略显憔悴。太医看过后,也只能开一点安神的方子,药性都是斟酌再斟酌过的,几乎就只能起到心理安慰的作用,考虑到肚子里的孩子,娴谙也不敢瞎吃药。
唯一比较乐观的是,在娴谙七个月的时候,太医诊出这八成是个健康的男胎,把德妃高兴坏了,不仅免去了她后面两个月的请安,还亲自出手打点了御膳房和内务府的关系,帮她把产婆和奶娘的事全部包办完了,而且还派了自己的嬷嬷来东二所把关,以防有人对她孙子动手。
有人帮忙,娴谙身上的担子轻了一半,真心实意地派人转告过自己的谢意后,娴谙开始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养猪生活,最多白日偶尔在院子里来回走动两圈。
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六月中的时候,娴谙某天正倚在窗边看书,突然感觉下半身涌出一股热流,伴随着一阵比一阵强烈的剧痛,顿时一动也不敢动。
“赵嬷嬷,你带着人赶快再去把产房检查一遍。”娴谙脸色惨白道:“我好像是要生了。”
屋子里的人闻言皆是一愣,离她最近的桃夭连忙伸出手去扶她:“福晋,主子,您现在怎么样?可还能走动?”
“能。”娴谙咬咬牙,扶着她的手站稳:“按我之前的安排来,把正院都给我看好了,哪怕一只苍蝇都不能乱飞!”
一屋子下人这才全部清醒过来,该走的该留的有条不紊,把慌乱都压在了心底。
娴谙在碧涛和桃夭的搀扶下,慢慢挪动到了产房,里面的东西都再三检查,被褥和床帐全部用热水煮过消毒,娴谙刚准备躺下,预备好的产婆来了,见娴谙的动作连忙制止道:“福晋,好福晋,您可千万别现在就躺着了,趁宫口还没开到五指,多在屋子里走动两圈,再吃些东西,今天还有得熬呢。”
娴谙现在只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地疼痛,而且一波比一波更猛,但产婆都这么说了,她也只能扶着宫人的手站好,在屋子里来会慢慢挪动,不知过了多久,小厨房那边又端来一碗汤面,娴谙也忍着疼勉强吃了下去,吃完后,差不多整个里衣都被冷汗浸透了,不得不再换了一件。
中途,她躺下让产婆看过两回,都说还没开完,直到第三回的时候,娴谙终于听见了自己现在最想听的话:“福晋可以躺下了。”
然而这才只是一个开始,娴谙躺下后还是痛得眼前发白,产婆还在耳边大声嘱咐:“福晋,您现在可别憋气,等一会儿奴婢喊用力的时候,您再憋着气往下使劲,千万别大喊大叫,既费体力,又容易倒嗓,若是实在忍不下,就拿根软木咬住。”
娴谙现在脑子嗡嗡作响,听什么声音都像是隔了一层水似的,完全是靠着本能反应拼命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漫长的等待再次开始,娴谙好几次都没忍住,漏出几声细微的呻吟,直到产婆突然提高声音:“福晋,可以开始用力了!您使点劲,小阿哥很快就会出来的!”
娴谙昏昏沉沉地听到产婆的声音,提起精神来用力,随着产婆的节奏试着把肚子里的东西往下推,脸上汗水泪水糊作一团,她现在连眼睛都睁不开。
“福晋,您再用力,想想小阿哥,他可不能在里面别太久……”她听到产婆在耳边絮絮叨叨,心里焦躁不堪,却连说话的力气都匀不出来,只能咬着一根软木拼命用力,祈祷这一切赶快结束。
就在她以为事情已经糟糕到极限的时候,偏偏就真的发生了更加可怕的事。
“小阿哥……小阿哥的下半身先出来了……”她隐约听见产婆颤抖的声音。
完了,是难产。
娴谙眼前彻底黑了下去。
——
胤禛这几日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他也说不清这种焦躁从何而来,但本能地就是觉得可能会出事。
对了,算算日子,他福晋应该快生了吧……应该就是这几天的事,怎么还没把消息传过来?
“四哥,你这几日怎么了?看着心不在焉的。”胤祥来找他时,终于忍不住问道:“这几日南边水患,汗阿玛心情不算太好,你可千万别出了差错。”
“我明白,劳你担心了。”胤禛心下稍有安慰:“也没什么事,只是算算日子,你四嫂差不多该生了,我有些不太放心。”
“宫里有德额娘看着呢,不会出事的。”胤祥说道:“我可是早把给我大侄子的满月礼都备好了,四哥你可别乱说丧气话。”
“那臭小子满月的时候,咱们应该已经回宫了吧。”胤禛勉强笑了笑。
“四哥是关心则乱吧,你想明白就好。”胤祥说道:“那我先回去了,汗阿玛晚些时候可能会叫你去商议水患的事,你多做些准备。”
“好,我知道。”胤禛亲自把自家十三弟送了出去,回到书房后,捏着笔悬了许久,还是默默放下了。
他想起娴谙之前说过的那些话,心下不是很确定是否真的会有人用娴谙生产的事做文章,但不管怎么样,就像胤祥说的,他自己必须要先想明白再做别的。
晚上的时候,胤禛正准备睡觉,却突然被人叫去了康熙的书房:“皇上看了南边送过来的折子,发了大火,让奴才来请诸位阿哥爷过去议事。”
胤禛连忙换了身衣服匆匆忙忙地赶了过去,刚进门就看到地上散落的几个折子,再瞄一眼康熙现在的脸色,什么也没说,就站到一边去装壁画了。
过了几分钟,大阿哥,三阿哥和五阿哥都赶了过来,同样都是看见康熙的脸色就感觉事情确实严重,只有大阿哥胤褆大着胆子问道:“汗阿玛,可是南边水患?”
“你们自己看看吧。”康熙阴沉着脸,让宫人把折子都捡起来,分别交到几个阿哥手里:“是朕前些年太纵着他们了。”
胤禛拿起折子一看,发现他手里是一封弹劾的折子,上面状告了南边某地的知府,以朝廷这些年治理水患的银子中饱私囊多年,犹如国中硕鼠,更过分的是,由于修建堤坝的钱财不够,导致这回洪水中一处重要的河堤直接被大水冲毁,淹没下游数座村庄。
南边向来富庶,知府都是肥差,几乎身后都站着大大小小的背景,胤禛仔细想了想,发现此人是曹家的一个亲戚,当年是由太子推荐才调任南方当差的。
难怪康熙会如此生气,曹家一向是天子近臣,太子更是康熙多年信任有加的储君,被这两处一起选上任的官员坑了,康熙心里这口气差点把自己憋出血。
胤禛斟酌了一番,还是打算开口先把康熙的火气劝下来再说,但别人却不这么想。
只见胤褆一脸义愤地开口道:“汗阿玛,此人乃是国中硕鼠,定要严惩以儆效尤,不如立时下旨将他卸任,压遣入京再做考虑。”
胤禛打好的腹稿顿时被自家大哥打了个稀碎,他现在只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以及实在佩服胤褆无论什么情况都坚持和太子对着干的决心。
康熙让他们看折子,难道真的会是想让他们一起来商议出个决策的吗?这肯定是不可能的,不管怎么说,曹家现在还是简在帝心,而太子也对此并不知情,康熙把他们叫过来,十有八九只是想听听儿子们的劝慰,好叫自己的火气不要继续燃下去。
胤褆倒是好,他上来就是一通火上浇油。
果然,上首的康熙这次不摔折子了,他直接把桌上的镇纸砸了下来:“混账!朕难道不知道此人不该处置吗?!朕——”
谁都没想到,康熙的话居然被打断了。
御书房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太监尖利的声音:“四阿哥!四阿哥!宫里传来消息,四福晋难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