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三十八章 夏衣而起 ...
-
[第三十八章]
初夏的清早，太子稷带着阮凌跨出大门去了。
忍冬和沛霜在为贵妃布早膳。沛霜摆好了碗筷，挨近忍冬说道：“忍冬姐姐，小殿下好像长高许多了呢。”
忍冬瞧瞧门外，其实太子稷的身影早就消失在门口了，她笑了笑：“小孩子长起来是很快的，一天一个新模样。”
慕蕊为魏贵妃梳妆好了，魏贵妃走过来时听见了她们的对话，也听见了沛霜的嘟囔。
沛霜说：“那小殿下长大了，到了冬天，自己搬去东宫住的话，应该就不会害怕了。”
眼见着快到五月了。
孩子成长起来的确快，再有半年太子稷满七岁，就要按照圣熙帝的意思，搬去东宫了。
回想太子稷刚到圣羽宫的时候，才奶乎乎一点点大，如今拿出他去年的衣裳来比身量，皆短去了不小一截，袖子也盖不住手腕，那些才做不到一年的衣裳虽然可惜，却还是不得不全要扔了。
魏贵妃坐下用早膳，想起被扔的衣裳尚有些心疼，她吩咐忍冬：“是不是又要给太子稷做新衣裳了？忍冬，你去同尚衣局的人说说，衣裳做大稍许，尽量明年也能穿得。”
忍冬错愕：“陛下疼爱太子殿下，小殿下月银尚算丰厚，娘娘不必这般节俭……”
魏贵妃不听，上好的绫罗绸缎，今年穿了明年扔，纵然年抛式浪费她也受不得，想想那些精细的针线绣活她更肉疼好几分：“话不是这么说的，须知‘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忍冬敬听，依言照办。
从这日起，只要有闲空，魏贵妃就去接太子稷下学，忍冬的话提醒她了，小孩子一天一个新模样，她总想着在雪稷还小、还在圣羽宫的这些日子里，多陪陪他，他心里多积攒快乐美好的记忆，好抵御之后人生的风霜雨雪，更最好永远别想起自己是个没娘的小可怜虫。
某日午睡后醒来，魏贵妃惯例喊忍冬。
几声之后，忍冬没现身，进来的是慕蕊：“忍冬姐姐被传召去了紫宸殿，娘娘有事只管吩咐奴婢。”
魏贵妃惊疑：“紫宸殿唤她去作甚？”
慕蕊摇头：“奴婢也不知。”
午后日光亮烈，远远地，有孤独的一只蝉拉开嗓子嘶鸣。
魏贵妃起来穿衣，梳妆，喝过了一盏温水，闲来无事，自己打着扇子，看沛霜和雁荷两个小丫头坐在殿上绣花。
慕蕊送了炖品来，魏贵妃尚未用时，忍冬回来了。
见着忍冬进殿来，沛霜和雁荷赶忙收拾起东西。魏贵妃朝她们压下团扇：“眼下无事，不必惊慌，自忙你们的。”
忍冬近前来时，看了看两个小丫头，没说什么话，沛霜和雁荷也就重新安心坐下了。
“娘娘。”
“因何事被传召去紫宸殿了？”
忍冬回答说：“并不是什么大事。尚衣局为陛下量身制夏衣时，陛下顺口问起娘娘和太子殿下，尚衣局的人回，按娘娘吩咐，今夏只给太子殿下制五套新衣，且留大了尺寸，陛下一时不解，召奴婢前去问话。”
魏贵妃挑眉：“他不是认为我苛待小太子吧？”
忍冬急忙说道：“陛下怎会这般想呢？娘娘今夏的新衣也比去岁准备得少了好些，况且奴婢已转呈了娘娘的训教。”
“我？我又训教什么了？”
“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
对不起啊朱子，借你家训用一用。
忍冬继续呈禀道：“陛下很喜欢这两句话，称赞字字珠玑，更赞娘娘兰心蕙质，正在拟旨，准备令宫中效仿娘娘的贤德，大行节俭。”
“……！”
魏贵妃心中哀嚎，我的妈。
圣熙帝这个钢铁大直男，一天天只会给人添烦恼。
魏贵妃吓得花容失色，团扇一扔，连忙跑出去了——
不行，这事她得拦着，不然后患无穷，堂堂贵妃又要被骂成狗。
奉命去传旨的内官，才出紫宸殿没几步，手里捧着的圣旨就被人夺了。
内官惊吓，抬眼一瞧，更是惊吓到声音发了抖：“娘娘？！”
气喘吁吁的魏贵妃飞快展阅了圣意。
谢天谢地。
就是这道圣旨了。
魏贵妃不耐烦地挥挥手：“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小内官哪里敢，战战兢兢跟着她进了殿，“扑通”倒身跪伏在御前。
魏贵妃惊奇：“不是让你忙你的去吗？跟进来做什么。”
小内官只将头埋得更低，大气也不敢出。
为圣熙帝研磨的崔公公眼尖，瞧见了新拟的圣旨被抓在魏贵妃的手里，他望望中断了政务的圣熙帝，叫那传旨内官退下，自己也自觉地借口“奉茶”退到殿外去了。
魏贵妃到御座前，抖开那道圣旨：“此为陛下亲拟？”
圣熙帝迷惑不解：“宫中大行节俭，有何不妥之处？”
“‘当效贵妃俭省’，”魏贵妃指其中几个字给他看，满脸写着不乐意，“我抠门是我的事，你这以天子之尊强制后宫节俭就不大讲武德了，跟当初皇后大行节俭送我一件糙料衣衫似的，难道我真会穿吗？难道我真会感恩戴德吗？我翻到那衣衫的时候，只觉得它样子又粗陋又陈旧，我半点不想学皇后的克勤克俭。”
圣熙帝若有所思，随后问道：“依你之言，该当如何？”
“收回成命，不如何。”
“但宫中确有奢靡之风。”
魏贵妃不知道他对“奢靡”是怎么个理解，照她常日所见：纯妃出身高贵却不尚金银宝器，衣装素净端庄，顶多衣裳上纹饰费点功夫；苏妃虽因年轻喜娇俏颜色，也只是尚衣局贡什么料子就做什么衣裳，她惯用的一些首饰纵然名贵，但也是换着戴的，未曾靡费添置新的；江贵人养育公主瑶，女孩子天生爱美，江贵人省了自己用度给公主瑶准备几件精巧的宝石发冠、流苏簪子、金玉长命锁，倒也无可厚非……至于萧妃以及追随萧妃的聂妃、荣美人等人，日常是有点像花蝴蝶，不过萧妃有萧家撑着，萧家都不说什么话，甘愿补给给这个祖宗，别人又多说什么呢？聂妃和容美人有萧妃此靠山，跟着鸡犬升天，爱怎样就怎样了。
琢磨来去，圣熙帝口中的“奢靡”，九成九专指萧妃、聂妃、荣美人这几个。
魏贵妃其实还蛮喜欢看宫里有人争奇斗艳的，大好的年纪不穿得花枝招展，难道还指望美人迟暮时候再补吗？说起来，快开春慕蕊几个领回来给宫女做衣裳的料子，有两匹魏贵妃就很不喜欢，色泽太素了，年纪小的压根衬不起来，导致直接少做一套春衫。
——无伤大雅的事，管它做什么呢？
魏贵妃娇滴滴往圣熙帝身侧一靠，认真开始给他洗脑：“陛下，我看过记载了，你的后宫在历朝历代里算少的了，陛下真乃当世明君！都这么少的人了，国库里还缺这几个钱吗？不额外给各宫妹妹们补福利就是对得起祖宗了，不妨让她们各家过各家的，陛下勿去操心。”
可能是她淡然超脱太看得开了，反而圣熙帝一脸震惊。
“国事已经繁重，后宫自有后宫的活法，再不济用度额外支取还有纯妃把关嘛。”
“纯妃的确……”
“的确很好，兢兢业业恪尽职守！”
魏贵妃笑意盈盈把奏疏给他捞一份来，在案头铺开：“陛下先忙，我去准备晚膳，再去接太子下学。”
圣熙帝没忙他的政务，轻笑间迅然捉住了她的手腕：“芷嫄，你甚有贤后之德。”
“……”
“贤后”两字入耳，刺得她浑身不自在，鬼才稀罕当皇后，规矩教条一大堆，哪有做闲云野鹤有滋有味。
魏贵妃呵呵装傻，挣脱了就跑。
圣熙帝追问：“晚膳吃什么？”
——你隔三岔五给我搞事情，还想着吃好的喝好的？可做梦去吧。
快跑出殿门去的魏贵妃停住脚，回过身，表情天真又无辜：“宫中不可兴奢靡风，陛下当时常与万民同朴素，今日妾身特为陛下准备杂菜汤、煎豆腐、粟米饭，欢迎驾临。”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夏衣而起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