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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回 忏罪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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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地惊醒过来。
眼前是不断旋转着上升的房顶。微弱的光线从高墙的外面不懈洒入,却依旧在射进更深处的时候悄悄消失了。
忏罪宫内的风景几十年如一日。没有四季的变化,因而在夏天也听不到蝉鸣的声音。
我有些困惑地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心中还是有些空荡荡的。
是谁说过呢?梦境是现实的延伸。梦境之中,那是另一种真实。
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那些事了。自从喜助先生和夜一“私奔”去了现世之后,我就很少会去回忆那之前的事情。因为我害怕自己会在想起来的时候无法忍受那种被丢下的失落感,所以不断不断用新鲜的记忆填充入自己的大脑,让自己无暇想起那些曾经。
大概是忏罪宫中的岁月实在太过无聊了吧,无聊到……需要把所有的记忆都翻出来细细回想一遍。
我点点头对自己的想法表示肯定,然后便靠着墙面,透过那唯一一道能够让我看见外界的缝隙、那道正对着双亟的“一线天”,向外望去。
双亟高高地矗立在那座空旷的山丘之上,一如既往的寂静安定。不过我想它们应该是不孤独的,因为它们有彼此做伴。几只浅黄色的小鸟叽叽喳喳地叫着,扑扇着翅膀落在外面的窗沿上,转动着脑袋徜徉了一阵子,又扑腾着飞远了。
天光渐渐明亮起来。
我侧头懒懒地望着外面,下意识用手指卷着头发把玩。唔,大概是太久没有晒太阳了,原本乌黑的长发末端都开始泛黄了。
现在时间尚早,眼前这道窄窄的天空只泛出一点点暖色的光亮,想必太阳才刚刚升起吧。
我不知道外面的时间已经流向了何方,因为忏罪宫内的时间是静止的。被禁锢了灵力,不需要进食,所以我除了可以分清黑夜与白昼,以及夏天的来临之外,基本无法感知时间的流逝。身体的成长也早就停止。
而至于对夏季来临这件事的感知,只能说是因为我到了夏天便格外的浅眠,往往天刚亮起便易醒过来的体质问题。
唔,不过这些事情也没有什么大的关系。
眼角余光瞥到地面上闲来无事做下的记号,我有些幸灾乐祸地勾起了嘴角。最近……似乎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呢,光想想也足够打发这么无聊的时光了。
那大概是在五天前吧,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本该刚刚亮起的天空猛地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当时我刚刚醒过来,正无所事事地边散步边用脚尖在地面上画画,感受到这一异常的状况自然而然地就抬头望去,恰好看到四道橙黄色的光芒从那个巨大的光斑中分裂出来,向着四个不同的方向直直射去,只一眨眼便消失在了我的视野中。
这以后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不过我也能够猜出大半,估计是旅祸入侵。毕竟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还会有怎样的可能性,能出现这么反常的现象。
其实我是很乐意发生这样的事情的。虽然不愿承认,但我以前就常常被他们说是“唯恐天下不乱”,更何况现在还呆在这样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难得经过将近二十年的时间总算出现了一件好玩的事,不借此消遣一下着实浪费了点。
但话说回来,现在的旅祸还真是高调啊~竟然采用那么夸张的方式进入瀞灵廷。
我打了个呵欠,看着太阳渐渐移至视野当中,这才惊觉又是半日即将过去。懒懒地站起身,我本是打算回去里面不太容易被阳光照到的地方补上一觉的,却意外地看到双亟之丘上竟渐渐聚集起人来。
双亟之丘上,已经许久不曾出现过这般“热闹”的场面了。
我顿了脚步,虚起眼眸看过去。忏罪宫第三深牢,与双亟还是有一定距离的,可也足够看清那些飞扬着的羽织。
是有谁要行刑了吗?我眯着眼,看着那个被鬼道众引领着走向双亟的小小身影,心中一时竟涌起一种说不上来的复杂感觉。
撇撇嘴角,压下起伏的心绪,我转过身向着室内更深更暗的地方走去。行刑这件事,还是不看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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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睡醒以后,我终是没能克制住心中的好奇往双亟的方向望了望。火红的夕照映得那边一片狼藉,原本空旷的山丘竟被切去了一半,双亟也受到了严重的破坏!
我眨了眨眼,仔细看了看,那边到处都是跑动着的死神。背着白色的背囊,应该是四番队的人。而其他的就看不分明了。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在我午睡的这段时间里,双亟之丘上必然发生了极为惨烈的战斗,也肯定有过极其强烈的灵压碰撞。
这么一想,不由令人有些黑线。看样子我在白天睡眠的功力又有某种程度的加深了,害得我白白错过了一场好戏。不过仔细想想其实也情有可原,毕竟在这用杀气石建成的忏罪宫内,要想轻易感知外界的灵压还是有一定困难的。
我立在窗口望着双亟的方向,双拳不由自主地紧了紧。双亟被破坏……那么,是谁如此好运,竟被别人救了下来吗?
那一瞬间,脑海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淡淡的、低低的,一如往常般有些沙哑,却带着明显的失望和无能为力:“抱歉。”那种爱莫能助的语调,那种满含着类似“我很愿意相信你,可事实摆在眼前……”这般的难言,让人不由得就一阵心寒。
心中莫名涌起一股失落。我已经很久没有让自己产生过这种感情了,可这一刻实在不在我能够克制的范围内。
果然生活还是像原先那样一日复一日的单调平淡要来得好些。
眼眶微微有些酸涩,我背靠着墙面,仰起脸望着高高的房顶闭了闭眼。
不要去想了。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那些热闹终究是他们的,一切都与你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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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又是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这一点让我很郁闷。而更让人郁闷的是,这个状况似乎还在不断恶化中。
我有些愤然地望了望天,可依旧只能望见高高的房顶。于是我只好拿出书本来借着微弱的月光,打发打发寂静的夜晚。
说起这些书,其实多亏了那个好心的鬼道众。虽然我从来没有看过他的脸,不知道他叫什么,甚至连他的声音都没有听过,更不知道是男是女,不过他经常会带些小说之类的书籍过来给我,让我这二十年的时光总算是没有太过乏味。
翻了几页,我转头望了望外面。此时夜色一片朦胧,双亟之丘上依旧是一片断壁残垣的模样,看样子会需要好多时间来收拾残局呢。
这样想着,手中的书本又翻过几页。意识终于渐渐有些昏沉起来。
一片混沌中,有星星点点的光芒从身边闪过。我站在半空中,听着那些闪闪烁烁的光点后面,不断传来或清晰或模糊的声音。交织、缠绕,最后汇成一片铺天盖地的雨幕。
“喂,还没死吧海燕?”
熟悉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我低头望去,笼罩在夜色中的树林里立着一个娇小的少女。黑衣黑发,提在手中的斩魄刀上蜿蜒着暗褐色的血渍。
“空蝉?”黑发的男子皱了皱眉,掩在雨水后的神情晦暗不清,“你……”
“现在可没有时间说这些,都的仇……我要让那头虚血债血偿。”少女抬头露出一个桀骜冷冽的笑容,随后扭头望向身后的密林,“啧,怎么会这么轻易被你逃掉?!”足尖悄无声息地蓄力,未等旁边的人提出异议,她的身影已瞬间消失。
不要追上去!那是陷阱!
我忍不住想要提醒那个少女,可下一瞬间,却发现自己正双手握着刀站在一片茂密的树林中。手掌处传来鲜血粘稠的触感,混杂着雨水,温热却又冰凉。
眼前的人“哇”的吐出一口血来,我愣在原地动弹不得,不知道究竟是该将刀从她身体里拔出来好,还是就这样放开手中的斩魄刀。
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将那头伤害了海燕的虚消灭之后,从旁边的灌木丛中又突然窜出一头虚。来不及考虑什么,我挥刀便向着那边砍去。可刀刃刺入的明明是那头虚的身体,却为什么会变成雏森桃?
“空蝉!”
“雏森副队长?!”
几个熟悉的灵压落在身后,我僵硬着身体,只看到雏森震惊无措的黑眸,以及她满脸的痛苦和难以置信。
“空蝉,出什么事了?”海燕的声音炸响在耳边,我颤抖着双唇想要向他寻求帮助却冷不防听到一个低沉中略显沙哑的声音:“空蝉你竟然……”话音戛然而止,下一秒,那个声音不敢置信地喃喃,“雏……森?”
那一瞬间,世界仿佛轰然坍塌。
我猛地抬起头,只来得及看到少年荡起在雨水中的白色羽织。下一秒,刀尖上的力量便倏然减弱。待视线再次清晰起来的时候,冬狮郎已经半抱着雏森退了开去。
身体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我软软地向前倒去,却被一股力量从身后拉住。无力地靠在海燕身上,背后不断传来炙热的温度,可胸腔中所能感受到的只剩下席卷而来的无边寒冷。
就像沉入了冰封的湖底。绝望到窒息。
垂落在眼前的刘海被风吹起,透过散乱的黑发,少年的脸色一片阴霾和压抑,明明是澄澈到没有一丝杂质的湖绿眼眸却分明酝酿着汹涌的怒涛。
“啪”的一声,左手臂上的副官臂章毫无预兆地掉落在地面上。这个声音,原本该是极轻的,可此时、在这一片诡异的寂静中却显得异常清晰。
墨色的百合花,即使沾染了泥屑,依旧恣意地绽放在浅黄褐色的木牌上。
呵。
我垂下头,眼角瞥过臂章上一笔一画勾勒起的“十”字,唇角不由自主地缓缓勾起。
所以,你一点都没有试着相信我吧?
日•番•谷•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