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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太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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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宫门,觉罗氏就只能带着她步行了,随着引路太监往里走,娴谙本是对这紫禁城很有几分好奇,却也知道东张西望很不好,一路走来,视线都没移开过正前方。
到了宁寿宫,有宫女迎出来,见人便笑:“是乌拉那拉氏的夫人和格格罢?太皇太后娘娘正等着二位呢。”
“有劳姑娘。”觉罗氏同样满面笑容,袖口滑出一个装着碎银子的荷包。
那宫女也就接了,躬身迎她们进门:“主子娘娘昨日还念起二位呢,说是要给小格格备一份见面礼。”
觉罗氏忙道:“她小孩子家家的,实在当不起娘娘费心……”
进了內殿,绕过屏风,娴谙看到一个衣着华美的老妇人坐在主座上,于是微低下头。
跟在觉罗氏后面磕头请安后,上头传来太后温和威严的声音:“都起来吧,哀家记得你是穆尔钴家的丫头,如今都这么大了。”
这是在说觉罗氏,她是贝勒穆尔钴的第四女,曾祖父是努尔哈赤的长子诸英,虽然当年诸英犯过大错,但到底是爱新觉罗家的血脉,这些年随着旧人不在,诸英一脉过得也还算好。
觉罗氏低头:“劳太后惦记,日子过得快,奴才的女儿都这般大了。”
太后点点头,给觉罗氏和娴谙赐座:“你家的小丫头这还是头一回来罢?看着到很规矩。”
“当不得太后夸赞,这孩子也就还能看罢了。”觉罗氏谦虚道。
“好了,你也是宗室女,按辈分,这丫头当叫哀家一声老祖宗的。”太皇太后温和道,对娴谙招一招手:“过来给哀家看看。”
娴谙乖巧地上前,福一福身,露出一个略带羞涩的笑容:“娴谙见过老祖宗,老祖宗吉祥。”
太后脸上的笑容更真了些:“好可人的丫头,规矩好,模样也好。”说着,让身边的宫女陈上一个礼盒:“这还是头一回见面,哀家这里没什么年轻姑娘的新玩意儿,都是些老货,你随意拿去玩儿吧。”
礼盒里是一对翡翠镯子,那成色是顶好的,绕是娴谙见过不少好东西,也不得不赞太皇太后大手笔。
娴谙抿唇:“老祖宗这是什么话?谁不知道宫里内造的东西是最好的,主子爷孝顺,敬到您跟前的,放到外面可都是见都见不着的好东西,这镯子一看就不是凡品,娴谙还舍不得戴出来呢。”
大约是她绷着一张小脸的模样可爱,太皇太后被逗得大笑:“哀家随口一句,到引得你这孩子好一通道理,不过是一对镯子罢了,有什么戴不得?”
说着,太后将宫女招过来,亲手将镯子套在了娴谙手腕上:“倒是还算合适。”
“您眼光可真高,娴谙可是从没见过这般通透的翠呢。”娴谙一脸惊讶和喜爱地看着自己手腕,躬身行礼:“谢太后赏赐。”
见她欢喜的同时也没有得意忘形,太皇太后对她的评价高了一点,是个机灵又懂事的,想起方才随觉罗氏行完礼起身时,这孩子自然而然地微微抬手扶了觉罗氏一下,又补充了一点,还算孝顺。
觉罗氏看女儿应对得当,欣慰道:“太后娘娘慈爱,这孩子是被我娇惯坏了。”
娴谙立刻回头,杏眼一斜,不依道:“才没有呢,娴谙可乖了,额娘您在家可不是这么说的,如今是看娴谙比您多得了老祖宗的赏,吃醋了吧~”
这个波浪号就很有灵性。
太后笑开了怀,脸上褶子都挤出来了,觉罗氏又好气又好笑,实在忍不住指了指她:“老祖宗,您看这皮猴哪里像个格格的样子!”
太后笑够了,喝了口茶才慢悠悠道:“咱们满人的格格,可不是要大气些?哀家看娴谙这般倒还不错,你别拘着这性子。”
觉罗氏苦笑:“太后娘娘,奴才再不拘着她些,这猴子怕是要上房揭瓦了!您别看她现在老实,实则是个坐不住的……”
娴谙委屈道:“那次是哥哥把箭射到了屋檐上,何况,我还叫人搭梯子了……老祖宗,娴谙平日在家里,主要还是学写字绣花的,并没有学过上房。”
“这小促狭鬼。”太后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小脸:“在家都读过什么书?平日里都玩儿些什么?”
娴谙想了想,也没有故作无知,如实道:“四书都囫囵学过了,只是不求甚解,平日里,就写字绘画,调弄个胭脂水粉,偶尔跟阿玛和哥哥去庄子上骑马。”
“倒是个不给自己找闲的。”太后笑道:“正好哀家这里备着笔墨,你去写两笔来看看,写好了,还能拿赏。”
娴谙有点懵逼,没想到这就莫名其妙地校考上了,瞄了眼觉罗氏,得到一个肯定的眼神,娴谙收起嬉笑的样子,认真道:“那娴谙就献丑了,老祖宗别嫌弃人家污了您的好墨才是。”
旁边确实早摆好了桌案,娴谙也不知道这是太后一时兴致还是别有用心,看额娘的神色不是坏事,那她就不必藏拙了,左右如今年龄小,哪怕出了岔子,以后总有机会圆回去。
笔墨纸砚都是备好了的,娴谙走到案前拿起笔,开始默写自己前些日子刚抄过一遍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这一卷经书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娴谙写得专注,完全没注意到时间,觉罗氏和太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桌案那边的娴谙轻声道:“老祖宗,娴谙写好了。”
宫女将娴谙抄好的心经陈到太皇太后面前,觉罗氏面带微笑,手里的帕子却紧了几分。
太后看到这一卷经书是有几分震惊的。
这小姑娘,看着不像是很沉得住气的人,但她写的字却是下过苦功夫的,字是康熙最推崇的董字,端正的小楷没有女儿家常有的婉约,却另有一番灵动洒脱。
因着一笔字,太皇太后眼里多了几分探究之意。
娴谙恍若不知,只是有些不安道:“老祖宗,娴谙一写字就忘了时间,让您久等了。”
“这等得却很值。”太后笑道:“你小小年纪,字却写得这般好,可见平日没少下功夫,你额娘说你顽皮,可见是严苛了。”
觉罗氏脸色微白,刚想说什么,却被娴谙抢白道:“是吧?是吧!阿玛都常说娴谙的字好呢,额娘却总不信!娴谙是爱玩儿了些,课业可是从未落下过的!如今老祖宗都夸我呢,额娘您可再没理由拘着我了,过两日许我去庄子上转转可好?”
太后拍了她一下:“刚夸你勤奋,这般不经得夸?就想着出去玩儿,还讲起条件来了!”
娴谙可怜兮兮地看着她:“老祖宗,您方才可不是这般说的……娴谙真的很勤奋了,真的。”
“要听你额娘的话,哀家方才可什么也没说过。”太后心情又好转了,这孩子有几分早慧的模样,但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例子太多了,又是个女孩子,以后能如何?不过,由小看大,这性子也算得上不错,皇上先前提过要给她指一门好一点的亲事,如今看来,她自己倒是很争气,即使没有这一提,日后也不会嫁得差了。
“你这字写得好,哀家确实该赏,还有你额娘也是要赏的。”太后话音落下,自然有宫女去备礼,不一会儿便捧着几个盒子回来。
娴谙和觉罗氏谢了赏,又和太后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才告退离开。
等出了紫禁城,坐上了自家的轿子,娴谙憋了一肚子的话才终于忍不住了:“额娘……今儿个到底是弄的哪出啊?”
觉罗氏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握紧娴谙的手道:“咱们回家梳洗一番再说这事,你今日表现得不错,太后该是喜欢你的。”
于是娴谙更加莫名其妙了,就这么满腹心事地回到家,娴谙先是回自己的院子里换了衣裳,重梳了头,才向觉罗氏的正院走去。
到了正院,觉罗氏也差不多收拾好了,搂着她坐到炕上,让丫鬟摆上奶茶和点心,这才缓缓道:“这事……也是为了你好,咱们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你阿玛官职是高,但没两年就要致仕了,怕是等不到你正式选秀的年纪,而你哥哥们,如今都还在历练,以后……也不知前程如何,你阿玛心疼你,怕你日后因为家世在婚嫁上受委屈,便求着宫里的主子早些给你指一门好婚事,今日便是带你去给娘娘看一看的,也好叫主子们心里有数,今日,你也确实争气,按照太后对你的态度,日后一个贝勒福晋是稳了。”
娴谙听这一大段话,就跟鸭子听雷似的,怎么说的都是汉话,合在一起便听不懂了呢?
什么婚嫁,什么指人,什么贝勒福晋,都是些什么啊!
她才六岁!六!岁!这是要干嘛?
这辈子第一次,娴谙觉得自己的脑回路和爹娘之间仿佛隔着条壕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