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三十三章 巅峰 ...
-
易长空对上雷轻羽，梵若剑遇上炎罗刀，这样一场剑技与刀术的巅峰对决本该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经典武学战例，可惜它发生的时间和地点都过于怪异，仅有的十几个见证者因忧心于自己的生死安危而无暇顾及其间奥妙。更有甚至如运气一向好得出奇的孙超，一边在嘴里碎碎念他们在生死关头不知道团结友爱，一边恨不得把整个身子都贴近身后的石门里，最好是突然灵台空明领悟了穿墙术的诀要，一头穿过去把那些怎么看都糁人的沙蚁大军隔离在外。盗墓名手司辰仍然不放弃地在石门上敲打摸索着期望在最后关头能找到开门的机关。而作为两边门面的雷门铁卫和云翎卫则是冷汗层流的同时也肃然地默待着死亡的来临了。
“难怪总堂主一直说我的刀法刚猛有余而威力不足，原来真正的炎罗九式是这样的。”颜冰看着面前近乎幻化的风暴，对旁边的夏良说。
“那也是因为遇到了易城主这样的绝世高手，我听无双公子说过，炎罗刀有灵性，真正棋逢敌手之时才会与炎罗刀法达到内外合一的境界。”夏良回答说。他们两人对于这场决斗的理解是两位不甘寂寞的不世高手最后的绝唱，作为弟子的自己自然就担负了见证这场决战的使命，不然叫打得这么辛苦的他们情何以堪。
唱月剑法分上中下三篇，前篇月色是情思悱恻的伤，中篇月光是壮怀山河的悲，而下篇就是夫发天地之间的大空明，招式也随着心法意境的层层递进而臻于玄妙。浮云城主在神峰亭决战南宫瑾时，仅以中篇一招‘初月’就令其溃败身死，而现在他似也无暇同雷轻羽循序渐进地慢慢切磋剑技了，起式便以下篇的凌厉恢弘之势直逼对方。自易长空十七岁创出唱月剑法以来，前后一共有三十七个一等一的剑客向他下过战书，其中能令他舞出唱月最后四式的人不到七个，而这七个人最后不是死了便是疯了。无论是怎样自诩深悟技艺本源的高手，一入了月华的意境之中便如以微渺之力挑战天地之道，自信和气势首先便被敬畏之心所压制化解，剑招更是苍白无力破绽百出。
此刻紫衣缥缈，浩浩月华笼罩万物，如倾潮漫海裹挟着温柔而宏大的杀意，天罗地网交织铺盖下来，颜冰夏良一干人等立于战局之外尚恍然生出蜉蝣微茫之感，只觉得呼吸都突然沉重了万分，身心惧被无端的空茫孤寂所充溢，除了回归虚无再也无处遁逃。而雷轻羽立于杀气的中心，身心所遭受的冲击更是难以想像。
“雷轻羽，你准备就这么死了吗？”悲悯的声音好像来自心底，又好似来自虚空的某一处。雷轻羽无声地叹了口气，这个时候死和不死有什么区别呢？他挥出的每一刀都像是对着九天之外那遥不可及的辰月，四周除了斩不断的月光就只有自己越来越沉重的呼吸。雷轻羽觉得自己成了追日的夸父，原该是艳绝天下的技艺和力量都成了蒙昧的蛮力，并且还在徒劳地耗费着。不过是须臾瞬间，便像蹉跎了一世的苍凉，他在犹豫是否该放下手上的刀，然而他的刀却泣血般的红了起来。
炎罗刀是死物，却有灵性，它同他的主人一样受教于不动明王尊，人再冷定自持总会困于七情六欲受心之所感而困惑，刀却只有一点蒙昧的灵性，不通人道，遇强则强。受困于唱月剑法的炎罗刀在叫嚣，刀身上的明王真言似乎也在燃烧。雷轻羽低头见了这数字真言，千钧一发之际如醍醐灌顶，心念合一挥刀便砍。磅礴气势如烈焰焚城，战局之外的诸人只看到两人斗到激烈处便是一团看不清的幻影，红色的光芒自朗朗清辉中迸发出来，硬是将蒙胧的月轮渡上了一层红边，灼热的气息烫得人睁不开眼。
“烈焰焚城果然名不虚传。”易长空说完这句话人便轻飘飘地往后撤开了，人撤的同时剑气和剑法也忽然消失了，他本来的目的便是要逼得雷轻羽使出明王第九式，将炎罗刀至刚至猛的杀气爆发出来，借以引燃周遭的硝石，虽然自己此刻很有与他一战到底的冲动，但稍一犹豫还是选择了先保全双方。
易长空撤招，膨胀到极至的明王第九式忽然失了对手的制衡，强横无匹的火轮却是箭在弦上，要将空气都烧焦似地爆发出来。炎罗刀杀气有若实质，浩浩不竭，如智慧之焰横空出世，犹佛之忿怒，以大威势降龙魔，非天，夜叉，罗刹种种恶障，威势所及之处，山石崩裂，众人只见两旁的山壁似乎晃了晃 ，藤蔓生烟，沙石脱落，三丈之外，不断前行的黑色蚁群瞬间焦了一片，后面的似乎也被这灼热的空气搅扰得不安起来，纷纷往回四散奔逃，果然不过顷刻之间，两旁的山壁就劈里啪啦坍塌了一地碎石沙砾，将原来的路堵死了。
“啊～真的起火了！”孙超的捂着耳朵大喊，那叫声既高兴又惊惧。沙蚁怕火，如今骤然起了火蚂蚁群自然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冲过来啃食他。但这火不停歇，自己等人被堵在里面岂不是也危险。
“放心吧，山里被有助燃之物，硝石起火片刻即会自行熄灭。”司辰实在是怕他忧惧至死，无奈地宽慰说。
孙超正要恢复平静，身后又有响动，他在轰隆隆的沉闷声响中转过身去，只见石门缓缓大开，洞内的景象慢慢在众人面前显现。
“啊，好多死人啊～～！”孙超的惨叫犹胜于前，不过这次连夏良都想跟着叫了。
宽敞的洞穴内更像是一间密室，奇珍异宝洒了满地，极品的血珊瑚，西域的夜明珠，东海的鲛绡，昆仑山内也罕见的玉壁，还有成箱的黄金，珍珠，玛瑙翡翠，令得整间密室奕奕生辉。只是在飞溅的鲜血和死状凄惨的尸体衬托下，这满室光辉都显得说不出的怪异阴森起来。
“大家小心，死这么多人，一定是有更厉害的机关。” 司辰绷紧的神经无暇为死者默哀，本能地喝令众人主意脚下和四周。众人立刻身形伫立，连身体都不敢稍有乱动。
易长空将密室内打量了一圈，叹了口气道：“放心吧，这些人不是死于机关陷阱。”
“易城主何以得知？” 雷轻羽全力使出明王九式之后便有些气血翻腾，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对易长空仍然是殊无好感。
“你看死的都是些什么人？”易长空说。雷轻羽刚才忙于调匀气息，并未仔细观察室内景象，此刻便循着他的目光扫过满室的尸体，粗略估计大概有数十人，死法各不相同，但死相都相当惨烈。而最让他意外的是，这些人竟都是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那不是南海的忧云剑客吗？”夏良有些难以置信地说，忧云剑客在百晓生的兵器谱上绝对可以排入前二十，居然连他都不幸丧生，那还有几人能幸免？
“青城四杰，武当七子，九华上人，普罗僧，慕容世勤。。。。”司辰喃喃地一个个念出死者的名字，神情由痛惜到震惊再到困惑不安，“这些可都是各大门派数一数二的高手，怎么尽数死于此？”
“因为这个。”梵若剑敲了敲右侧的石壁，易长空收回目光道：“这石壁上刻的都是各门各派密不外传的武功绝学，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人是为了夺取秘籍自相残杀而死的。”
众人闻言纷纷凝神往两旁石壁上看去，果然见其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间或还有图示，或曰独孤九式，或曰怀袖心法，甚至于少林绝学易筋经都记载于上，具是各大门派的镇派之宝，有些还是失传多年的宝典心法。这于学武之人尤其是这些造诣非凡的高手们来说的确比奇珍异宝更家诱人，贪婪之心一起，最终便落得鱼死网破，惨淡收场。
“如果不想死得像这些人一样难看的话，我劝你们最好不要走近去看。”易长空淡淡地说。
“为，为什么？”孙超有点不甘心地问，心里还在打着小算盘，便是他自己不学，把这些抄下来带出去再卖给有兴趣的人，那也是天大的一笔横财啊！
“若只是为了独占门派绝学，最后总该有一两个活下来的，而这些人却全部死光了。”
说到室内人皆死光了，孙超忍不住打个寒颤，但还是敌不住财富的诱惑逞强问道：“那是为何？”
话说至此，其它人皆知其间有问题，纷纷收敛神情目不斜视，就孙超个鱼木脑袋还在追问。易长空干脆转回头懒得理他。
“石壁上的文字之间加入了某些能导致人发狂的异教符号，看得越久，就越容易心智失控。” 雷轻羽说着，忽然忍不住冷嘲道：“凤栖梧还真是舍得下血本。”
“雷总堂主是说这些都是栖凤楼的阴谋？” 易长空不动生色地问。
“或许还有其它人参与，但一定少不了栖凤楼的一份。”雷轻羽说，“从我们进山到现在，易城主可见到一个栖凤楼的弟子？以凤栖梧和南宫瑾两人的野心，会不在这种事情上掺一脚只有一个可能，他们早就知道这是场阴谋。”
易长空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被人识破的主谋这时候不是应该现身一见吗？还是指望我们也跟地上这些人一样就此不明不白地死个干净？”说到最后一句，已经有意放高了语调。
密室尽头的石门随着浮云城主的挑衅忽然打开来，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道牢狱之中常用的门，只不过这道门每一根竖条均为精钢铸造而非普通的木头。白衣如雪的凤栖梧此刻就坐在门的另一边，款款抚着身前的桐木古琴。
“诸位远道而来，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多担待。”凤栖梧看了众人一眼，仪态闲然地道，仿佛自己此刻真的是在待客。
“不必客气，凤楼主不惜血本劳心劳力地设下如此盛宴，在下等铭感于心，真不知如何才报答得了阁下这番恩情。”雷轻羽回道。
凤栖梧笑了笑，混然不为对方的威胁所动。“荒山无人，在下自设几个机关自娱自乐，偏偏有人要眼盲目瞎地闯进来，这可怎怪得我。便是告到官府去，知府大人怕也只会怪他咎由自取罢了。”
“那倒是。”易长空也笑道，“既然是私怨，又何须惊动府衙，本王便是灭了你满门也不必向朝廷交代什么。”
凤栖梧目光流转，笑意温存：“谁不知道洛阳王权倾一方，自然是可以妄顾朝廷律法生杀予夺，只是，那也要你能活着走出去才行。”
“雕虫小技何足狂妄，有什么绝招尽管使出来。”易长空淡然的语气里带着强横的威势，似全未将凤栖梧放在眼中。凤栖梧也不在意，指了指那两面刻满各派绝学的石壁道：“这两面乃是由千斤巨石所制成的活动石壁，稍候只要我一启动机关，它们便会开始向内移动直至完全重合在一起。至于诸位嘛，若是不能想办法逃出来便只能等着给这石头做夹心了。”说着轻拍了拍掌，众人只听一阵模糊的声响传来，果见两面石壁开始缓缓往中间移动。
“如此而已吗？”易长空问。
“如此而已。”凤栖梧微笑道。“忠告一句，这块石头大概半个时辰之内就能完全重合，在下就不打扰大家的雅兴，先告辞了。” 说话间众人只见原来将他们同凤栖梧隔开的栅栏铁门前又落下原先的巨石，彻底将出路封死了。
凤栖梧消失之后，众人翻遍了密室的每一个角落均不见任何机关，更别说出口的踪迹。素来视死如归沉默是金的云翎卫蓝和青展开了以下对话。
蓝：“操纵出口和活动石的机关难道真的都不在这间密室内吗？”
青：“ 我们已经把这里每一个角落都搜索遍了，没有任何异常痕迹。”
蓝：“那就是说我们死定了？”
青 ：“或许吧。”
蓝：“。。。（叹气）”
青：“怎么？”
蓝：“被压成一摊肉泥，这死法太难看了。”
青：“（也叹气）对啊，为什么凤栖梧设下的每一个陷阱都会让人死得很难看？”
蓝：“因为此人心里阴暗丑陋。”
“啊～！我不要被压成肉泥啊～～！”
两位云翎卫的声音由始至钟都很轻，而最后这句突然爆发出来的哭喊，则来自于惶恐焦虑到了高潮的福星孙超。哭喊的同时还执着地抓着浮云城主的袖子摇晃。
“闭嘴，否则我现在就把你剁成肉泥。”易长空面无表情地说。孙超的宣泄既没得到抚慰又没得到回应，但依然故我地哭诉：“城主，要不你先一剑把我了结算了，被活活地挤压死太可怕了啊，我宁愿像那些尸体一样没有感觉，呜呜。”
易长空拂袖把孙超扇开老远，再用一个凌厉的眼神遏制了他继续靠过来的企图。一旁的蓝拍了拍他说：“哎，你好歹也是洛阳十二名士之一，吓成这样丢不丢人，让姓凤的听见传出去就不是丢你一个人面子的问题了。”
“呜呜，可是我真的越想越怕啊，再说这里是密室，他怎么会听得见？”孙超惨兮兮地反驳说。
易长空怔了怔，这两句对话在脑子里反复过滤了数遍之后，他转头去看雷轻羽，对方也正一脸深思，显然与他想的是同一个问题。
“雷总堂主以为，他会听见吗？”易长空问。
雷轻羽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我们交手多次，以我对凤栖梧的了解，他不可能错过这样的好戏。”
“总堂主，你同易城主在说什么？”众人不知道他们忽然打什么哑谜，颜冰开口问道。雷轻羽却没作答，兀自抬头往洞顶看去。
“在那儿。”易长空的声音先传了过来，众人循声往他目光所及的地方看过去，就见入口处的顶端正中间似乎有个八卦图案。易长空令抬过装金银珠宝的箱子重叠到一起，自己踩着箱子去观察顶上的图案。
虽然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但所有人都为这个突然的发现而凝神屏息，希望它是一个解开死局的征兆。半晌之后，易长空收回目光垂下头来。
“怎样？”雷轻羽问。
“是凤栖梧专门留下的窃听口。”易长空说。“这里是最合适的突破口，只要打开就有通道可钻出去。”
“真的！”众人绝望压抑的情绪因为这句话被点燃了一丝希望。
“可是那个窃听口只有巴掌大小，怎么才能打开得足够大？”
“而且我们剩下的时间恐怕不足两刻了。”
易长空伸手触摸那镂空的图案，惊讶地发现里面自己的手竟被一股强力所排斥，他发现自己估计错了，这不仅仅是凤栖梧留下的窃听口，如此强劲的气流，更有可能是破坏整间密室的缺口。
“你们全部都退开。”易长空沉声说道，言罢凝神运气，将所有内力催动援引至掌心，双掌紧贴着顶上图案，同里面那团呼啸的强力相抗。站在下面的众人只见他袖袍鼓动真气充盈，高举的双掌缓缓向上推压着，冠带无风飞舞，面色如白玉透紫，整个人都陷入临战状态。
而下面的人此刻亦是越发惶恐失措，两面巨壁正在缓缓靠拢，眼看密室的空间越来越狭窄，原本分开两边的人已经被迫紧挨在一起，双手一伸便能触到两边的石壁，并且很快便站成了一条线。就在石壁开始压迫众人的肩膀时，头上传来一声巨响，旋即一股怒啸的风暴自头顶传来，瞬间充斥了密室。易长空在这突然冲出的风暴中跌落到地上，冠带皆散，发丝飞扬。
石壁忽然停止了前进，片刻之后开始缓缓后退。众人皆是一愣，还没来得及欢呼，就只觉座下
忽然一空，眼前成了一片黑暗。
空荡的密室里静了一刻，忽然远远传来一个满意的声音：“成了。”
＊＊＊＊＊＊＊＊＊＊＊＊
黑暗中剧烈的颠簸滑行之后，不少人在四周终于安静稳定下来之前都陷入了昏迷状态。易长空是第一个清醒过来的人。抬头看了看四周，密室早已消失，而自己现在置身之地是一片荒野。面前一座古亭，青纱翻飞，端坐亭中之人白衣胜雪，清雅出尘。见他醒转，不急不缓地鼓掌赞道：“浮云城主果然不愧惊世之名，凤某佩服。”
易长空撇了他一眼，冷冷地道：“把魔剑交出来，本王留你全尸。”
凤栖梧笑了笑：“我手上若有魔剑，一定双手奉上。”
“你没有魔剑？”
“魔剑根本尚未现世，我又怎么会有。”
易长空皱了皱眉，“很好，敢设局框我的人，你是第一个。”
“情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请多担待。”
“哪里哪里，阁下勇气可嘉，既然本王没被困死，凤楼主也该准备好承担后果了。”
凤栖梧大笑起来：“易城主现在恐怕还顾不上同在下清算，况且我本就没打算将你困死。”
“你太自以为是了？”易长空已经有点不耐烦跟他罗嗦了。凤栖梧却并未因对方身上骤起的杀气而变色，反而慢慢自亭中走出来，悠悠地道：“易城主现在不是该先想想怎么把秦神医从你亲手启动的邪冥阵法中救出来吗？”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三十三章 巅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