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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   听说有道士降妖除魔,全村男女老少都聚集到了祠堂,一时间人头攒动,声音嘈杂。这段时间来各种流言蜚语在此刻集中爆发,连一些芝麻绿豆的小事都被说得稀奇古怪。
      阿宗远远地看见这么多人,心不断往下沉,把怀里的阿柒抱得紧些,更加警觉地留意四周的情况。
      刚刚在山坡下被围追堵截时,那几个二流子明显就是要抢阿柒,所以阿宗迅速把阿柒抱到前面来,原本绑在俩人腰间的汗巾也进行了调整——扯开兜住阿柒的臀部,一边搭上左肩横过后背,在右腰处与另一边系紧,像抱幼童一样,将阿柒牢牢横抱在胸前。
      想看阿柒的人本来就多,这会儿知道他可能是妖孽,那好奇心就更重了。看着阿宗抱他走来,大伙既害怕地主动让出一条路,又你推我挤的想站到前面好好瞅瞅。
      阿柒头枕着阿宗的右肩,僵硬弯曲的左臂勾在他的脖子上微微震颤着,右臂无力地搭在腹前。他的双腿随阿宗的走动晃荡着,脚上的鞋已不知何时掉了,布袜虽然被系在脚脖子上,但还是松松垮垮,完全看不出脚型。
      阿宗大手护着阿柒的头,快步穿过人群。他不介意别人看阿柒,但对那些无中生有的诽谤感到气愤,所以一脸凶狠地瞪向那些胡说八道的人。
      “太可怕了,怎么看也不像活人!”
      “脸都僵了,应是死了有些时日了!”
      “什么死而复生,就是妖孽!”
      “肥番的魂八成被勾了,要么怎么下得去手啊!”
      “阿宗还当宝呢,肯定中邪了!”
      ……
      所有议论阿柒都听见了,他告诉自己要冷静,这时候不能给阿宗添麻烦,但身体却很诚实地反应出他精神上的紧张,越来越僵硬,左臂死死地扣在阿宗颈上,颤抖得更厉害。
      “阿柒,你等会什么也不用管,什么也不用说,只要帮我注意那几个二流子就行。我敢肯定这事跟肥番有关系。”穿过天井时,阿宗小声地在阿柒耳边说,希望能转移他的注意力。
      正堂里族长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都在,而上座还坐着一位道人。那道人两鬓斑白,穿着件半旧的灰色道袍,闭目垂首,神态安然自若,看上去还真有几分道骨仙风,世外高人的样子。
      “阿宗,把人放下!”一位老人看见阿宗抱着阿柒就觉得碍眼,亟不可待地训斥:“这里是祠堂,成何体统!”
      “族长,阿柒腿脚不便,您知道的。”阿宗一点没打算放下阿柒,“今日让我们来,有什么事您直说。”
      族长让身后的小年轻搬了把凳子放阿宗边上,说:“让他坐凳子上吧。”
      “族长,谢谢您,但阿柒实在坐不住,就不麻烦了。”阿宗清楚这会儿放下阿柒,他就别想再抱起,到时想走就不容易了。
      “没规矩!”老人呵斥着,挥手让旁边的人过去分开他俩。
      “谁敢碰他我跟谁没完!”阿宗一脚把边上的凳子踹翻,狠劲十足。
      阿宗平时人缘还是很好的,大家不想跟他结下梁子,何况阿柒是妖孽,他们也怕有危险,所以只是围着他们,没有动手。
      “阿宗,这里是祠堂!不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另一位一边老人用拐杖敲着地板,一边劝告他,“你听话把他放下,这里就没你的事,你尽可回家去。你要执迷不悟,就把你关进地窖。”
      “阿柒不是我们族人,如果他有什么错,也该到县衙报官,请县老爷裁决,我们族里没权力私下判他!”阿宗说得有理有据,“他是我带回来的,也一直是我在照顾,我对他有责任,所以我不会和他分开。”
      族长没说话,阿宗不知道他的态度,但几位老人很明显已经给阿柒定罪了。
      “各位莫再劝了。”道长睁开眼,慢悠悠地说,“他已邪气入体,这会你们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的。”
      “道长,您可确定就是他?”族长比较谨慎,不敢凭几句话就下定论,毕竟关乎性命。
      “族长不信?”道长哼了一声,“也罢,是与不是大家自己看吧!”
      阿宗见他从怀里掏出几张裁好的黄表纸,又取出毛笔和朱砂,口中念念有词地闭目了一会儿,然后提笔沾朱砂在纸上画起来。
      “这符是我现画的,大家都看见了,此符是最简单直接查看邪气的符咒。”道长拿起符给大家展示,“只要身上有邪气,往这符上吹口气,符就会变黑,严重者符即自行化灰。”
      为了让大家信服,道长让族长先吹了口气,“看,符未变,证明您身上没有邪气。”
      之后,他又拿着那张符随便找人吹,男女老少皆有,很公平,结果是大家都没有沾染邪气。
      “……骗……骗……”阿柒着急地在阿宗耳边念叨。
      他从小就学杂技,这行太庞杂,各种各样的技巧,把戏多如牛毛,他又走南闯北多年,什么没见过,即使自己不会,其中的道理也基本都懂。
      所以那道长一说那符,阿柒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可偏偏他表达不出来,只能看着族长和其他人被糊弄得深信不疑。
      “嗯,这本来就是有人搞鬼,我们不要慌。”阿宗相信阿柒,但他自己不懂,阿柒又说不出道理,所以他也只能干看着,别自乱阵脚就好。
      “小兄弟,你来吹一口吧!”道长拿着符走到阿宗面前。
      “你都说我邪气入体了,那吹了必然变黑,又何必吹呢!”阿宗不傻,知道这是挖好坑就等他跳了。什么邪气不邪气的,反正只要他吹了,符就一定会变黑。
      “你这是心虚,你要觉得他不是妖孽,你没事,那就吹啊,让大家看看也放心!”一个声音在人群里喊了起来,结果把大伙都煽动了,一个个嚷着让阿宗他俩吹。
      “不吹就是心里有鬼!那人一定是妖孽,打死他,打死他……”
      虽然音调变了,但那本质上还是肥番的声音,化成灰阿柒都认得。他整个人抖了一下,下意识地贴进阿宗。
      “不怕,我保证不会再让他动你一根汗毛。”阿宗将阿柒的头按在颈窝处,用下巴轻轻磨蹭着他的额头。
      最后,阿宗没有吹,但道长却突然将符纸在阿柒面前晃了一下,就大声说阿柒吹了,接着那符纸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化成灰。
      看到周围的人都一脸震惊与害怕,道长满意地回到座位,端起茶吹了吹,悠哉游哉地喝起来。
      “道长,敢问这是何妖孽?”族里老人紧张地问。
      “据我观察,罩着你们村的邪气里有污秽,荒淫之气,故,此妖乃是狐妖。”道长言之凿凿。
      围观的族人一听是狐妖又议论开了,也不知道谁先说的,最后大家竟然认为肥番是受了蛊惑,魂被阿柒勾了,才干出那样的事。结果侵害者一下变成了受害者。
      阿柒听着别人诽谤自己,想辩驳两句,可越想说越说不出来,张着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有重重的喘息声和流出的涎水。
      “阿柒,我信你。相处这么久,你是谁,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阿宗抬起阿柒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小声说:“我喜欢你,一辈子也不会变。别人说什么我们无需在意。”
      要让阿柒马上就不在意也不可能,所以阿宗用手覆住他的耳朵,希望能让他少听见些胡言乱语。
      “道长,这村里邪气要怎么祛除?”族长关心的还是整个大局。
      “刚才那符你也看见了,这狐妖还是有些道行的,只怕一般的法子行不通。”道长说着,暼了阿宗他们一眼,“要彻底祛除,就要斩草除根,用火刑,烧死狐妖。”
      阿宗算是明白了,肥番不仅是要挽回名誉,还想要阿柒死,好确保以后再没人提起这事。
      “就凭一张骗人的符纸就要人性命,你这老道也不怕天打雷劈!”阿宗气愤地看了一圈周围的人,“你们不是一直奇怪阿柒为什么每次都能逢凶化吉,化险为夷吗?我告诉你们,那是因为他有土地公的保佑!”
      既然你们要讲鬼怪,那我就讲神明!阿宗不是有心机的人,但他也不笨,要么菜也不会卖那么好。
      他添油加醋地说了阿柒如何被他所救,几次病重又清醒的过程,很直接的告诉大家土地庙是阿柒的福地,土地公公每次都保佑他,他们也决定要修缮土地庙。
      “阿柒是要修土地庙,供奉土地公的,你们却说他是狐妖,还要烧死他。不信神明,却信鬼怪!到时土地公怪罪下来,地里庄稼都不长,看你们怎么办!”阿宗说着,还冲人群里喊道:“肥番,别以为躲在里面我就不知道这事是你故意搞出来陷害阿柒的!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没弄死我,他日我定要你加倍奉还!就算是死去的禾娘,还有秀才也不会放过你!”
      阿宗的话还是起到了威吓作用,族人们就像墙头草一样倒向他这边,纷纷说着阿柒要真是狐妖,怎么会病成这样,还一点反抗也没有……
      “他病成这样是因为之前就与多人□□,害人性命,这是天罚!只是他有些道行,所以还能剩口气,跟土地公压根没关系。”道长毕竟是老江湖,岂会因阿宗几句话就落于下风。
      他老神在在地对族长和几位老人说:“信不信随你们,不过我丑话说前头,免得将来怪我没提醒你们。此妖不杀,邪气不除,等你们村的运行完了,正气压不住时,可就不是一两条人命的问题,全村都得遭殃。”
      在场所有人一听这话,全都倒抽了口冷气。阿宗看他们的样就知道大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今天阿柒怕是在劫难逃了。
      “族长,阿柒是我带回来的,既然你们认定他是妖,那我就带他走,从此我们不会再踏进村里一步。”阿宗破釜沉舟,宁愿放弃所有,重头开始,也不放弃阿柒。
      阿柒颤巍巍抬起头,看着阿宗坚毅的侧脸,眼前渐渐模糊。能得阿宗这样待他,死也值了。
      “说好不再哭了。”阿宗擦掉阿柒眼泪,很耿直地对他说:“我不会让你挨饿受冻的。”
      阿柒点了点头,含着泪笑,就算挨饿受冻他也不在乎。
      “混账!为了个妖物,数典忘祖!”族里老人呵斥着,“还不快将那妖物放下,你这样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娘吗?”
      “我看他是中邪了,自己说什么都不知道。”另一位老人一脸同情地看着阿宗摇了摇头,然后转头问道长:“这孩子就是太忠厚老实才容易被迷惑,您可有办法救救他?”
      “他这情况需用鞭刑,把他身上的邪气打散,抽出,就没事了。”道长说得胸有成竹,然后又补充道:“族长,你可不能放他们走。村里这邪气已成气候,此妖不除,邪气是破不了的。”
      “你才是妖道!收了多少钱让你敢这么伤天害理,草菅人命!你会遭报应的!”阿宗一边说,一边慢慢移动脚步,“族长,不管阿柒是不是妖都不是我们族人,我还是那句话,到县衙报官,请老爷定夺。”
      天井和门厅都是人,从前门出去是不可能的,阿宗只能找机会往后面寝堂跑,然后从边门出去。
      “坏的是我们村的风水,害的是我们的命,凭什么不能由我们处置!”
      “就是,烧死他,快烧死他!”
      ……
      “他们跑了……快追……”
      阿宗第二次被围堵,当他重新进入祠堂时,是被人押着跪在地上,身上衣服扯破了,头发也零乱不堪。
      而阿柒已不在阿宗怀里,他被人抓着双臂披头散发地拖进正堂,扔在地上。由于一路拖行,他的裤子破了,布袜也脱落了,两条腿和两只脚伤痕累累,不断渗出血丝。更糟糕的是他的尿布移位,裆部已明显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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