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昀》奈雨潇何

1、相撞

　　第一回
　　“我让你去拉点人来！听不见吗！”一个女人把一个孩子从椅子上提了起来，面露险恶的说道。
　　那个女人长得倒是美貌，骨子里却给人透出一股“野”的感觉，并没有大家闺秀的贤良感。
　　她一手提着小男孩，冰天雪地，那个孩子没有穿什么厚衣服，连鞋子也没穿，小脸冻得发紫，哆哆嗦嗦，眼睛不敢看她，恨不得把整颗脑袋都塞进衣服里。活像那个女人准备吃了他似的。
　　过路人不时朝酒馆这边看来，有的笑笑就走了，有的又偏过头跟自己朋友说着调侃一二“你看那个苏娘子，又在打她家娃儿了。”
　　城里街坊有些许人识得她，不是因为酒馆的酒卖的好，而是因为她对自家孩子跟捡来的一样不怎么爱护，想打就打，想骂就骂，真动起手来两个男人都拉不住。就算不是亲生的也不能这样做吧!
　　苏锦绣依旧提着他但不动手了，估计是也怕丢人，脸冲着他，实际眼睛在盯着看外面的人。
　　那小男孩被提着久了领子勒着脖子要喘不上气，挣扎着，脱了苏锦绣的手，跪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苏凉……苏凉……上次，上次我去拉客，被……被他们赶了出来，还……还被打了一……”越说后面声音越小，男孩看着苏锦绣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便低着头，不去看苏锦绣的眼睛。
　　“苏凉……我脚冷。”孩子太小，咬字不清楚，只得唤苏凉。
　　“去！没鞋怎么了！没鞋不能拉客吗你今天要是拉不到人，就别吃饭了！”苏锦绣瞪着眼睛，恶狠狠的道。
　　小男孩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往门外走。
　　长门城，因长门派而得名。繁华似锦，越往里走越热闹。这长街尽头，有一个赌场，那里人山人海，说这赌场啊，不赌钱不堵身，那堵什么啊？堵修为，堵自己的金丹。所以这里的堵客大多都是什么附近小门派的门下仙或是一些散仙。听说最近这里新换了个掌柜，也换了个牌匾，改个名叫“赋金阁”。那掌柜是个女的，听说以前是个什么门派还蛮厉害的仙人，也不知是哪根筋抽抽了，跑下山嫁给了这前掌柜当妾。那前掌柜大老婆死的早，所以前掌柜死了就由她来接管这“赋金阁”了。
　　小男孩听了苏锦绣的话，便想去那里碰碰运气。出了门看外面世界的样子：白色裹着人间，飘摇的雪显尽了沧桑。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驾着他不敢想象的马车，边上的人们穿着锦绣金织的华服来保暖自己。
　　街上雪很厚，他赤着脚就从酒馆里出来，街上人多，积雪被踏出来了一条路。但天儿实在是太冷了，依旧凝了霜，结了冰。不穿鞋子走路，脚不仅冷还很疼。
　　要是有一双鞋子给他就好了。
　　他看着路上跑的马车，心里想着:以后要是我能坐那样的马车就再好不过了。
　　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冻得通红的双脚。又想:还是只要一双鞋吧，那样就会暖和了。
　　小孩子果真容易满足，只稍稍想一想，就会感觉周遭都温暖起来。
　　走着走着就快到“赋金阁”了，一靠近那里，人顿时多了起来。
　　苏锦绣跟他说，去赋金阁里去，那里人多的很，去截点人来。
　　刚走到附近，一个莫约三四十岁的女子招呼着他。
　　“哎，你过来一下。”
　　小男孩看着旁边，小脑袋到处晃了晃，用手指了指自己。
　　“对，就是你，来，过来。”
　　小男孩赤着双脚一路小跑到她的身边。小男孩也就四五岁的样子，站直了身子也不到那个女人的腰。就那么抬着头眨着大眼睛，看着她。
　　那个女人俯下了身子对她讲“你怎么不穿鞋呀不会冷吗”说冷确实很冷，雪下个不停，怎么会不冷呢。但这个小男孩儿可能天生奇骨，生来就感觉不到寒冷。但一个四五岁的孩子穿着单衣，连鞋也不穿就这么走在大马路上，令哪个有心人看了都会不免唏嘘一阵叫疼一番。
　　“你知道赋金阁吗”那个女人问他。
　　“我知道呀，一直走就是了。”他说着。
　　“哈哈哈，我是那里的掌柜，你是流浪儿吗，走吧，我给你拿点衣服去。没事儿，不怕，我又不吃小孩儿，不会伤你。”不等男孩答话她就领着男孩的手走往赋金阁。那男孩也不挣扎，就这么被牵着。
　　到了赋金阁，那女人就自顾自的往柜台走去。
　　小男孩也是第一次来这里，站在门口竟不知道进屋里来。
　　那女人身子全都猫在柜台下面，好像再找什么。
　　小男孩又站了一会儿，就被后面进来的人给搡了进来，有些迟疑的往柜台晃去。
　　“诶没在这里吗嘶，不可能呀，我放到哪里去了……”
　　小男孩在这堵坊里面走了走，因为身板小，个子矮，钻着大人与大人之间站着的缝隙，很轻易的就溜了起来。
　　不知走到了哪里，一个男人忽然叫了一声“诶，这哪儿来的小乞丐！怎的来偷钱！”这男人横眉竖倒，一只手就抓着小男孩的衣领提了起来。
　　他怎么又给人提起来了呦。
　　这男人嗓门极大，顿时人群不再是冲着那偌大的堵桌了，纷纷回头看向小男孩和那男人。
　　小男孩被那男人吼的害怕，小小的身子就算被提在了手里也不住的发颤。他睁大了自己水灵的眼睛，不断调整着角度，朝着女人猫着的地方看去，好像还想要再多看见一些什么。
　　“小兔崽子，你想干什么！一个小乞丐跑到这来干什么！指定是来偷钱的！”他恶狠狠的冲小男孩说道。“大家都快看看自己丢钱没啊。”他这么一说，大家纷纷开始低头看自己的钱袋子。
　　“他娘的，掌柜又去哪里了！这里有个小偷都不知道来看看吗”小男孩瑟瑟发抖，生怕自己真的被当成小偷处理了。
　　突然有个声音接住了他的话，听这话，好像是来给他解围。“诶！干什么干什么，行了行了，你个大男人，抓着一个孩子像什么话，快把人家放下来，一会儿可得把人家给勒死喽。”那男人慢慢悠悠的走了过来，拍着提着他那男人的肩。
　　“就是，刘大柱，你可仔细着别把人家孩子给勒死了。”
　　有些人应着那男人的话跟着为小男孩说话，小男孩伸着脖子看柜台，才发现那女掌柜压根儿就不在柜台处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刘大柱把他扔了下来，人群自动退开围成了一个圈。
　　“哎呀呀！我！我少了三个碎银！”
　　“诶哟 ，这还真是个小偷哇。”
　　“嘶，看不出来，一个小孩子竟然也会干出这种事情来。”
　　那男人的手一直放在刘大柱的肩上，脸上的笑意不曾褪去。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你母家哪里的”
　　小男孩听见后，畏头畏脑的蹲在地上，不看他们也不讲话。
　　“我认得他，他不就是苏娘子那家的小仆吗。我记得他没有名字，是苏娘子捡来的，大家都管他叫苏娃子。”
　　不知道哪个人说了一嘴，大家顿时反应过来，原来那个家伙就是苏锦绣天天打着骂着的小孩儿。
　　怪不得出来偷钱！
　　刚刚那个说钱没了的男人此时站了出来，跑到了苏娃蹲的地方，拎着他，迫使苏娃从地上站起来。他猛烈摇晃着苏娃，像是要把自己的碎银子抖出来似的。
　　苏娃眼睛半睁着，眼里的泪水不住的往下淌，他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他顶多就是被人赶出去或者打一顿。这种被冤枉的事情还真是没有。自己跟个傻子一样的站在那里，就任凭他这么摇晃着。
　　“哎哎！干什么呢，一群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孩子，还要不要点儿脸哎呦，说你呢，还不撒手！”众人扭头，循声音望去，原来是那女掌柜自楼梯往下走。她的手臂上搭了一些好像是衣物什么的东西。她慢慢悠悠的往这边儿走来，抬手就把搭在苏娃身上的那双手给打了下去，站在苏娃身侧，居高临下的看着那男人。
　　“呀，听说你碎银子丢了”
　　“是啊，掌柜你看，他这不就是个没钱的娃儿来偷钱的吗。我听说那苏锦绣对他也不怎么样，他家那酒馆儿，也没几个客，那他来这里不是偷钱的还能是干嘛的，您这……”
　　女掌柜抬手示意着不叫他说下去。
　　“这娃子是我在雪地里头领回来的，是我叫他跟到这儿个来的，本是想让他好好的吃顿热乎饭，让你们照看照看，结果你们告诉我，他是个贼娃子，您说说这，叫我怎么办呢。是想说我一眼望不穿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是想说你们没瞧不起我”
　　都说那赋金阁的女掌柜是个狠人，人家前半生可是个高仙呀，难道一眼望过去，还看不透人家的心思尤其还是个屁大点的娃儿，这明里暗里不就是想说那女掌柜没个眼力，那不就是暗地里讽刺，诋毁人家吗，这可真是不要命了。
　　这句话一出，人群顿时默不作声了。当时摇晃着苏娃身子的男人，低下了头，一会儿又抬头看了看女掌柜又看了看站在自己身旁一直流眼泪的苏娃。自己慢慢的站起了身子，又蹲下了身子想给苏娃擦一擦眼泪，也不知心里想了什么，抬了下手，又把手放了下来。
　　“来给我说说，丢了多少。”
　　“少……少，少了三个。”
　　“滚去台前自己拿三个去，然后，别叫我再看见你。”
　　那男人一骨碌的爬起来，推开人群跑到柜台，途中还差点儿把自己给摔一跤。拿了银子后，他就忙不迭地准备往门前跑去。
　　“等一下，你给我回来。”
　　那男人闻声又急急忙忙的转过来跑向那女掌柜身旁。
　　“怎的，拿了钱就想跑，我不跟你说道歉，你就不会吗”女掌柜双手抱臂，挑着半边眉，有些怒气的说道。
　　“啊……是，是哎呀那个，哎，小子别哭了，那个，我不长眼，跟你道个歉。哎呀，你就原谅我吧，啊，以后有什么难处，跟我讲，能帮的，我定当鼎力相助。”说完他又拍了一下苏娃的肩。
　　“行了，滚吧。”
　　闻声，那男人又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消失在了雪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