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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尘尽去 ...

  •   暮色四合,月亮藏在厚厚的云层里,只有几颗星子孤零零地坠在天边,今天的夜色似乎比平日里更要暗上几分,是个杀人放火的好时机。

      王家却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庭院里众宾客推杯换盏,半点没有因天黑就离开的意思。

      盖因今天是王家少爷娶平妻的日子,虽时说是个平妻,可谁不知道,前面那个正头夫人不过是个摆设,如今新夫人进门,恐怕和正头娘子也没什么区别了,宾客们自然愿意卖个面子。

      两位丫鬟穿过庭院往内宅走去,越走越偏僻,越走越冷清,连脚下踩着树枝的咯吱声都仿佛带着回音,和前面的热闹简直是两个世界,越发衬得这里凄清无比。

      两个丫鬟也耐不住这有些渗人的环境,讨论起那位新夫人,说着说着话题就转到了她们送饭的对象。

      一个说道:“听说夫人又病了,这从席上捡来的剩菜,不适合养病吧。”

      另一个啐了一口,“她算哪门子夫人!当年勾着咱家少爷被人抓了个正着,本就名誉败坏,少爷没有嫌弃将她娶进了门,她不知感恩就算了,反倒还一脸清高,碰都不给碰一下。少爷忍受到现在已经是情深之极,她还有脸要求吃食?不给猪食都是咱们主家心善!”

      “她好像病得都起不来床了,看起来很可怜.....”在同伴的瞪视下,小丫鬟嗓音越来越低,最终讨好道:“咱们少爷这样深情优秀的人,合该配个温柔贤淑的女子。”

      “本就是这个道理!”

      两个丫鬟说说笑笑地推开木门,门板年久失修,咯吱声悠长刺耳,在整个阁楼里回荡,成了幽暗寂静中唯一的动静。

      同这座阁楼和阁楼的主人一样,带着将行就木的腐朽气息。

      太过压抑,丫鬟也没了说笑的心思,放下食盒就匆匆离去,关门前瞥了一眼昏暗的床上那鼓起来的一团,影影绰绰中似乎有只青筋纵横皮包着骨头的手缓缓伸出,比起人手更像是骷髅。

      丫鬟狠狠打了个冷颤,不敢再看。

      宋凝雪等外面没了动静才缓缓坐起身来,仅这个动作就让她筋疲力尽嗬嗬地喘着粗气,她侧耳听着隐约传来的喜乐,嘲讽痛恨从眼中一闪而过。

      “吱呀。”

      门又开了。

      宋凝雪黯哑的嗓音在黑暗中响起,“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

      韵琴坐到床边,抓着自家小姐瘦骨如柴的手,眼中满是即将报复成功的痛快,“今日人员杂乱,平日里看守我的小厮被人拉着吃酒去了,行动很顺利,不会有问题的。”

      宋凝雪反手握住韵琴的手,因为做着浆洗衣服的活计,这双本该细腻的手早已粗糙不堪。

      她心下酸涩,再次劝道:“你本不必跟着我受苦的,如今,我身中剧毒,也没日子好活了,只想着将害我至此的人一起拉着下地狱,但你不一样。”

      干瘦的手轻轻抚上韵琴的鬓角,“你我虽为主仆,但情同姐妹,是我无能,没办法给你一个好前程,正好趁着这个时机你假死脱身,从此天高水阔任鸟飞,多好!”

      说着说着,宋凝雪想起了以前两人私语时说过的祈愿:要走遍山川河流,看最美的景色,吃最好吃的食物,给未婚夫生个可爱的孩子,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夫妻琴瑟和鸣,逍遥自在。

      可惜,幻想之所以是幻想,就在于永远无法实现。

      未婚夫和表妹勾搭成奸,她自己则家产被夺,名声被诬,被人算计嫁给了衣冠禽兽,如今,更是命不久矣,一辈子都无法去看看外面的天空有多蓝......

      宋凝雪收回思绪,可能就要报复成功,再想起这些竟意外平静,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只有眼前这个陪着自己吃苦受罪的丫头了。

      她不放心地叮嘱:“你知道印信放在哪里,自己去取,凭着它可以去通顺银庄兑换钱币,以后自己长个心眼,有银钱傍身,日子必不会过得太差,还有......”

      “我不走!”

      韵琴直接打断自家小姐的话,泪水顺着深陷的眼窝一路流下,在脸上划下道道沟壑,打湿了衣襟,也打破了宋凝雪刻意制造的平静气氛。

      她使劲抹了把脸,可惜片刻之后又泪眼朦胧,如此反复,直到脸都擦红了眼泪还是止不住。

      轻轻环住自家小姐的腰,靠了上去,“我自小就跟小姐您在一起,若是您不在了,我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好。让我随了您一起去吧,等地下见了老爷夫人,我也能道一句不负所托!”

      韵琴性子执拗,即使不同意,她肯定也会一意孤行。

      宋凝雪思忖片刻,不再劝。

      笑容柔和,隐约可见闺阁时期的风华绝代,“罢了,就带上你好了,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

      “就这么说定啦!”韵琴也跟着笑了起来。

      主仆二人已心存死志,赴死仿佛归家一般从容快乐。

      宋凝雪让韵琴扶着下了地,推开窗户,夜色已深,月亮从云层中探出一角,皎白的月光撒在大地上,给万物镀上一层凌凌清光,挂在树梢的喜绸看上去都变成了白绫。

      前院的嬉闹渐渐低下来,喝喜酒的客人应该已经离开了,此时人困马乏,想必在睡梦中死去也是件极美妙的事。

      宋凝雪嘴角的笑意扩大,带着一丝癫狂。

      我的好舅母,你害我至此,我又怎能让你独善其身?

      既然弄不死你,那就弄死你的娘家,反正都是一丘之貉,你的下半生就在悔恨中为所犯的罪孽忏悔吧!

      宋凝雪接过韵琴手里的油灯,轻轻丢在地板上,发出哐啷一声。

      早就泼了油脂的地面瞬间窜起尺长的火光,顺着油脂一路烧向外面,不过片刻就形成燎原之势。

      火势滔天,烧得天空都变形扭曲,整个王家化为一片火海。

      ......

      “啊......”

      宋凝雪头疼欲裂,眼冒金花,下意识扶额,却摸到一手冰凉黏腻。

      她愣了愣,不明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火舌舔舐着皮肤,烈火焚身的剧痛犹在,但她现在显然已经不在高温烧灼的火场了。

      宋凝雪顾不得许多,拼了命地喘气,甘甜清新的气息顺着鼻喉流入肺腑,如此反复多次,方才觉得窒息离自己远去,她从来不知道如此普通的呼吸竟是如此珍贵。

      “我说过,你迟早是我的。”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宋凝雪意识到这里还有其他人,只是这声音......

      她抬头,果然是王书庭那斯文败类。

      或许觉得朝思暮想的佳人再也逃不出掌心,王书庭摇着扇子,慢慢踱步上前,整好以暇欣赏着猎物狼狈的姿态,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垂涎之色。

      “让你清高,既然正妻不愿当,那就来给我作妾吧!”

      犹如棍子砸在脑袋上,太阳穴突突起跳,宋凝雪半天才将瞳仁对准那缓步走来的男人。

      这场景,似乎熟悉得过分。

      将手缓缓伸至眼前,猩红的鲜血刺疼了双眼,也让她的记忆彻底复苏。

      这是......

      那好舅母王氏联合她的好侄儿王书庭算计她的那一天!

      就是从这一天开始,她名声尽毁,家财被夺,看着那对狗男女拿着她的钱卿卿我我,自己却被一顶小轿抬回王家,说是王书庭的夫人却连院门都迈不出去......

      真是,老天有眼呐,竟让她回到了人生被毁的这一天!

      王书庭见刚才还言辞激烈的宋凝雪被他推倒在地之后竟像吓傻了一般,盯着手一动不动,不由一阵得意。

      “来,给我亲香亲香,反正迟早都是我的人,你现在讨好我,以后日子就能好过点。”说着就要去挑美人下巴。

      “滚!”

      宋凝雪不再像前世那般顾忌重重,一伸手就将这个令人反胃的男人掀翻在地。

      一个七尺男儿抵不过纤弱女子随手一推,王书庭坐在地上时还有些不可置信,直到尾椎传来一阵又一阵疼痛,他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强烈的疼痛刺激得王书庭眼睛发红,来自猎物的反抗更让他怒火直冲脑门,挣扎着起来就要上去给对方一点教训。

      “姑母虽嘱咐别让我做得太过分,不过既然你如此不识抬举,那我也不介意现在就将关系给坐实了!”

      仗着男性力量上的天然优势,上去就要撕扯宋凝雪的衣服。

      令人作呕的气息扑面袭来,宋凝雪下意识就要像过往无数次那样将此人按住打个半死,行动之际却生生按捺下来,侧耳听向窗外。

      果然,窸窸窣窣的脚步正由远及近。

      和前世一模一样。

      王书庭的手已经伸到眼前,还算能看的脸上交织着兴奋和欲望,只一眼,就让人忍不住想吐。

      宋凝雪不再犹豫,后退一步,反手抄起桌上的水果刀就剁了下去。

      寒光闪过,温热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到两人脸上、衣襟上,浓郁的血腥味充斥在鼻尖。

      王书庭愣愣地看着鲜血四溢的手,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片刻之后,将视线转到在地上滚了几圈、沾着土和血的大拇指上,瞳孔紧缩。

      “啊——”

      凄厉的惨叫响彻这方天地。

      与此同时,房门“哐”一下被人狠狠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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