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的北极星男朋友》青城南望

2、千万分之一的开场方式

　　风，从未因谁停留，许多年后再回到那里，除了潮水般的记忆，再寻不到半点痕迹。

　　2005年的九月，盛夏遗留的暑气裹夹着热浪席卷明德一中的每一个角落，寂静了两个月的校门终于在“吱呀呀”的金属碰撞与磨擦声中重新拉开，伴着晨光，迎接着朝气蓬勃的花季少年们。

　　身材瘦小的齐西月背着干瘪的白色帆布书包，拉在书包肩带上的手不自觉收紧，出卖了主人内心的不平静，紧张和不安让她在焦躁中更加局促，一边张望，一边踢踏着洁白的帆布鞋原地转着小圈，小巧的鼻尖冒着点点细汗。
　　像是在犹豫，好一会才才慢慢抬脚走进校门，走进两侧植满梧桐树的百年学则路。
　　头顶偶尔飘下一两片青翠的梧桐叶，安静的飘落在路牙子上，与喧嚣的校园格格不入，却又浑然天成，名校的古朴与传承，在这个时候是真实存在的。

　　“小心！”
　　面前带过一阵风，在齐西月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脑壳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记天外“飞拳”，这“拳”在与她的脑门亲密接触后迅速弹飞，又在一两米远的地方弹跳着落地。
　　齐西月闷哼一声，一时的眩晕让身体也跟着晃动一下，眉骨上方传来的强烈刺痛感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嘶——”
　　好一会才睁开眼睛看清砸中她的是两米外的矿泉水，没盖盖子的矿泉水撒了一地，瓶子里还剩一半正倒在地上咕嘟咕嘟的往外冒。

　　“那个……对…对不起啊....”抱着篮球喘着粗气的少年跑过来，在齐西月面前站定，伸出一只手，想看看她有没有受伤，又似有顾虑，踌躇着不敢上前。
　　齐西月抬眉，眉骨处的疼痛感让她蹙起眉头，眼底也不自觉的升起一层水雾，看向面前的少年有些模糊，呲着牙，不知道说什么好，深感出门看黄历的重要性，开学第一天就突遭横祸。
　　少年低头在T恤上蹭了蹭脸上滑下的汗水，盯着齐西月，帅气明媚的脸庞泛起一层红晕，耳尖隐隐发烫，一米八的大小伙竟有些不知所措，说话的语气弱了几分，“同学……要不我带你去医务室……”
　　齐西月稳了稳心神，咬着牙关，“你，干嘛拿水瓶砸我！”
　　软糯的声音中夹着怒气，白皙的额头越发红了，漂亮的脸蛋皱成一团，就是被砸后呲牙咧嘴、狼狈不堪的模样，也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不好意思，那个……我不是故意的。”少年一只手在T恤上胡乱的蹭了蹭，从口袋里拿出纸巾笨拙的想给齐西月擦擦脸上的水，“我叫赵宇……”

　　“我砸了你，再说一句对不起可行？”清冷的声音响起时，齐西月的眼前也笼罩了一片阴影，洗衣液混着淡淡的薄荷清香让她不由的打了个寒战，这熟悉清冽的感觉也只有林飞了。
　　齐西月忽然委屈了，开口甚至有点鼻音，“你怎么才来！”这一声似是撒娇，似是生气，让面前的人一愣，低头看她的眼神也多了些莫名的情绪。
　　“我等你好久，不然也不会被砸到！”齐西月提高的声线有些尖锐。
　　林飞只觉得身旁的姑娘红着眼睛，像是没抢到肉骨头，呲牙抗议的小狗。
　　“有什么好等的？”林飞从裤子口袋中拿出一包面纸，撕开包装，递给齐西月，没有理会赵宇还僵在半空递过来的纸巾。
　　就算是看到齐西月眼中的泪花，说话的语气也没有软下来的意思，“你不认识上学的路？”
　　“你才不认识！”夺过林飞手里的纸，齐西月瞪着一双大眼睛，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嘶——”眉骨上扬也牵扯了额头的新伤，狼狈的吸了口气。
　　“行了，别逞能了。”林飞伸出手，摸小狗一样，在她头顶揉了揉，“看你这样子，没多大事。”
　　“我有事！我脑震荡！”
　　“那个，同学，还是陪你去医务室看一下吧。”赵宇在林飞出现以后眼里的光就暗了下来，收回僵着的手。
　　“医务室能看脑震荡？她这个怎么也得三甲医院来个全身检查，再看看有没有砸出个心理障碍什么的。”林飞抱起手臂，收起看着齐西月时候的一点温度，冷着脸说。
　　“我们真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赵宇身边又出现一个差不多身高的少年。
　　如果齐西月不是在气头上，她会发现站在她面前的三个男生都是帅气的让人移不开眼的那种，有时候运气和缘分这种东西真的说不清。
　　“没事。”收紧书包带上的手，齐西月并没有注意忽然出现的第四个人，只是看着林飞的眼睛哀怨更甚，皮外伤她一向不在乎，只是某人的态度，让她比较失落，勿自绕开挡在前面的高大人影，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西月，”没走两步，齐西月又被叫住，还没反应过来，一件男生的衬衫就在脑袋上盖了下来，“衣服湿了，先披一下。”
　　齐西月拽下衣服才发现面前的体恤不知何时被水浸湿，16岁女生的胸前已见高低，粉色的小背心若隐若现，霎时感觉一股热浪直冲天灵盖，连耳朵都是滚烫的，拉紧衬衫，转头对上郝嘉明好看的眼睛，闷声说了句谢谢。

　　周围已经有些同学驻足看了过来，四男一女，还都是高颜值的场面并不多见，别说有些纠纷，就是什么事都没有，这四个平均身高一米八二的帅气男生外加美少女齐西悦也是很有看头的，毕竟在这个没有滤镜和美颜的时代里，天生高颜是真的难得。

　　齐西月觉得开学第一天的阳光有些分外的妖冶、刺眼，千万分之一的开场方式也被她遇上了。

　　“喂，还不走？”少年用胳膊捅了下还在愣神的赵宇，慵懒的声音好像还没睡醒。
　　“嗯，”隐去还跟在齐西月身上的目光，转身搂住少年的肩膀，“那女孩叫西月，哪个西哪个月，哪个班的？”
　　“……这就看对眼了？”少年颇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嗯，有点意思。”赵宇亚麻色刘海下的眼神似是又深了几分，莫名的情愫在心底种下。
　　“有点意思不只有她，说不定名花有主……”少年戏虐。
　　“滚！”
　　……

　　位于二楼树荫最浓的那间教室门口挂着高一（2）班的门牌，穿过人生鼎沸的走廊，躲过打打闹闹的男生女生，站在门口驻足，清晰的感觉到微风吹来的淡淡凉意和树木生机盎然的香气，这是后来齐西月每每回忆起高中时期的气息，也是第一天颇有些紧张情绪时席卷而来的气息。
　　郝嘉明跟她说某人也考上一中的时候，她是雀跃的，现在只是担心他们能不能分在同一个班里，能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做同学，做同桌，然后成为他青春里的唯一，再然后，一起考大学，一起工作……
　　年少的齐西月就是这样头脑简单，认为人生就是一眼能望到头，要担心的无非是能不能一直在一起，直到后来才发现，“在一起”其实有很多可能，即便是在一起了，能抓住想要的，也难如登天……
　　这种躁动的心思对当时的她来说，是揣揣不安的，是慌慌张张的，是满含期待的。

　　“怎么不进去？”身后响起的声音并没有打断齐西月在班里找到熟悉的身影，怔愣的站着，眼里满是失望，忽然被人从身后拎着衣领半拖半拽的带进了教室。
　　后颈传来陌生的力道让她缩了缩脖子，皱眉愠怒的向身后看去。
　　“怎么了？不认识我了？”赵宇扬了扬唇角，他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还是一个班的，简直老天爷都帮他。
　　齐西月看是砸她的篮球少年，正似笑非笑的盯着她，不知怎地心里有些发毛，抖了抖肩，冷淡的转头直接朝靠窗的那一排座位去了。
　　赵宇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背影，有些讪讪，摸了摸鼻子跟了上去。

　　此时教室里的同学已经到了大半，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有的之前就认识的，有的刚刚才认识的，有的激动的说着什么，有的做出含笑倾听的样子，有的相见恨晚。
　　齐西月走过讲台，选了靠窗倒数第二排的空位置。
　　她，好像还心有期待着。
　　坐下来的瞬间，窗外的云刚好遮住阳光，教室瞬间暗淡了不少，头顶上的风扇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给不愉快的心情有增加了一丝烦闷。
　　赵宇把书包放在齐西月前面的位置，倒坐在椅子上，撑着手臂，“你好，我叫赵宇……”
　　齐西月垂着眼睛，抽出纸巾擦着桌上的灰尘，扫过赵宇手臂的地方，疏离的开口，“麻烦让让。”
　　赵宇愣了愣，尴尬的抬起手臂，还想说什么，抬眼看到齐西月紧绷的下巴，心到来日方长，美人可徐徐图之。

　　而齐西月还沉浸在自己受伤的情绪中，像头小兽，舔舐着失望的心情。擦干净桌上的灰尘，用郝嘉明宽大的衬衫兜过头顶，趴在桌上，好像这样就能躲过外面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