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陀】窄门和窄路》嬴昰

6、窄门

　　费奥多尔端着蜡烛一步步地来到了这栋大楼的最高层，而今天他的目的便是在这里守候着，等着那个注定要走上他命运必定之路的人，从而改变那种命运，相比起一个人的命运让两个人死去这种，他反倒是愿意去耗费一些心力，让这个人一个人赴死就好了，反正那最终的结局那最终的那扇门，总归只有他一个人能通过才是，另外一个死了且不是平白的冤枉？更何况——那个人要是不死去，或许反倒是更有利于自己后续计划的开展，不是吗？
　　烛火摇摇欲坠着，惧怕着这个比黑暗还要黑暗，比地狱还要更胜过地狱的人，可是它又不敢一下子熄灭，因为那样的话朝神的道路便会阻断的，而费奥多尔当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看着底下那些人走过了，看着人来人往，直至深夜，那烛火也终究快要燃烧殆尽，他才等到了他一直在等待着的那帮人——准确来说，只有那一个人。
　　费奥多尔缓缓放下了手上的烛台，那幽幽烛火绽放在了地面上，此时更显得这是一条朝神的道路了，而那轮明月——即使恍惚好像是带了血的，显得猩红却又是银白色明亮的，更衬得费奥多尔好像是从天上走下来的神明一般。
　　他知道过不了多久，方才从底下走过的那个白发红眸的男人就会来找他的。
　　费奥多尔的紫罗兰色瞳孔当中恍惚有神明，可是细看，那不过只是莫大的一片虚无，而这朝神的道路事实上通往的也不过只是那地狱的尽头罢了。
　　纪德缓缓顺着烛火微弱光线铺就的道路走了上来，脚步声清亮，就好像当真置身于那神殿的台阶之上，而那光线似乎也变为了神光。不过两个人都很明白，这些不过都是虚假的，一切不过都是一片虚幻罢了。
　　纪德将遮住了自己头部的斗篷兜帽摘了下来，平静地直视着费奥多尔，他有些好奇这个男人到底是准备跟他说些什么，但他恍惚之间仿佛已经有了些什么猜想了，是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告诉他的，那是一潭紫色的深渊，一汪静止不动的泉水。
　　“纪德先生，您好，您只需要称呼我为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便好了。我倒也不需要向着您卖那么多关子，我只是来告诉你一件事情，那么便是——其实纪德先生面对您的命运完全有更好的一条道路去选择，而不只是那么两条罢了。纪德先生可要好好考虑考虑我的话是什么意思。”费奥多尔轻轻朝着纪德点了点头，示意他要听明白自己究竟是什么意思，什么目的，什么意图。他明白纪德一定会朝着某个方向去猜想的，朝着他不愿意那个本应该死去的男人，自己准备去救他这个方向去猜想的，却绝对不会猜想到，他是准备给予纪德先生一个真正的救赎，因着他犯下来的那些罪过。
　　“那么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如果您真的要这样说的话，我又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呢？”纪德果然是朝着费奥多尔所预估的那个方向去想了，不过他并没有表达出来什么多余的东西，只是静静地抛出问题等待费奥多尔去解答，反正纪德倒也不是很着急去迎接他的既定命运了，至少是在现在。
　　“很简单啊先生，因为我即是神明，如果纪德先生想要真正的赎罪的话，那还需要由我来实施呢。”不过毕竟恶那是神明赐予人类的崇高果实啊——现在既然有人采摘了下来，那么他一定要给予惩罚不是吗？至少——虽说是让人赎罪，其实恐怕也只是为了惩罚罢了？
　　“那么您又要如何证明您是真正的神明呢？”瞧啊，费奥多尔知道他时一定会问出来这样的一个问题的，他知道纪德先生一定会怀疑的，因为在他俩看来费奥多尔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罢了，但他确实拥有神明的品质啊不是吗？
　　“答案很简单——从你不自觉地踏上这条由烛火铺就的朝神道路时，您从心里就开始默认我为那至高无上的神明了。至于我究竟来自天堂还是来自地狱那其实都不重要，因为天堂与地狱不过都是一般模样罢了，而来自天堂与地狱的神明也不过都只是一般模样罢了，哪能够还有多大的区别呢？所以啊纪德先生——您这下子可以相信了吗？”费奥多尔说着，勾起了嘴角的一抹笑容，此刻他当真像极了那个爱着世人想要普度众生恨不能一直唱诵着悼歌，为世人赎罪，充满了圣洁而难以为世人所观察到的神明，至高无上的神明——
　　不过费奥多尔这样说，也是这样想着的，他的的确确只是一个普通人，但他扪心自问他的种种行为，不过都只是为了那些凡人，为了让那些凡人拥有更加美好的世界罢了，至于究竟会付出多大的代价他才不在乎呢，哪怕整个世界都因此消失了又有何妨？百年千年万年过后又是重启的一片崭新天地，又重新会有着这么些放人存在着，而到那时候他必然会成功啊。
　　“您是认为我可以全盘相信您吗，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恐怕我此刻说着不相信任谁听起来都是假话吧，说着相信那就更像是假话了，但哪怕您说的话语都是谎言，我愿意相信您所说的能够让我赎罪的那个说法，所以，如果说赎罪，那么便请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此刻就动手吧。”纪德缓慢地前进，直至走到了费奥多尔的身前，他微微低垂下来的脑袋，其实他并没有这样去做的理由，但是他不自觉地想着他要这样去做。
　　而费奥多尔微笑着用手抚摸了一下纪德的头发，渐渐的那淋漓的鲜血流淌了下来，而纪德也确确实实感受到了解脱，被救赎的感觉，他真正跨越而过那道窄门，只不知那后面究竟有着一些什么了，是天堂亦或是地狱呢。
　　此时天地间唯有寂静，只有那微弱的烛火缓缓淡去，淡去，于是只剩下那带着猩红的银亮月光照着费奥多尔的眼睛，那一片紫色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