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尾声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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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海多年未逢龙吟，上一次有龙吟降临，还是在万年前攸叙祖爷爷辈的那位龙王去世的时候。幻境中母亲说西海这些年来气数将近，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龙吟声慢慢向两人靠近，终于在离两人约莫一箭之地的地方停下，然后几缕光闪了闪，交织出了一道幻影。幻影是个长须白眉，神色矍铄的老人，虽只露了上半身，却一派清风道骨，眉目清绝。
攸叙一怔，无端端想起留在青龙台的那本掉了页的佛经来。
流明仙君向那幻影颔首行了个礼，温声道：“祺岩仙君。”
祺岩仙君遥望着这边的攸叙和流明二人，闻言略点了点头，算是应了：“难得这世上还有人记得我这个老头子。”
攸叙撑着力气坐起来，忍着身上的伤拱手朝祺岩仙君作了个揖：“晚辈眼拙，不知是祺岩前辈来此，还请前辈莫要怪罪。”
祺岩仙君摆摆手：“不知者无罪，你出生时，我早已不在了，你不认得我也是应该的。何来怪罪一说？”顿了顿，又板起脸道，“不过我不怪罪你这个，我却要怪罪你如今有的那颗求死的心。”
攸叙手撑着地，垂着眼，没吭声。
祺岩仙君又道：“你父亲不成器，险些败尽西海气数，如今大任降于你身上，你却一心求死，不肯把西海当回事。西海气运走到如今这般田地，我自然无话可说，世人若真要怪罪谁，你、我、你父亲，我们谁都脱不了罪。不过你同你父亲不同，你父亲耽于美色，溺于情·欲，天资不够，又胆小怕事，他本就成不了什么大事，但你不是。你生来丧母，亲缘淡薄，加之天资聪颖，又肯在枯燥无趣的修炼中死下功夫，年纪轻轻就达到了常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修为高度，前途不可限量。西海的气数落在你肩上，本也是上天注定，谁知你明明可行大道，却偏偏入了红尘。”说罢叹了口气，顿了片刻，方问攸叙道，“你此番入阵，虽负了伤，遭遇了劫难，但说到底这也算是一种磨炼。我问你，你从这磨炼中可学到了什么？”
攸叙蜷了蜷手，长眉细细拧着。好半天，他吸了口气，淡淡回了八个字：“天命无常，人力难胜。”
祺岩仙君朝攸叙看了一眼，说：“天命的确无常，人也确实很难违背天意。佛家也常讲什么‘因果’‘命运’，但人活一生，可信命，不可认命。你若连背负自己命运的勇气都没有，又如何担得起肩上那座山呢？”
攸叙抬了抬眼皮，轻声道：“我可以不担肩上那座山，也不去背负那个所谓的命运。”
祺岩仙君：“你当然可以，但你知道你自己做不到。你若真能放下西海，当年成凰消失在幽明山的时候，你当然可以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跟着他赴死，为他殉葬。但你没有。”
攸叙似乎被这话里的某个字眼给戳到了似的，眼皮颤了颤：“我现在很后悔……”他抿了抿唇，牙关绷了片刻，才鼓足力气说完剩下的话，“……当年没有跟着他一起死。”
“活着才有希望和生机，不然你在阵中又如何能见到活着的他呢？”祺岩仙君道，“从前我年轻的时候，神魔两界关系虽不算多好，但也不算差。当年世道太平，我又素来爱东闯西闯，有一次误入了魔界禁地，结果被那禁地里的阵法困了半个多月，灵力全被耗尽。那次本来以为是死定了，谁知命悬一线的时候，却被一个魔界少年给救了出来。那魔界少年看着小小的，其实却极厉害，三两下就破了那禁地里的阵法。他带了我出了禁地后，给了我盏灯，要我提着灯照路。说完也不给我道谢的机会，‘唰’一下就消失得没影儿了。后来我一直没见着那少年，再后来……想来你们也听过一二。”
流明想了想，和声问：“不知仙君可知道那魔界少年是谁？”
攸叙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抬头朝祺岩仙君看了过去。
祺岩仙君抚着长须，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那人是谁。”
攸叙神色黯了黯，可眼皮刚垂了半截儿，却听祺岩仙君话音一转，道，“不过我知那少年的转世是谁。”
攸叙心狠狠一跳，就听祺岩仙君慢慢吐出了那个名字——成凰。
成凰。
他的红尘。
攸叙心跳快慢不均起来，额角一下一下地抽着，眼角泛着细细的红，像蜡烛烫出的泪。
祺岩仙君悠悠地叹了口气，道：“我欠那孩子一条命，当年就该还他的，只是没想到当年我欠下的债如今竟落在了你身上。唉，罢了罢了。”
攸叙却挣着口气站了起来，他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哭，额角的发全被细汗给浸湿了。
“前辈……咳咳……”攸叙蜷着手咳了起来，咳得心脏都快从嗓子眼儿蹦出，半张脸都涨红了。
祺岩仙君伸出右手，掌心摊开，一盏灯正静静地躺在他手上。
流明直起身，看着那盏灯，道：“魂灯？”
祺岩仙君点点头道：“不错，是魂灯。”
“前辈曾拿生魂祭了这盏灯？”流明问。
祺岩仙君：“往事纠缠复杂，不必在此细说。不过这魂灯我虽炼了许多年，但到底不比天生灵器，至于能不能养出完整的魂魄，就得看你们的造化机缘了。攸叙——”
攸叙抬头看着祺岩仙君：“晚辈在。”
“我将这魂灯赠与你，魂灯有养魂护魄之效，兴许能帮到你。”祺岩仙君道，“除此之外，我还想把西海托付给你。西海将临大劫，我希望西海渡劫之时，你还能守着西海。”
隔了片刻，攸叙忽地单膝跪地，向祺岩仙君拱手回道：“晚辈听命。生死不怨。”
祺岩仙君笑笑，一摆手，把掌心那盏魂灯拨给了攸叙：“罢了，我也该去了。”
话音未落，只见那幻影忽地变成了道金色龙影，照得周遭一下子亮了起来。但很快，那龙影就一点点消散了，光零零散散地落在周遭珊瑚之上，像下了场金色的血。
攸叙和流明注视着方才幻影出现的地方，好半晌，流明才从怀里摸出个物什来，递给攸叙：“在你旁边捡到的，是从前你一直用着的那把灵剑吧。”
他觑了攸叙一眼。
攸叙接过那把断剑，盯着看了半晌，最后终于说：“去找苍术仙君吧。”
然后，他要去找他的人间了。
作者有话说第28章 尾声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