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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回 阳光的尘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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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蝉,空蝉!”
昨晚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稍微有些清醒的时候,竟然听到耳边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我想,那一定是梦,于是依然闭着眼没有睁开。就算只是一个梦,也好。
“喂!空蝉!你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啊!”见我还是没有反应,蹲在旁边叫我的那个人终于火了,一把抓着我的胳膊就将我拽了起来,“在这种地方竟然还可以睡得这么安稳?你是猪啊!”
我猛地睁开眼,一张咬牙切齿的俊秀面孔冷不防撞了进来。黑色的短发在那道细细的金色阳光下跳跃着几点蓝紫色,深烟青的眼眸明亮得宛如宝石。我眨了眨眼,愣愣地开口:“海……燕?”
看我终于清醒过来,海燕瞬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顺手狠狠拍了拍我的脑袋:“呦,总算是醒了啊!”
我点点头,仍旧没有反应过来:“你怎么来了?”这件事情真是太过匪夷所思了。忏罪宫内,如无特殊情况,是不允许任何探视的。
“哈哈!”海燕大笑起来,不忘伸手指了指门口的方向,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我来接你出去啊!”
他说……出去?
心中狠狠一震。这一刻,大脑空白了不止一瞬。
我什么反应都表现不出来,只再次眨了眨眼,兀自猜测着这一定是在做梦。对,一定是的,只是梦境太过真实所以我一时还分辨不清罢了。
想来我的表情大概实在太过平静,海燕挑了挑眉,大手再一次狠狠按上我的脑袋,将我按得一阵头晕眼花:“喂喂!你好歹给点反应吧?在这里呆了二十年呆傻了?”
“海燕?”我怔怔地抬头望他,还是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你是说……我可以出去了?”
“废话!”他露出一副“你果然是傻了”的鄙视表情,一把拉起我的手转身向着门外走去,“走了!”
牢门就在不远的前方,明媚的阳光争先恐后地从那里涌进来。我任由他拖着我向外走,眼睁睁看着光明一点一点地接近,感觉全身的细胞似乎都在叫嚣着颤抖。
就在即将到达门口的时候,前面的人顿了顿。我惊诧地抬头,没有看见他转过脸来,却听见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从今天开始,你就可以摆脱这个鬼地方了,空蝉。”
然后,耀眼的阳光便毫无预兆地射进眼底。突如其来的光明一下子刺痛了我的双眼。
我紧闭着眼,站在忏罪宫第三深牢的门口,抬起手臂遮在眼睑上挡住明晃晃的阳光,瞬间便感觉着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眼角疯狂地滑下,一时间竟怎么都止不住。
直到这一刻,我才终于明白过来。
原来这二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如此深刻地希望着——离开这个暗无天日的牢笼。
﹟﹟﹟
眼睛很快便适应了强烈的光线。
我偷偷擦掉眼角的泪水,放下手臂朝着此时正站在面前这座长长天桥上的几人笑了笑,还未说什么,便见几个鬼道众迎面走了过来。
我眨眨眼,还没想到他们是打算做什么,就见其中一人朝我行了一礼道:“空蝉大人,请让我们为您除去颈上的缚灵圈。”
缚灵圈?
我愣了愣,下意识抬手抚上自己的脖子,下一秒指尖就已经触到了一个带着温润凉意的物体。
缚灵圈,是用来禁锢灵力的装置。
时间果然极为神奇。近二十年的时间,不算短却也绝对不长,可我差点就将这个一直束缚着我的东西忘记了。
我放下手点了点头,那几个鬼道众便走近了些。还未等我看清他们的动作,颈间已是一凉,裸露的肌肤瞬间就感受到了夏日里微热的湿意。紧接着,围绕着周身的空气开始急速流动起来。袖摆和衣角在旋转的气流中猎猎舞动,长长的发丝纠缠着在眼前缭绕。我闭上眼,朝着阳光微仰起脸,静静感受着不断向着体内涌入的强大灵力,原本空虚的身体开始一点一滴地充盈起来。
这个身体,从来不曾像现在这般、感觉到充实和轻盈。鼻间嗅到的空气似乎也变得格外清新,我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待到周围的空气渐渐恢复了平静,我抬起眼,看到海燕双手抱胸笑吟吟地站在一边,旁边站着他家一如既往亲切温柔的队长,另一边则站着那位永远一身粉红碎花袿衣的不良大叔和他美丽知性的副队长。
“呦呦,不愧是我家的小空蝉啊~”春水叔扶了扶头上的斗笠,笑得看不见眼睛,“看看这灵压,多完美啊~”
七绪姐扶了扶眼镜,竟没有说什么。
十四郎叔笑着走过来揉了揉我的头发,语气轻柔:“欢迎回来,空蝉。”顿了顿,他接着道,“最近瀞灵廷里出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只有我们几个来接你,希望空蝉不要见怪。”
我笑着摇了摇头:“有人来接我已经很让我满足了,其实我根本就没想过自己还有……”说着,我回过头去望了眼身后正缓缓合上的石门,终究还是无法继续笑出来,“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周围静了静。
随后,有人走近我的身后拍了拍我的脑袋道:“都过去了。”
我转过身,看见春水叔难得温柔的笑脸,不觉心中一暖,便点了点头,又一次笑起来:“我知道。”
又扫视了一周在场的人,我抬头望向十四郎叔:“虽说没有指望朽木白哉那家伙能过来,但为什么连露琪亚都没见?乱菊姐也不会不来凑这个热闹吧?”
“白哉那家伙正在四番队躺着呢,”海燕伸出大拇指指了指,“朽木也还在休养中。”
“受伤?休养?”我眨了眨眼,实在不解,“出什么事了吗?”
春水叔一把揽过我的脑袋,笑嘻嘻地凑过来:“这个说来话长,现在先去下一番队吧,山老头说要见你呢。”
这件事,其实早就料到了,可这么直接地听到,心中还是不由一颤。我闷闷地点着头,扁了扁嘴,视线再一次扫过一切可见的角落。
果然没来吗?
呵,我到底在期盼些什么啊!那个人……是不会来的吧?那些可耻的侥幸心理,还是早点抹杀掉比较好。
我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正欲让春水叔现在就带我去一番队,冷不防听见海燕的声音轻轻响起,带了点不忍:“如果你是在找那个人的话……很抱歉他没有来,他现在……也在四番队。”
在四番队?脚步猛地顿了顿。我抬头冲海燕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虽然我没有在找什么人,但是听海燕你这么一说,原来雏森副队长也受伤了吗?看样子这次瀞灵廷里确实发生了不小的事情呢。”
“我说你啊……”海燕皱了皱眉,狠狠按上我的脑袋。我被他按得不得不低下头去,只能听见他咬牙切齿的声音,“跟你说过了,不想笑的时候就不要笑!真是难看死了!”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还有,虽然雏森确实受了伤,不过日番谷在四番队不是因为在照看她,而是他自己!他受了很严重的伤!现在还没醒过来!”
脑袋里“嗡”的一声,我猛地抬起头来:“你说冬狮郎伤重昏迷不醒?!”
我这是怎么了呢?
明明决定了不再牵挂的,可无论是目光还是内心的想法,总是不由自主地就想要放到那个人的身上。
明明这二十年来,我几乎没有去想过他,就算偶尔想到也会很快被跳过。
我以为我已经忘记了的。却原来——即使经过了二十年,依旧无法控制,无法忽视,无法放手。
我心烦意乱地皱了皱眉,忽听前方响起重重的一喝:“空蝉小姐,你究竟有否在听老夫说话!”
好吧,我其实不该在一番队的队长执务室里考虑这些事情的。
无奈地揉了揉额角,我抬起头来,正好看见山本老爷子铁青着脸,一副被气得不轻的样子。我勾勾嘴角,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我有在听啊。”
老爷子缓了口气,脾气降了些下来:“那么答复是?”
答复?我笑了笑,一字一句,回答得毫不犹豫:“我拒绝!”
“你说什么!”老爷子的脸色瞬间又黑了一层,“你认为你有拒绝的理由吗?”
“为什么没有?”毫不示弱地迎上那双犀利的眼眸,我微微虚了虚双眼道,“我不认为我有接受九番队队长一职的义务。”虽然蓝染带着市丸银和东仙要叛逃尸魂界,几位队长副队长均有不同程度的受伤,尸魂界确实遭受了不小的损失,可这并不代表我会愿意担起这份沉重的责任。
即使……
“你就不怕再次被关回忏罪宫去吗?”
“不,我怕。”这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那样的生活我不想再体验一次,既然出来了也绝对不会再愿意进去,“可即使害怕,我也不想妥协呢。”
即使……已经不会再有比那更可怕的事情了。
老爷子看样子真的被气得不轻,连带着那花白的长须也在微微抖动着。
周围的温度有了微妙的上升。与此同时,空气一瞬间变得沉重起来。身体仿佛突然浸入了湖底,呼吸一下子显得有些艰难。我下意识抿了抿唇,感觉到脊背上微微渗出些许汗珠,冷冷的,在白色单衣的衣料中晕染开去。
抬起右手扶住左手的手臂,我定了定神,继续抬头望向总队长。他将手中的木杖往地上狠狠一蹬,厉声喝斥:“放肆!你竟敢……”
“啊呀,请等一下,山老头。”
话音刚落,施加在身体上的压力便瞬间消失了。
我眨了眨眼,有些不解地看向突然出声打断了山本老爷子的春水叔,他扶了扶帽檐,朝老爷子笑了笑便走到面前来拍了拍我的脑袋道,“我们家小空蝉这才刚从忏罪宫里出来,不知道身手有没有变迟钝呢?”
哈?这话题是不是跳得有些快了?我们刚才在说的似乎不是这个问题吧?还有,说了很多遍了不要在我的名字前面加“我们家的”这四个字啦!
不过,显然老爷子心中也存在着和我相同的疑问,便皱了眉有些不悦地问道:“你想说什么,春水?”
“是这样的,”春水叔直起身面朝老爷子笑道,语气里却明显少了平常的随意,“现在的小空蝉实力如何很难说清,对于九番队的情况更是全然不知,而且,”顿了顿,他的声音竟毫无预兆地变得轻佻起来,“虽然我们家小空蝉实在是很可爱,可说不准总会有人不服气哦~”
他站在我的面前,刚好将我的视线挡住了一半。我看不见总队长的表情,只看到十四郎叔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随后又听他接下去道,“所以我认为小空蝉现在还不适合个位子。”不等老爷子开口,他“唰”的转过身来拍着我的肩一脸惋惜地摇了摇头,“哎呀呀,小空蝉啊,春水叔对不起你,害你不能做队长了~”
……
现在不用去看都知道老爷子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我正想着应该怎么回应他的这番话,十四郎叔的声音也随之响起,不过却是对着总队长的:“老师,我也认为这件事尚不宜过早定下,还是过段时间再说吧……至少也要等到空蝉恢复到以前的水平。”
然后执务室内便出现了一段时间的寂静。
良久,才听办公桌后传来重重的一声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这件事情稍候再议。空蝉小姐的斩魄刀已经由志波副队长去接领了。你们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