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之忘魔羡道》深粉

353、惊蛰1-2

　　风从卷帘下吹入，檀香的青烟晕了一室，眼前白茫茫的一片，父亲母亲的面容若隐若现，蓝启仁一掌打碎蓝绍心脏的那一掌、母亲主动做了父亲杀师仇人那一幕、父亲宣布闭关自我禁闭那落寞的神情……都在蓝曦臣脑海里纷至沓来。

　　“去吧，你再想想，我不逼你。”蓝启仁敛眸，疲倦地挥了挥手，示意蓝曦臣回去自省。

　　出得雅室，即便云舒风轻，花香扑鼻，蓝曦臣却一直垂首缓行，只是步履沉重，心事重重，连门生走到近前也未抬头。

　　“宗主，宗主。”门生站在三尺之外，行礼问候。

　　蓝曦臣点头，却未停步，见到自家宗主眉间郁色如此明显，门生只得站在道中，躬身说道：“宗主，属下奉命带洞庭林氏的林姑娘参见宗主。”

　　洞庭林氏？蓝曦臣面色麻木，只是微微叹了口气，道：“知道了。你下去吧。”转身对着那黄衫飘飘的窈窕佳人，眼眸之中如水般淡然，面对林湘思的绝丽容颜全然无波无澜。

　　“林姑娘，找我何事？”蓝曦臣礼貌问道。

　　林湘思脸色微红，怯怯地道：“曦臣哥哥，我去见过父亲了，他不同意解除婚约。”

　　一波未平，又来一波，蓝曦臣近乎麻木，没有说话。

　　林湘思以为他是怪自己言而无信，急得将腰带在手里打了好几个结，慌忙解释道：“你别生气，你先听我说完。”

　　蓝曦臣其实并没有怪她，甚至根本没有想到要依靠她来解除婚约，当她说了放手，他便对她再无芥蒂，也无感觉。挡着他前进的障碍，原本就不在于她。

　　“父亲说，这是两个家族的事，不是我们两人的事。我苦苦哀求，但他就是不同意。我想了很久，发现这未必不是一个方法。”林湘思眉目绞成一团，咬着牙，看蓝曦臣神色安然，好像在等她说下去，便又鼓起勇气道：“我过来找你，是想跟你商量，你看我说得对不对。”

　　蓝曦臣没有阻止她，抬眸说道：“林姑娘想说什么，但说无妨。”看四周无人，又道：“我们边走边说。”

　　他们在松柏夹道的白石子路上并排前行。林湘思低下头，看着脚下，用很轻的声音说道：“曦臣哥哥，我知道你心里没有我，这没关系，我不会勉强。我想说，即使这次退了婚，可姑苏蓝氏会同意你终身不娶吗？如果你终会娶亲，为什么不可以是我？”

　　忽然间四周万籁俱寂，唯闻风中叹息，她说道：“至少，我可以跟你约法三章，我们名义上成亲就行，终身不必有……有……夫妻之实。”

　　蓝曦臣触电般地抬起头，转头去瞧她，但见林湘思几乎将头低到胸口上，鬓边长发垂下，遮住她的面容，但声音却细小而清楚地传来：“我说我理解你，你信吗？真的，我理解你。如果现在有人逼着我和别人做夫妻，我宁可死。”

　　“所以我理解你，我愿意帮助你，我们可以扮演举案齐眉。我听说公主不能出谷，我可以掩护你去见她，如果你们有了孩子，我会当作自己的孩子来养，而且绝不会让人说三道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用面对蓝曦臣，林湘思说出这些话，声音虽然细微艰涩，却并没有停顿，也许她是深思熟虑了很久，才做出的决定。

　　蓝曦臣问道：“你为何要帮我？还要如此帮我？”

　　林湘思没有迟疑，说道：“因为我喜欢你，喜欢很久很久了。我希望你好，希望你一生顺遂愉悦，若是你也能喜欢我，那是再好不过。后来知道你不喜欢我，我很难过，但这没关系，因为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

　　蓝曦臣道：“你可想过你自己？”

　　林湘思点了点低得不能再低的头，细声道：“想过的，做你名义上的夫人，能经常看见你，看见你微笑，看见你开心，我就心满意足了。”

　　林间吹来的仿佛都是混乱的风，蓝曦臣不忍心嘲讽她，但也无法保持沉默，他思忖道：“林姑娘，感谢你的厚爱与成全之心。蓝涣不配，却也想告诫你，无论何人，都没有资格让你赌上自己一生去成人之美。”

　　林湘思抬起头，脸上是虔诚无比的坚持，说道：“曦臣哥哥，这不关你的事，是我喜欢你，我愿意帮助你，我不要求你回报，你不必觉得心中不安！”

　　蓝曦臣沉重地道：“林姑娘，我实在无法赞同你的做法。你对我的了解，来自于远远的观望和传闻，真实的我什么样，你完全不知道。你这样做，不是什么壮举，只是一种不负责任毫无意义的献祭！”

　　眼泪又涌出眼眶，顺着她白犀的面庞流下来，林湘思呜咽道：“无论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就像公主变成那个样子，你还是那么喜欢她一样。”

　　蓝曦臣摇头道：“这完全不一样，你也理解不了。我无论如何不能接受，一个女孩子冲动无谓的牺牲。”

　　林湘思哭道：“不是的，曦臣哥哥，我不是一时冲动！这是我想了很久的决定！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我喜欢你，愿意这样来帮你，难道都不可以？你就这样讨厌我吗？”

　　蓝曦臣没有让声音变得很大，却不容置喙地道：“不！若是冲动还好，你若真是郑重思量过后，还是这样决定，那就愚不可及了！这跟我的好恶没有关系，我不能眼看着甚至亲手毁掉一个女孩子的后半生！仅仅是因为纵容这种愚蠢的喜欢。”

　　林湘思哭得抽噎不止，止步不前，用袖子抹着眼泪，含含糊糊地说着：“可是，你不喜欢我，也不接受我的帮助，我这一生也不会开心了。你不能称心如意，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她真情实意，并非做作，但蓝曦臣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沉重，君子如玉，家族如山，筑成一个华丽的牢笼，他身在其中，空有一身修为，却不得挣扎。因为若要挣脱这个牢笼，就必然要打碎它，而这后果他承受不了。

　　蓝曦臣无声地长叹一声，正要转身离开，林湘思喃喃低语：“曦臣哥哥，我知道你一定会想明白的，你没有其他选择。”

　　但是从山门方向突然传来一阵纷乱的人声，极其嘈杂，让蓝曦臣无暇顾及林湘思，云深不知处禁令众多，这等混乱，一定是出了大事。他脸色微变，立即朝山门快步走去，前面却已经赶来了两个门生，神情惶恐，见到蓝曦臣，慌忙行礼。

　　“宗主，蓝懋公子和蓝慜公子，不知为何与蓝荀尊长争执起来，后来……动了手，先生不准小公子们出去，他们就闯了山门。”门生一脸大事不好的样子，向蓝曦臣汇报道。

　　闻言蓝曦臣又惊又怒，起初是不敢相信，压着头疼问道：“他们人呢？”

　　“两位小公子闯了出去，没有命令，我们不敢去追。只得过来请示宗主。”另一个门生战战兢兢地答道。

　　“有没有伤人？”

　　“守卫山门的弟子们没有受伤。但是两位小公子是从蓝荀尊长那里一路打过来的，属下不知有没有人受伤。”门生可能是第一次见到蓝曦臣的脸色如此难看，越发局促不安。

　　这个世界简直乱透了，蓝曦臣颓然地压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无可奈何地想。

　　蓝荀负责云深不知处的巡防多年，从无疏漏，蓝氏家规事无巨细，规范众多，自来就没有出现过自家子弟强闯山门禁制的情形。而蓝懋一向循规蹈矩仪态端方，蓝慜虽然个性活泼跳脱，也只是自己淘气，顺带带着几个孩子淘气，满了十岁过后，两人连跟同龄孩子闹别扭打架都没有，更别说与尊长动手了。

　　好在他们修为还不错，至少出了门不至于被人打得满地找牙，哭着回来。蓝曦臣其实有一瞬觉得他们哭着回来说不定也不错，当然只是一瞬间，下一刻他便吩咐道：“你去禀告先生，让他知晓事情经过，同时请他放宽心，我会尽快处理好。”

　　林湘思站在道旁，垂手回避，蓝曦臣对她施了一礼，吩咐门生带她回客房，自己先往蓝荀房中去，头仍有些痛，心中忐忑地思索着，蓝懋蓝慜两个到底在闹什么，走到一半，一片不祥的阴云飘进心中。

　　蓝荀的院子在一排古柏掩映之下，蓝曦臣加快脚步，推开院门走了进去，靠近门廊之时说道：“七叔，曦臣来访。”

　　正房的竹帘歪歪斜斜地挂在门口，最上面的抽绳断裂，一看就是有人用力掀坏的。一个面目清秀气质昂扬的中年男子，姑苏蓝氏巡防主事，蓝荀从里面出来迎接，面上还有些愠怒之色，但对蓝曦臣还是以家主之礼参见：“宗主，请进。”顿了顿，又道：“屋里有些乱，正在收拾。”

　　蓝曦臣见他行动自如，略宽了些心，缓步进去，只见屏风倾倒，案桌碎裂，香炉、灯盏滚了一地，帷帐七零八落，一片狼藉，不禁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