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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箜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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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取琴,她可说了些什么?”秦问霄边依着修理箜篌的匠人的指导,边修理箜篌,寻了空问杨忠。
杨忠眼皮子跳了跳,回道“未曾,但依老奴看,江姑娘也未真真儿生陛下的气”
秦问霄嗤笑一声,不以为然。“啊!陛下——您的手”旁边随侍的匠人大呼。
秦问霄皱了皱眉,看着流血不止的左手,不满的“啧”了一声。
“陛下,要不……就让匠人来修吧,您的心意,江姑娘会明白的”
秦问霄凉凉的睨了杨忠一眼“多舌?可要朕给你拔了?”
杨忠慌忙跪下边自打耳光边求饶“陛下饶命啊陛下饶命啊”
秦问霄哼笑一声,“得了,滚吧”
杨忠连滚带爬的退出大殿,伺候了秦问霄这么久,他还是摸不清他喜怒无常的性子,果然伴君如伴虎啊。
秦问霄扔掉手中修理工具,长叹一口气,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不想让旁人碰她的琴,他摇了摇头,不对,他爱的是小晴,对江望舒只是对小晴的感情的嫁接。想到这里,他的眉目舒展开来。
江望舒坐在低矮的栏杆上,湘妃色的裙摆曳了一地,星星点点的小花掉落在她的裙摆上。自从秦问霄那日醉酒后,他就再也没来过留晴宫,江望舒不禁生疑。
一个侍女走了过来,低声道“姑娘,陛下来了”
江望舒抬眼看她,她是这殿里唯一一个会说话的人,可惜,她是盲女,其余人,都是哑巴。
江望舒从不知她的名字,或者说,她从不知道侍候她的人的名字,那些人都是秦问霄暗部里的人,忠诚,冷血,唯命是从,服侍江望舒,看管江望舒,便是他们的使命。
江望舒也没有跟他们交好的意愿,因为她知道,哪怕她再努力,也难以攻破他们的心房。江望舒点了点头,随她走进殿里。宫人们都退下了,只有秦问霄站在窗边,旁边放着一把箜篌,清晨的阳光温柔,落在在他的眉骨上,眉目英挺俊朗,乍一看,给人温柔的感觉。
“你的箜篌,修好了”秦问霄冷淡的声音响起,声音里带有一些不自觉的别扭和紧张的情绪。
江望舒走了过去,跪坐下来,白皙纤细的手轻轻拨弄琴弦试音,“铮———”琴音忽断。
“音色凝滞,艰涩难听,这琴,修的………”江望舒停顿了一会,她看到秦问霄裹着纱布的手指,右手倒还好,左手简直惨不忍睹,五指都上了膏药,缠上了纱布,外露的地方都有刀锥的划痕,皮肉外翻,都是一些细小的伤口,但数目多了,让人看了触目惊心。
秦问霄见江望舒注意到他的手,不动声色的用袖子挡住。
“既然修不好了,朕再命人送一把过来”过了一会儿,秦问霄又说“再过五日是上元节,朕会带你出宫”说完,秦问霄就走出去,脚步急促,有点像落荒而逃,阳光投下,他的耳朵尖都红了。
江望舒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轻扬,人道铁血无情杀伐果断的齐帝,有时候真像个呆子。
第二日,杨忠就带着人送来了一把新箜篌,杨忠陪笑道“姑娘,这是陛下吩咐咱家给您寻的新箜篌,叫“天音””
江望舒轻轻拨弄琴弦试音,琴音清脆,泠泠如雪山冰泉击石之声,确实是举世难寻的好琴。
“姑娘,您是不知道,咱们皇上是逮着空儿啊就修理您的那把箜篌,有时候批折子批到三更总还要修理修理箜篌之后再去歇息,老奴是劝了又劝总没劝住,那一弦一柱都是陛下依着匠人们的指导去修的,落的满手伤,咱家实在是心疼啊”
江望舒笑了笑,杨忠不愧是御前大红人,懂主子心意又会说话,圆滑又不逾矩,也是能人。
“还烦请公公告诉陛下,琴很好,谢过陛下恩赐”
“老奴定会转告姑娘之意,姑娘若无他事,那老奴就先退下了”
江望舒福了一礼“公公慢走”
杨忠连忙弯腰,不敢受那一礼,“老奴受不起啊”
江望舒只笑笑,望着杨忠离去的背影。礼多人不怪,恃宠而骄者难长久立,何况,她恃哪门子宠呢?
秦问霄待她,不过是替身玩物的迷恋,他的恩宠,他的厚遇,从来都是建立在她像那位小晴姑娘的前提下,宫人们也不过是顺着帝心,恭维抬举她,如果她真的把自己当回事儿,那才是真的可笑。
何况,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耽于儿女间的情情爱爱,从不是她的人生信条,更有违母亲的教导和嘱咐。
灯火通明,秦问霄走进了留晴宫,听到泠泠如幽泉击石般空灵之音,他摆了摆手,宫人受意退下,秦问霄坐在了隔间的矮塌上,静静的听江望舒弹箜篌。
江望舒知道他来了,也未停下弹奏去行礼,他们惯是如此,除了醉酒那夜,都是她弹,他静静的听。有时候,他自言自语些朝堂间的纷争,说他对大司徒的厌恶憎恨,虽然不会得到江望舒的回应,但他每日批完奏折,满心烦闷,来到这里,听听她的琴声,吐露不快之事,总能顺着她的琴声安眠入睡,而不是在龙榻上伴着无尽黑暗堕入深渊。
他也不怕将朝堂间隐晦之事告诉她,因为留晴宫内外都是他的人,她纵有通天本事,也传不出去消息。
一曲终了,秦问霄隔着纱帘看向江望舒,昏黄暧昧的烛光照映美人纤细的身影,她纤细白皙的手指还搭在箜篌上,三分玉质般的粉甲透着珍珠般莹润的光泽,十指纤纤,冰肌玉骨,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很温柔。
秦问霄不得不承认,江望舒是一个美貌和气韵都绝艳的女人,特别是她身上有太多秘密了,他派出暗营最擅长情报的鹰部,也探寻不清她的底细,收来的情报说她只是闵州江氏嫡女,自幼体弱,养于深闺中鲜少出现于人前。
可从他与她之间的几次言语交锋中,可探寻她心思缜密,伶牙俐齿且善于玩弄话术和操控人心,哪里像一个长于深闺的娇弱纯真千金,倒更像一个常年浸淫官场的权臣佞宦。
这样的女人,很迷人,可也很危险,冷梅一束,摘她还得舍得忍受冻骨冰骼之苦,与她相处越久,就越发的觉得她和小晴的不同之处。他也怕,自己会陷于这迷情冷香中,渐渐忘却的温暖骄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