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欧阳少恭：故人归》玉有瑶

12、人间永昼

　　在浑浊的河水中徜徉数月，润玉终于寻到了极北的玄门。玄门是六界之外的入口，六界之外是远古混沌，所有六界之内流逝的时光都会汇聚此处，世间万物也会在此处消泯无痕。

　　当年创世一代，便是生生地于世间混沌中开辟出一片人间，极南的暗海，极北的玄门，极西的横断谷，极东的池凤山，以此为界，里面为灵气丰盈的六界，而外围，便是六界之外，是吞噬一切的所在。

　　东南西北四处为世间的守护屏障，历代由神裔守护，而润玉，正是极北玄门的守护神。当上一代守护神死去之时，便会将守护神识传给下一代守护神。
　　四位守护神，互不相知。只知道自己的使命。

　　润玉自从千年前感知上一代的守护神识以来，他便深知守护神的使命便是在最后一刻以身殉道，让世间重回上古混沌。
　　这也算是世间仅存的神意了吧，润玉苦笑。

　　他原以为玄门很难找，但在守护神识的感召下，他很快就在极北找到了那道光门，或者说，也只有守护神才能看到那道光门。

　　现在，心中的守护神识告诉他：破坏玄门的根基，让六界之外吞噬世间一切，重回远古混沌。
　　这是他作为神裔的使命，也是世间仅存的神意的指示。

　　但是润玉发现自己做不到。
　　他抱着烧焦的凤尾琴，静静站立在玄门之前。
　　他发现此时此刻，他只想带着欧阳少恭的残魂重回人间，回到湘阴，回到榣山，回到明灯三千的琴川。
　　哪怕这世间只剩他一个人，哪怕这世间已被无尽的黑暗和浑浊的河水吞噬，哪怕永世长夜永世沉溺，他也不愿意让一切重回虚无。
　　不愿意就此被六界之外吞噬，不甘心此生如此无所作为。
　　想要求生。
　　想要重建天道。
　　想要开创清正人间。

　　润玉决定试一试。

　　当他这个念头生起的时候，体内的守护神识立马发生了警觉，以撕心裂肺的疼痛来干扰润玉的灵识，控制他的行动。

　　但毕竟，润玉才是这个身体的主人，当对所谓天道开始怀疑的时候，对于体内的神识自然不会再敬畏。

　　掌心划破一道口子，鲜血流下来，润玉将掌心贴在玄门之上的开关处，念了一段上古偈文，光门徐徐开启。

　　润玉设下法阵，将世间浑浊的天河水尽数倾灌进玄门之内，引入六界之外，归于虚无。

　　灵力消耗极大，润玉一边引水进入，一边又要阻挡六界之外力量的侵入，等到他重新将玄门封印之后，已是力竭之期。

　　他回复原身，化作一条白龙，沉睡在冰川之上，龙爪下紧紧握着烧焦的凤尾琴。

　　人间历经沧桑，已满目疮痍。
　　人间永夜。
　　九天破碎，洞见未知的黑暗，被天河水浸泡的尸体腐烂进泥土里，花草植物没有光热的滋养全数枯萎，生灵灭绝，星辰坠落，风雨停歇，河流静止。
　　整个人间都在黑暗之中沉睡过去。

　　千年之后，冰川之上的白龙醒来，他抱着凤尾琴，往极东而去。
　　极东之处正是池凤山，白龙取神火，普泽世间。

　　于是，大地之上有了光和热，花草树木开始生长，吐纳天地浊气，河流将沉积的污浊流向深海，腐烂的尸体里，渐渐长出了青郁的植被。

　　清气上升，浊气下沉，世间开始有了微弱的灵气。

　　白龙拔掉身上龙鳞，凝成万鳞灵网，补了九天的缺漏。
　　人间长日，光热不息，至此，天地之间的灵气慢慢丰盈起来。

　　润玉带着凤尾琴回到了湘阴，重新将药庐搭建了起来。后来觉得此处灵气不足，终究还是回到了九天之上。

　　清气上升至九天，天界永远都是世间灵气最充沛的地方。
　　此时的天界，只是一片白茫茫的云层，而人间也只是一片绿油油的植被。
　　生灵还没有进化出来。

　　润玉带着凤尾琴，在云层之上，吸纳天地灵气，开始了漫长的修行。
　　“长琴哥哥，期待我们的重聚。”他抚摸着凤尾琴，温柔道，然后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