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敖*康

2、那年

　　2.
　　那年，周毅9岁。已经是个在青春期的懵懂少年了。
　　有天他爸，老周工回家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婴儿。周学强把孩子递给家里的保姆，祁嫂。让她给孩子准备点衣服鞋袜的，还有多买点奶粉，高干粉之类的。就走进里屋去看自己的妻子了。
　　周毅知道，自己的妈妈是特别的。为什么变得特别，他不是很明白，他只知道，对于他妈，他要少见少说话，甚至要做到少出声，否则随时有可能惊扰到他那随时会发病的妈妈。
　　小时候，他记得自己的妈妈温柔娴静，笑容美的出奇。不仅做饭做的好，家务料理是好手，就连织毛衣绣花之类的手工也是工整漂亮，是邻里阿姨们争相称赞的对象。
　　在他5岁那年，他妈又大肚子了，周围的阿姨们老是打趣说
　　“周毅，你妈就快不要你了。等有了小弟弟，你妈就不爱你了。到时候，到阿姨家来做儿子吧。”
　　“不要，你们骗人，你们是坏阿姨。”小周毅眼泪汪汪的反击。
　　回到家一五一十的对妈妈说了，笑的妈妈直不起腰来。笑完后慈爱的摸摸周毅的头，对他说:“小毅，妈妈是快要给你添个弟弟了。不过，妈妈会更加爱你，也会爱弟弟。你呢，也就要是哥哥了，所以，你要听话懂事，要像个哥哥的样子，带着弟弟玩，对弟弟好，爱弟弟。知道吗？”
　　“你们两个相亲相爱，一起玩一起闹，以后你就不孤单了。骑马打仗的游戏的话，你可以做将军，让弟弟当你的先行军，多威风，兄弟连心打遍天下无敌手。”
　　“你要记住，妈妈对你们的爱，不分谁多一些谁少一些，你们都是妈妈最珍爱的宝贝。加上爸爸，你们三个就是妈妈生命中最美丽最珍贵的宝物。谁都不能夺走你们。”
　　妈妈的话，小周毅听的似懂非懂。他只明白，不久后，他就不再是光杆司令，他就有伴了。所以，对于弟弟的期待，全家人一天比一天更甚。
　　直到有天，周毅在外玩完回家后，发现家门口停着一辆救护车，爸爸满头大汗的绝望的看着被抬到车上的妈妈。妈妈脸色苍白，任爸爸怎么呼唤都不做回声。
　　小周毅这时候有点怕了，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爸爸不理他，妈妈也不理他，他被丢给邻居王阿姨，在他家孤零零的等了一天又一天。他好怕，好怕就这样，爸爸妈妈和弟弟就丢下他，一家人去别处开心了。
　　都是因为自己不乖，不按时回家，在外面和小朋友野，所以惹得爸爸妈妈不高兴了，生气了，于是就把他给扔了。
　　一定是这样，小周毅垂泪暗自想到。

　　周毅在王阿姨家住了大半个月。小脸瘦了一大圈。可把王阿姨吓坏了，家长不在，就把人家孩子虐待成这样，回来没法交代，而且也心疼啊。
　　于是阿姨又是鱼又是肉的恨给周毅补了一通，周毅不仅吃不下，反而时常露出那种泫然欲泣的表情，问起他为什么来，他却又是小嘴紧闭一字不发。
　　“再这么下去可不得了，今天得把周工叫回来了。”王阿姨慌慌张张的起身。
　　当天晚上，小周毅满怀心事的睡了，梦中也不安稳的被小朋友们丢石子，被爸爸妈妈骂然后被抛弃。正呜呜的哭时，突然听见爸爸的声音说：
　　“小毅小毅……，是爸爸，醒醒啊。”
　　周毅迷迷糊糊之间看见了爸爸的脸，开心的不得了，一蹦起来搂住爸爸的脖子，坚决不撒手。
　　周学强哄了半天没有用，就由他去了。边拍着周毅的背，边慢慢的说：
　　“小毅，你听话在王阿姨家呆着。要乖乖吃饭乖乖睡觉乖乖背唐诗。爸爸在医院陪着妈妈，等过段时间我们就一起回来。到时候就接你回家，好不好，嗯？”
　　“妈妈现在身体不好，不能回家来照顾小毅，所以小毅要让妈妈安心的养病，不要闹妈妈。知道吗？”
　　…………
　　“嗯，那我可以去看妈妈吗？”
　　“还有小弟弟不回来吗？”
　　“爸爸？爸爸？”
　　…………
　　“小毅，爸爸暂时没法告诉你什么时候可以去看妈妈，因为医院需要打针吃药，于是妈妈就很累，要常常休息睡觉来治病。小弟弟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所以，你现在见不到他们。”
　　“不过，只要你听话，我保证妈妈会很快好起来的。”
　　周学强心酸的摸着儿子的头顶，安慰着不懂事的儿子也安慰着自己。过了半晌才放心儿子，又叮嘱了他几句，然后把手上的一些周毅的换洗衣物和家里的钥匙交给了王阿姨，就离开了。
　　周毅很想哭，很想留下爸爸，很想撒娇打滚耍赖。可是一想到，这样做妈妈就不会安心，没法养病之后，就忍了又忍，装作乖孩子般睡去了。

　　所以人们常说遭遇过变故的孩子，是会非常快早熟的。这话套在周毅身上是再贴切不过了。他永远记得，在五岁那年，在等待着爸爸妈妈回来的日子里，他乖巧的吃饭，乖巧的睡觉，乖巧的背唐诗，乖巧的取悦着邻居王阿姨一家的那些点点滴滴。
　　他总是觉得，要是没有那些日子，自己后来的性格也不会变得那么古怪，那么爱猜疑，那么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