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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 齐心出走 ...

  •   [第三十章]

      冬日雪盛,梅蕊香茶告罄。
      沛霜抱着空茶罐说:“过会儿我去内司问问今年得新茶了没有。”
      原是想着风雅一把,收些雪融水,烹了梅蕊香给圣熙帝尝尝,岂知当季的雪是够了,梅蕊香却不够烹煮出一壶茶了。
      慕蕊苦着脸:“定是没有的。这茶制作工艺繁复,金贵得紧,宫中要是得了,头一个得送来给娘娘。”
      沛霜努嘴说:“今昔不同了,纯妃主理宫中事,凡是好的,必得先送去月移宫了。”
      这话语对上不敬,是不得乱说的,虽忍冬不在跟前,慕蕊还是晓知宫中流言的厉害,当即肃面制止道:“沛霜休要胡言!”
      沛霜这才反应过来说了不当说的,赶忙地捂住嘴,但溜圆的一双眼还是朝魏贵妃望去。
      魏贵妃琢磨了,叹说:“不至于的,纯妃处事公正,素无好物私藏之理。”
      既是好茶,纵然头一波送不到圣羽宫,也该送去圣熙帝面前,是圣熙帝的就是魏贵妃的,这梅蕊香茶,早晚得有。
      章慕氏曾经提及,用来烹煮梅蕊香茶的水极讲究,当季的雪融水是不够好的,最上乘的取水之法是用素净瓷罐收集梅花枝头的雪,压实了埋进老梅树根下,次年春芳尽后再取出,滤了杂尘,那样煮出的茶才更有浓郁梅花香气。
      要说风雅,还是这些古代高门贵户懂得。
      反正冬季漫长,镇日亦无聊,不如趁着雪落皎洁,先去把煮茶的水收集好。
      魏贵妃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即起身唤人将披风拿来,再想起太子稷因雪盛路难行,数日不往南园去,只在偏殿温书,她倒也没把这个儿子落下:“去让太子将手上的功课放一放,我今日带他踏雪寻梅去。”
      梅花枝头雪,收集起来格外费时。
      太子稷跟在魏贵妃身边好几日,赏了梅园的花,吃了应季的糕点,喝到了鲜美的冬笋肉骨汤,他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且应魏贵妃之故,他也不怎么怕圣熙帝的严厉了,魏贵妃将收集到的第三瓮压实的雪埋在梅树下时,他快活指着头顶的花枝说:“母妃母妃,这株梅花最艳丽,我们折几枝送去给父皇吧?”
      魏贵妃应允,令常青和阮凌斫了三两形状好看的花枝。
      太子稷抱着梅花,朝着紫宸殿,一溜烟跑得飞快。
      魏贵妃惊叹:“到底是父子情深啊,这会儿也不怕去到御前被问功课了。”
      忍冬扶着她进到廊下抖落身上的雪,笑道:“太子殿下是很聪慧的,所学功课全记在心里,昔日只是陛下不多与小殿下亲近,小殿下每每见了陛下紧张,这才一时之间答不上所问。”
      魏贵妃也笑:“这孩子确实悟性高,教我省心,好得很。”
      慕蕊看太子稷跑远了,忍不住小声地遗憾:“小殿下虽然很好,毕竟不是娘娘所生……”
      忍冬转头,用眼神示意勿胡言。
      慕蕊见状急忙抿紧了嘴。
      魏贵妃立在廊檐下,打着哈哈敷衍一笑:“稷儿养在我身边,那就是我的亲生子嘛。”

      紫宸殿中,圣熙帝将将阅毕纪善的岁贡名录。
      崔公公接过名录,再言:“听说纪善王病入膏肓好不了了,今年的岁贡是提兰斯王子力排众议拟定的,但因入冬后草原上暴雪肆虐,人马耽搁着无法启程,所以先教使者送来名录,以表对我苍目国君的尊崇。”
      圣熙帝点点头:“他有心了。”
      崔公公还待言说什么,恰有通传贵妃和太子稷到了。
      圣熙帝拿起的奏疏又放回去:“太子也来了,去取些孩子喜欢吃的东西来。”
      崔公公只能将到嘴边的话按下不表:“是。”
      太子稷抱着满怀红梅枝迈进殿门来,像阵小旋风似的扑到圣熙帝身边去,他扬着小脸问他的父皇这花好不好看,又说,是母妃和他摘来献给父皇的。
      这小家伙,还知道不能独自居功,将贵妃放在前头。
      圣熙帝觉得高兴,令宫人把花插起,照例还是铁面无私先问了一番功课。
      太子稷答得很好。
      魏贵妃摸着太子稷的小脑袋,在旁叹气:“就不能只是简简单单叙天伦之乐吗?每次都要考功课。”
      圣熙帝笑道:“你是慈母,朕即要做严父了。”
      片刻工夫过去,崔公公也着人端来了杏仁热奶和一应花色点心。
      魏贵妃才替太子稷将杏仁热奶接来,就有内侍传禀,齐将军在殿外求见陛下。
      圣熙帝对魏贵妃说:“芷嫄,你且领稷儿去内殿。”
      后宫不得干政,这是古来忌讳。
      朝堂那些劳神费脑的事情,魏贵妃也不稀罕听,她答应了,起身带着太子稷回避到内殿中去。
      孩子嘛,天性还是爱玩和爱吃。
      一碗杏仁热奶,几块香甜糕点,就把玩累了的太子稷打发,他乖乖吃着,不吵也不闹。
      后来,魏贵妃隐约听见嚎哭声。
      ——谁会在天子跟前无状地哭呢?也不怕惊了圣驾。
      魏贵妃心中觉得奇怪,准备去瞧瞧,她转头嘱咐了太子稷:“稷儿,你听话在此,母妃去去就回。”
      她打开内殿的门出去,放轻脚步靠近可与朝臣议事的前殿,那哭声愈发清晰……
      在哭的居然还是个男人!
      魏贵妃示意侍卫别出声,她趴在门扇后瞧稀奇。
      刚那小内侍是怎么通传的?齐将军殿外求见……这位跪在御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精壮中年汉子,身份实则是一位将军了?今日场面非比寻常,真叫人啧啧称奇。
      齐将军嚎哭良久,前面呜呜咽咽说了什么未听见,只闻他此时悲戚在诉:“……那臭小子居然对贱内说,‘不然你和爹再生一个’。我的老天爷啊,他娘生他已是不易,如今贱内又什么年纪了,哪里还生得出来!那小畜生后来还给他娘出了个馊主意,说再不行让末将我纳个小妾……我两口子是真没料到小畜生这次来真的,说走就走,走得还这般利索……”
      圣熙帝容他再哭了一通,面上稍显难色:“齐卿,朕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你总不能觉得朕现下能赔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儿子?这样吧,先让城尉去查,他是从哪道门走的。”
      “李将军查了,西门。”
      “行,朕立刻遣人去追。”
      “陛下呀!”齐将军膝行上前,叩首哭得更惨烈了几分,“末将与贱内只此一子,他不学无术惯了,莽撞出走必是要吃苦头的,他……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夫妇二人定也活不成了!”
      纵圣熙帝见惯风浪,一介武夫之泪还是哭得他头大如斗,他不由妥协道:“朕会令西行城池多加留意。老话有言‘知子莫若父’,或你夫妻二人去寻,会更见成效,朕亦许你一月的假处理这桩家事,速去即可。”
      “叩谢圣恩!叩谢圣恩!”
      齐将军得了恩赦,急忙地告退去找儿子了。
      魏贵妃等到人出去了好一会儿,才进的殿,她忍俊不禁:“这人好好笑啊,亏他还是个武将,难道把家中小子当娇娇姑娘养吗?不过是儿子叛逆,跑出去见见世面,他就哭成这样。”
      圣熙帝没心调笑,他了然,齐家小子若真有个好歹,他恐怕的确是要失去一员大将:“齐镇夫妇唯此一子,齐家三代单传,那孩子称得上是齐镇的命、齐家满门的命。”
      “齐镇?原来他就是将军齐镇?”
      “正是。”
      魏贵妃略凝神思量,很快想起来了:“我见过他的儿子齐心,都说近朱者赤,那齐心和梅太傅家的公子为友,却半点没沾染上梅家的墨水吗?齐将军家这棵三代单传的独苗,没长成少年英豪,反倒长成了名满帝城正儿八经的纨绔一位,真是可惜。”
      当今之世,权贵将门之后承,才学出众者确实寥寥。
      圣熙帝长长叹了口气:“如齐心这样的孩子不在少数,有聪明劲却不用在正途上,朕在南园设宫学……唉,希望师傅们能教养出几个像样的,就算不负朕的苦心了。”
      少年强则国强,真理也。
      这日回了圣羽宫,向来在治学一事上要求宽泛的魏贵妃,很难得地拉住太子稷,对他说了起劝学的话:“稷儿,往后在南园,你定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太子稷面犯疑色:“母妃这些话,拆开字字能懂,拼在一起……稷儿愚钝,母妃是要稷儿勤学慎思吗?”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你要好好给同窗们做个表率。”
      “其实南园许多人都是勤学上进的,譬如梅太傅之子梅若卿,他的学问就很好,我若有疑惑处,太傅少傅不在,他亦能为我讲解一二。”
      魏贵妃鼓舞他:“那稷儿多加努力,将来也做梅若卿这般的饱学之士。”
      太子稷认认真真地点头:“谨听母妃教诲。”

      雪霁后,宫学重开。
      太子稷时刻记着魏贵妃的话,能玩的时候尽情地玩,该学的时候上心地学,他天资聪颖,又有提前温书的习惯,因此傅者博士们近来的讲学他都能懂,无有困惑处。
      某日太子稷正和章兰舟肩并肩出了学舍,忽闻有人在前唤道一声:“殿下。”
      章兰舟先抬的头,他见来人是梅若卿,觉得很惊讶:“咦,你不是乙班的吗?乙班下学比我们早,你怎么还在这里?”
      梅若卿朝太子稷见礼:“在下于此恭候殿下,请借一步说话。”
      章兰舟立马识趣:“哦,那我先走了,太子殿下明日见。”
      太子稷应道:“明日见。”
      “梅若卿,你找我?”
      “殿下见谅,需请殿下帮个小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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