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不老的秘诀是我对象》清酒二两钱

8、第八章 张府

　　阿五冷不丁被抓了手，还不能抽出来，怕张有德翻脸，在连胡老板都不敢拒绝的贵人面前，他这种无权无势的学徒就是个蝼蚁。

　　心里有种冰冷的残酷油然而生。

　　张有德又老又丑，他那不愿与人接触的洁癖犯了，只想砍掉这肥大的手。可也只是想想。

　　他一贯审时度势，知道在什么时机做出什么举动。

　　阿五故作慌张地看了眼林非尘，仿佛在求助。
　　林非尘垂眸不与他对视，隐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住，内心却冷酷如磐石。
　　刚下台便觉得张有德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听闻张有德喜欢青涩的少年，便试着把他推出去了。总归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可不想再进另一个地狱。
　　只是可惜了这个好用的下人。他的睫毛颤了颤。

　　张有德看着青涩的少年一脸慌张胆小，还有些隐隐抗拒，只当做没看见，对林非尘哈哈一笑，“这小孩我看着喜欢，干脆认个干儿子好了。”

　　果然。
　　林非尘虽然这样做，心中还有隐隐不忍，现在这丝希望也灭了，便彻底熄了心思，只当从此没阿五这人，想了想笑道，“这可是我们未来台柱子，胡老板可舍不得。”

　　“诶，没事，胡老板那我来说。”张有德大手一挥，毫不在意，“呆了这么久也够了，我跟胡老板打个招呼就回去。”

　　阿五只觉一片冰凉，什么乱七八糟的情绪都冻住。给太监当儿子，除去钱财蒙了心的，谁会乐意？

　　这时张有德放开他，招呼小厮去喊胡班主。

　　下人动作很快，胡班主蓄着小胡子，穿着上档次，乐呵呵迈步进来寒暄。
　　听闻张有德的意思，他的笑容僵硬瞬间，赔笑道：“这孩子是我这班子里着重培养的，日后当台柱子来着……”未尽之言带着隐隐拒绝。

　　“哎，这不是得了眼缘嘛，说起来也巧，还是林曲客无意叫他我知晓胡老板培养不易，”张有德眼神傲慢瞥过，面上却带笑，“这样，张某赠白银百两，助老板再得佳伶，可好？”
　　胖手拍拍胡老板肩膀，弥勒佛似的乐呵笑，不知情的人或许还真以为两人称兄道弟感情深厚。

　　胡老板这细胳膊终拧不过大腿，这交易便自然而然成交了。

　　面对学徒希冀的眼光，胡老板不自在的移开眼神。

　　见事情定了，林非尘温润清雅地微笑，“公公，我陪阿五去收拾收拾，顺便说说话。”

　　张有德看了两人几眼，笑眯眯指了两个手下，“别劳累了，让这两个帮着收拾提东西。”

　　回了住宿的楼，林非尘让那两人不远不近看着，目视前方，对身边阿五道，“这事，也没得说是我对你不住，张公公是个有钱的，你乖巧点跟他，总不会亏待你。”

　　在他看不见的衣袖里，阿五的手紧紧攥成拳头。

　　没听见回答，林非尘语气便尖锐了，“说起来，能跟个贵人，也是你福气，用不着谢我。”
　　阿五不作声，默默回了房，林非尘可不会踏足学徒住的地方，就在外等着。

　　拒绝了那两个监视的人帮忙，阿五寻了个布包，将需要的东西装了进去。趁着外人唠嗑没注意，将木头里的那锭银子收了起来，又装了些小玩意。

　　这会儿学徒们都在露天台干活，没人看到他们，甚至都来不及跟伙伴和管事打声招呼。
　　阿五回头看了眼住了几千个日日夜夜的楼，垂眸望着地面磨蹭往前走，这一路走过去，心理建设也做完了。

　　张公公的马车在梨园门口候着，周围下人很多，胡班主点头哈腰跟他拜别。

　　胡老板拍拍阿五的背，语气带着劝慰和敲打，“能得张公公青眼，是你的荣幸，可不能任性。日后有你好日子过，跟着公公吃香喝辣。”

　　阿五垂眸，露出紧张却害羞轻柔的笑容，“小的知道。”看起来接受了事实，很是无害。

　　胡老板满意地点点头。要说其实他也舍不得，但比起林非尘这个吸金石，一个小学徒放弃也就放弃了。

　　因着是陵京城内的道路，马车行驶平稳。阿五抱着包袱单独在小马车里，前面那个更富丽的马车里则是张有德。

　　街道鼎沸的喧哗声透过窗口帘布钻入耳朵，烟火气十足。可与他像相隔一片大海，只模模糊糊留个印象。

　　百姓们各自热闹，有人羡慕地看着华丽马车，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成为这样的大老爷，出入豪华仆人围绕。
　　却不知马车里面有个清秀少年，即将被送进太监的府中。

　　阿五抱紧包袱，仿佛在汲取能量。他放下窗帘，那一瞬间似乎外面闪过那个妖怪的脸。

　　不多时，马车停在一座私宅，有小厮在旁恭敬说“到了”。阿五手拿包裹撩帘子跳下去，颇有些拘谨的站在一边。

　　府里有个老伯迎出来，应该是管家的角色，一张菊花脸笑得谄媚顺从，满口老爷老爷。旁边下人耷眉低眼，具是胆小规矩的模样，大气不敢喘。

　　张有德被扶着从脚踏上缓缓下来，看见阿五一副矜持拘束的模样，露出笑容，许是到了自己的地盘，神态便自然而然带着傲慢，“阿五啊，来我身边，别害怕，这是我府上，你往后就住这里了。”

　　阿五低眉顺眼跟在他身后进了大门。这府邸挺大，下人虽不多却规矩，想来他旁边这位公公权势极盛。
　　这么想着，他心沉了下。

　　还没等送他到安排的地方，张有德被一个小太监慌里慌张地叫走了，说是宫里突然有事。临走前张有德万分不耐地吩咐管家送人到空院子。

　　府邸主人走了，那菊花脸管家像挑捡货物一般扫视阿五上下，语气轻慢，“跟着我走吧，以后切记规矩点。”

　　阿五涌起好笑，心里重复应答一遍，嗯，以后切忌规矩点。

　　菊花脸领着少年往西边走，旁边有四个武仆虎视眈眈，生怕下一秒他就跑了。

　　这府里绿化做得好，三月春光乍泄，到处是荫荫树木花草。天色尚早，徐徐清风吹过。

　　阿五心底的烦闷多少被吹走，他格外喜爱自然，不拘什么景，只要是美的，他就欢喜。所以才会为了深夜一副未经污染的鹅毛白雪景，为了看那纯粹洁净的漫天雪白，顶着料峭寒风去买吃食。

　　不单是看景色，他在心头记着路线和景物，哪里有树木，哪里有假山，指不定之后用得着。
　　他记性是很好的，不然也没法轻易从林非尘房里偷东西栽赃嫁祸。

　　阳光一闪，树木顶上似有衣角飘扬，他看过去，有谪仙人身轻如羽坐在片叶上，笑容轻朗。
　　他一怔，揉了揉眼再看，那身影就消失了。一时只觉得不解。练戏是要练眼神的，他视力极好，很难看错。

　　“看什么呢？快走！”菊花脸不耐烦道。

　　周围人实在太沉闷了，偶尔路过的丫鬟都低着头不发出一点声响，更别提与人交谈。整座府仿佛被莫名的沉沉阴霾罩着。

　　似乎觉得太过安静，要给自己找点存在感证明地位，菊花脸从鼻子里哼声，小眼睛眯起来斜斜瞥了一眼，“瞧你还算个好的，我给你个提醒，可别像以往那些男孩们哭闹不休寻死觅活，乖巧点儿，哄好了咱爷有你好处的。”

　　明说提醒，实际恐吓。换作别的不知事的少年，这会儿怕是两股战战几欲流泪，想着自己会遭遇什么，那张有德死太监会怎么折磨人。

　　阿五只微笑点头，“小的明白了。”

　　看到阿五这副淡然处之的模样，菊花脸倒是惊诧看了一眼，以往那些少年听了都是战战兢兢眼泪直流，有的直接跪地磕头求他放了走。看到清秀少年哭泣求饶，很是满足他的掌控欲。

　　没想到这次带回来这乳臭未干的小子真是初生牛犊，恐怕还真以为来这里是做客的呢。

　　菊花脸心中不爽，但人家乖乖听话了，他也没法说什么。于是原本打算去好院子的脚步转了方向，换成西边最旧的竹轩阁。

　　就这些走了一路来到偏远的竹轩阁，菊花脸招来两个大丫鬟，说是日后服侍他的，冷着脸道：“府里头规矩大，你别到处乱走，有什么事吩咐她们就是。”

　　阿五低头道声知道了，看起来很是乖巧。菊花脸满意点点头，领着武仆走了。

　　两个丫鬟具是冷着脸，给阿五问安后立在一旁。一个叫作春华，一个叫秋实。两人年龄不算小，知道自己侍候的是什么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用不着上心。

　　阿五拎着朴素包袱，一双本来看着地面的眼眸怯怯抬起看人，露出羞涩温和的笑容，配合清秀的少年面容，看得丫鬟眼睛闪了闪。
　　他颇有些拘谨的孩子气，软着嗓子声音清亮，“两位姐姐，小子初来乍到，还请姐姐们教教我规矩，好叫我仔细些别无意闯了祸，连累到姐姐们。”

　　他看起来这样乖巧懂事，丫鬟们就算铁石心肠也缓和面容。秋实年龄更小些，抿紧的唇线柔和下来，“小少爷，你别听那管家说的，这府里的规矩就是老爷说的话，你只管讨好他，别人奈何不了你。”

　　阿五面容纯真，语气清脆又带着羞涩，“我戏唱的还行，老爷说带我回来当干儿子哩，我日后肯定孝顺他。”

　　春华秋实对视一眼，眼底划过诧异，这少年竟是个这样纯的，难不成还不知道他被带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虽然这样想着，她们却不打算说出少年只是个玩物的真相，让老爷自己来教不是更好？说了这少年肯定要一哭二闹三上吊，她们也不得安生。
　　将凉薄心思藏好，春华开口提点一句，“反正你别跟老爷对着来，要做什么都随他，这样以后才过得好。”

　　“是，多谢二位姐姐提点。”阿五抿唇青涩一笑。

　　两人也不多聊，很快出去干活了。
　　阿五一个人站在房里，把门栓好。整个房间只有自己一人，他提起的心才稍微松懈，坐在椅子上缓了口气，他打量这房。

　　该说不愧是权势贵人的府邸，只是给他住的小院子就如此精致。深红色的桌椅似乎是新做的，漆上的极漂亮。山水屏风影影绰绰，隔着一道帘子进去则是内室，床铺被褥看起来塞满了棉花，夜里睡觉应当很暖和。

　　他走过去将包袱仔细塞到床铺里侧的被子下，靠近枕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