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棠》薄荷零七零

3、救命

　　已经到了隆冬时节，这雪除了最初的几天下了几天，竟再没下过。冬风混杂着刺骨的冷扑在行人的脸上，顺着脖颈往衣服里面爬，直教人打个寒颤便缩了脖颈，紧紧身上的袄，把钻进袄内的一点点冷风也困住，只消片刻，便察觉不到了。道上总有些缩着脖儿的，自然也有些背脊笔直的，这冬风吹他们身上就像是阳春三月里的微风，除了能将他们的衣角翻飞开似是再也无法动弹他们什么，就立在这刮骨的风里，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苏衍便就是这其中的一个，身着月色长衫，外面罩着一绯红色的披风，一圈儿雪白的毛领，衬得脸很是可爱，带点婴儿肥的小脸，一双水灵的眼睛，里面盛着万千风采，挺翘的鼻，再加上樱桃红的嘴，总之是生的十分可爱的，让人十分想去捏一捏，当然，如果他身后没有那两个眼睛里透露凶光的侍卫的话。
　　苏衍打着一把伞，走在道上，显得十分打眼。伞上映着一朵红棠，占据一角，静静开放。
　　“是苏家公子！快看！”街边挑布料的女子捏紧了手中的帕子，绞了又绞，一脸娇羞痴痴望着苏衍背影。年龄相当的男子都甚是不明显的挺了挺腰背，街边的小贩吆喝声稍稍大了一些，整条街的气氛比起之前稍微热了一点点，不过这一丝热度并没有维持多久，毕竟，嘶，这天儿太冷了。
　　苏衍一手撑着伞走着，那撑伞的手指节分明，带一点点肉嘟嘟，苏衍此人是个身带微妙气氛的人，他身上总带着孩子气和一点点的淡漠温柔的奇妙融合，那种独特气质总是能够让人在看着他和跟他相处时忍不住心往神驰又暗自责备自己竟然向这么个孩子下手，简直可耻！苏衍停了脚步，空出的手往自己怀里掏出一块小碎银，他出门自然有人在后面跟付钱，这钱算是他自己攒起来的，攒起来还十分不易，毕竟，啧，苏公子一年到头摸到钱的时候那可是屈指可数。将那块小碎银轻轻放在一个蜷起来的身影旁，微张口，又闭上了，直起身来，看了那蜷起来的身影一眼，原地踌躇了片刻，将手中伞放在了那身影旁，伞堪堪遮住那身影所承受的风，苏衍放心地走了，他知道此举不能改变什么，毕竟这寒冬的冷不仅仅来自于风，可他仍旧希望那伞能够分担一丝丝风，至少暖那么一点吧。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轻柔落在脸上，除了最初的冰冷感，随后而来的还有一点点的温热，抬头一看，这许久不下的雪竟然又落了起来。
　　“公子，落雪了，咱们快些回府吧？”身后的侍卫提到，“这雪落大了，该染寒了。”
　　这侍卫抬头望了望天，发觉这雪落的迹象表明这并不是一时起兴。
　　“嗯。”苏衍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回头看了看蜷起来丝毫没有动弹的身影，抬脚往丞相府走去。
　　风夹杂着细碎的雪将披风吹得鼓鼓的，苏衍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脚步没有丝毫犹豫的走掉了，绯红的披风和雪白色夹杂在一起，显得十分好看，映在某个瞳孔中。
　　今晚是贺新岁的前一晚，街道上的热闹程度达到一年中最鼎盛的时候，街上的男男女女都穿梭在街上，小贩门的小摊也支起了红灯笼，喧闹声和欢笑声充斥在街道上，整条街飘着香气，只需闻一闻，便能感受到百姓们的喜悦和幸福。
　　脚步声如影随形跟在他的身后，小哑巴到达这京中已经有些天了，害怕被他们追上，小哑巴一直混在乞丐中，这是最能让人不注意到的方式，但，毕竟还是个孩子，这京中，能够收留无家可归的小孩子的还能有哪些地方，今天，便被找到了。
　　小哑巴在黑暗狭窄的巷道里穿梭，可是小孩子的脚程怎么和大人相比，只能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还能隐约听到骂声。不能被追上，这是他唯一的想法。
　　脚步的方向一转，这在京城之中，混在小乞丐中的好处就是，在短短的时日中，这一小块的巷道已经被摸清了，哪个方向往哪儿通，这个还是清楚的。走出巷道，进入主街的时候，小哑巴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但身后渐渐清晰的脚步声提醒了他，他奋力向前跑去，只要甩掉他们，只要甩掉......
　　苏家公子排除家中的万难，终于在今晚能够到见到这繁荣的景象，虽然身后有两个的侍卫，但这并不影响他逛街的心情，苏衍对今晚的热闹显的十分新奇，他喜欢这个样子，前面的人群有一点点骚动，但很快被淹没在吆喝和欢笑声中。前方的骚动离他越来越近，他身后的两个侍卫都提高的警惕，苏衍自然不必担心这些，且不说这两个侍卫还在身边，他本身就不怕什么。前方的人被推开，被推开的人骂骂咧咧的，说着什么不长眼的话，却也没抓住不放，说了几句就转身走了，冲出人群的是个小小的影子，瘦弱单薄，苏衍看清了，他正在纳闷这么瘦弱的人是怎么把人推开的，冲出人群，思索间，那影子边窜到了他前面，他正欲退后两步，让开，却看见那人影是直直向他冲了过来，身后的两个侍卫正拦着，但怎么也没想到这骚动是一个孩子引起的，也没想到这孩子，这么的.....机灵，什么机灵！那简直就是滑头好嘛！总之，影子窜到苏衍跟前，拽住了他的衣服，原来是个小乞丐，那就是小哑巴，他就拽着苏衍的衣服，垂着头，那苏衍高出小哑巴一个头还多一点，苏衍愣住，正欲开口询问，那小哑巴抬了头，本以为惊慌的一双眼睛正沉静着，与他的行为，准确说和他发着抖的手格格不入，“救我。”他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