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的二次恋情》西河柳

32、仙首之位

　　霎时，屋内静可听针。

　　陈秋雪年轻时曾在江湖游历过些许年，对于权势生杀也是看淡，可眼下从百里行舟口中说出的那字还是让她险些喘不上息，被那轻声说出的一个‘帝’字击的踉跄后退，气不能平。

　　她不是屈居后院的小女人，她是有见识也有抱负的，可自打成婚生子了之后，她一腔的抱负便都化作了柔情倾注在了这个家里。

　　陈秋雪微微垂眸，呼了口气，尽管身在有暖炉的屋内，也有白雾飘飘。

　　此事有着非同小可的意义，但屋内的三人也都心知肚明，此事是非做不可。

　　百里重见陈秋雪初始的精神气现在落了个尽，心里如刀割一样。

　　百里重道：“所以，舟儿此举说是愚蠢，但已经足在仙门百家博得了名声，不仅仙门百家大肆赞扬，乃至平民百姓也赞不绝口。”

　　陈秋雪缓下气息，平静坐下，端起手边的茶杯，杯里的茶水荡起圈圈水纹，她的手在微微轻 颤，她道：“你怎知舟儿就一定能被举上仙首的位置？”

　　百里重面色沉了沉，然后道：“倘若白家来争仙首之位的人是白少倾，那舟儿便没可能了。”，顿了顿，百里重叹道：“若白家大公子还在，这仙首之位不要也罢，还能讨个清闲日子。”

　　当说起白家大公子白少倾时，百里重脸上满是惋惜，还浮着对晚辈的敬意。

　　陈秋雪将手搭在椅背上，浑身卸了力般，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目光竟一时不知该往哪里放，终了阖上眼点了点头。

　　再次睁开眼时，陈秋雪脊梁笔直，目露凌光在丈夫和儿子的脸上流转，然后道：“放心去做 吧，家里有我。”

　　百里重眼角微红，走到陈秋雪面前，牵起了陈秋雪略微冰凉的手，只短短两个字：“夫人。”

　　百里行舟也走来，到两人身边，唤道：“爹娘，孩儿一定不辱使命。”

　　陈秋雪站起身，展开双臂，紧紧的搂住自己的丈夫和儿子，有那一声夫人和娘，陈秋雪觉得自己不枉一生了。

　　屋外，容不染的手僵的麻木，他慢慢收回手，动作缓慢的如同大病初愈的老人。

　　婢女扫完雪，双手叉腰呼了口白气，一眼扫过干净的庭院，心里得意洋洋的。

　　忽的升起一阵大风，婢女听见干叶掉落相撞的声音，气愤回头。

　　“雪衣公子？”

　　容不染离开的背影没有了往日的清冷不俗，虽依旧气质卓然，但少了精气神，让婢女一时恍惚 的没有认清那是宛若仙人的雪衣公子。

　　回到居所，容不染进屋看见床榻边的佩剑，手指触在剑柄上，他的脑中就像是有不能平息的巨 浪，不断的拍打着腐蚀不堪的礁石。

　　突然，容不染抽出长剑，提剑出门入院中。

　　长剑挽出漂亮的剑花，剑气凌厉，剑法难解，俨然是一套杀招。

　　这套剑法是百里行舟一招一式的教给容不染的，丝毫不马虎了事，这剑法是百里家抵御外敌邪 恶的杀招，从不轻易出手，百里行舟其实可以教于容不染其他的剑法，可百里行舟心里总是有万 千种不放心，所以就决心要将这剑法教给容不染，让容不染可保护自己。

　　如今，容不染已将这套剑法练得炉火纯青，无论练上多少遍都不会出错。

　　每次提起长剑时，容不染的脑海中总是闪过寥寥可数的几个人影，有爹爹、有秋娘、有百里行 舟、有百里老爷和夫人......

　　容不染从不喜杀伐之事，不论这杀伐是除奸邪还是维正义，自始至终他妥协于剑修的原因只是 幼时看到爹爹脸上的红肿。

　　保护，保护爹爹，才是容不染提起剑的目的。

　　今夕，爹爹已经走了许多年了，每到夜里难眠的时候，容不染就会把心里那伤口刨开，去忆起 爹爹奏出的琴音袅袅。

　　可琴会腐，琴音也会淡去，现在容不染已经想不起那琴音的全调了，就算是不愿，就算是折磨 自己的不断回想，也终究会被其他乐声覆盖。

　　就如同今日，容不染低下头看手中长剑时，更多想到的是那金瞳烨烨的绝世公子。

　　——

　　百里行舟直到夜色铺天才走出屋子，夜里的寒让他不经意的打了个寒颤。

　　百里行舟看见院里的婢女竟还在忙碌，便走上前道：“夜里寒，这些留到明日再做，别着凉 了。”

　　百里行舟对下人的关心和体谅是一直的，婢女早就习惯了，所以在百里行舟说这话时婢女才没 有感动到眼泪哗哗。

　　百里行舟又道：“等会你去领个暖炉暖暖。”

　　婢女心砰砰的跳，然后点头如捣鼓，欢喜在眉梢展漏无疑。

　　婢女这辈子觉得最开心的事情就是能入百里山庄做事。

　　等到百里行舟快要出了远门时，婢女忽的想起白日里容不染的背影，便追上百里行舟。

　　“少爷等等。”

　　百里行舟回头转身，站着耐心等着婢女小跑过来，问道：“可还有事？”

　　婢女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少爷今日是和雪衣公子生了矛盾吗？”

　　百里行舟诧异道：“此话何意啊？”

　　婢女道：“白日里雪衣公子来找少爷，可没过多久雪衣公子就自己一人回去了，我见公子的样 子好似很难过。”

　　百里行舟顿时心如擂鼓，没忍住声音便大了许多：“你说什么！”

　　婢女被吓了一跳，吱吱唔唔的说不上话，等到回神时百里行舟已经走出很远了。

　　百里行舟一路上直到站在容不染居所门前，脑袋都是一片翁然。

　　百里行舟心里一直道：“他一定是听见了，该怎么办？他会不会觉得我是权势迷了心窍？ 他......会不会讨厌了我？”

　　容不染居所的房门关着，依稀可以闻见饭菜的香气，应该正吃着。

　　百里行舟停下了准备叩门的手，想着容不染身子骨不好，还是等他好好吃完再进去讲吧，可是 要怎么讲也让百里行舟头疼不已。

　　“少爷！”

　　红叶不知何时站在了百里行舟身后，将百里行舟方才犹犹豫豫的举动都看在了眼里。

　　百里行舟还来不及阻止红叶就喊道：“少爷怎么不进去坐，那么冷的天。”

　　百里行舟忍不住叹气，这一声喊怕是半聋的人都能听得清楚更别说里面那位了。

　　红叶赶紧推开门，小声对百里行舟道：“少爷赶紧进去吧，小公子今日看着不怎么高兴，既然 少爷来了，那红叶就放心了，有少爷在，小公子肯定开心。”

　　百里行舟听了红叶这话，心绪复杂，也不知说些什么，只好被红叶半推着进了屋。

　　怎的那么冷？百里行舟环视一圈发现屋里没有烧起暖炉，皱了皱眉头问道：“怎么不烧个暖 炉，冻坏了怎么办。”

　　容不染不抬眼道：“我不喜欢，用着太呛。”

　　百里家的暖炉都是用极好的木材烧的，烧起来时会有独特的木香沁人心脾又怎么会呛呢。

　　他抬手，红叶示意的站在一旁：“少爷。”

　　百里行舟道：“去多拿副碗筷来，还有烧个暖炉抬进来。”

　　红叶：“是，少爷稍等。”想到百里行舟要在这里用膳，容不染只吃素食不沾荤腥，那一桌子 的菜叶让红叶都忍不住干了喉咙提不起食欲，便又道：“我去让厨房在烧些好菜来。”

　　百里行舟道：“不必了。”

　　红叶本想着百里行舟来了，这屋子里定其乐融融的，可眼下这不怎么对劲啊，只好照着百里行 舟的话去办。

　　百里行舟走过去将披风解开挂在一边搓了搓手坐下，见桌上的饭菜，皱眉道：“这菜都凉 了。”

　　桌上的饭菜已久没有热气了，容不染碗中的粥也没有喝几口，容不染嗯了一声道：“天太冷 了，饭菜凉的都快。”

　　容不染嘴上说着手中的筷子却没有停下，夹起一片菜叶放到碗里混着粥吃了几口。

　　“你.......”百里行舟想开口教训又生生憋回嘴里：“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容不染淡淡道：“我不知道少爷要在这里用膳，我去让下人再重新做。”放下碗筷，刚要起身 的身子被百里行舟按了回去，这时候红叶刚好回来，她只能看见百里行舟的身子覆在自家公子 身上，忙低下头：“少爷，公子........”

　　她招了招手让人把炉火抬进来，冷清的屋里开始有了温度，暖融融的散发着好木独有的香气， 是泥土混着枝叶独有的味道，有些涩，还有些酸酸的味道，混在一起出奇的好闻。

　　容不染鼻翼微微扇动。

　　红叶捧着碗筷轻轻放在百里行舟面前，容不染开口道：“红叶，再去让厨房做些菜来。”

　　红叶：“.......”，她低头看了看百里行舟，有些为难。

　　百里行舟拿起面前的碗筷：“不必了，下去吧。”

　　红叶向后退几步就转身退出去。

　　百里行舟不咸不淡的夹起那些凉了的菜叶面不改色的吞进嘴里，他的筷子又一次伸下去的时候 被容不染的筷子拦住：“菜凉了。”

　　百里行舟无所谓道：“我知道啊。”，说着将筷子从容不染筷子下抽出又要夹菜再次被容不染 拦住。

　　容不染冷着脸道：“菜凉了，不能吃了。”

　　百里行舟抬眼看着他，漫不经心道：“你能吃为何我不能吃。”

　　容不染不看他：“你是百里家的少爷，怎么能吃这些，若是吃坏了身子....”

　　“我不想听这些。”百里行舟开口道，语里已经有了微愤。

　　容不染道：“少爷是万金之躯，岂能有所损害。”

　　百里行舟突然站起来，高大身影将容不染罩住，容不染的双眸睁大，瞳孔收缩。

　　百里行舟封了他的穴道让他全身上下不能动弹除了一张说不出好话的口舌，无意间触到了容不 染冰凉的脖颈，弯下身子把炉火往他身边挪了挪。

　　容不染惊道：“少爷！”

　　百里行舟一副懒散的样子坐下，将衣袖整了整，他没说话，眼眸沉着一滩幽深的湖水般。

　　拿起碗筷将那些凉菜都夹进碗里，明明吃进嘴里很难受却一副悠闲模样。

　　“少爷！”

　　百里行舟已然不理，尽管那清冽的嗓音变了调。

　　凉透了的菜滑进喉咙里再进入胃，凉意如针扎一般肆意袭击在身体里的任何地方。

　　“咳咳！”

　　百里行舟的胃一阵收缩，嘴里还没咀嚼碎的食物顿时卡在嗓子处引得他一阵剧烈的咳嗽，缓了 没几口气，他就再次把筷子伸向盘子。

　　“行舟。”

　　百里行舟的动作停了下来，嘴角微微上扬，动作继续往下。

　　“行舟。”

　　容不染又喊了一遍。

　　这是百里行舟想听到的，百里行舟把筷子放下，坐到容不染身边把他揽紧，在他耳边轻语 道：“你明知我爱听这个，还不肯早些说。”

　　低下头，百里行舟的双唇碰在容不染的耳尖，丝丝凉意混着说话时的热气：“我都快冻坏了。”

　　若是百里行舟方才解开容不染的穴道，定会感受到怀里的人儿身体的轻颤。

　　冰凉的唇角碰在耳尖非但没有让耳尖降了温度反而有些烫嘴。

　　“给我解开。”

　　百里行舟轻笑出声，伸手为他解开了穴道，他深知度数，要是再得意下去猫就真的要挠人了。

　　解开穴道后，容不染第一时间就是推开身边这恼人的男人。

　　百里行舟伸出两根指头夹住容不染的衣袖角扯了扯：“生气了？”

　　容不染不理，他就又扯了扯讨饶道：“我错啦。”

　　这话听着如沐春风却不比醉人的烈酒逊色半分。

　　不知是不是真的醉了人，百里行舟揽他入怀时没有点了他穴道竟也没有挣扎。

　　揽的紧，头被按在胸膛处可以听见有力的跳动声愈加剧烈，容不染感觉这跳动的动静麻了自己 的头脑。

　　他听见百里行舟说道：“不染，我是有野心的，是想世人敬我的。”

　　天下没有哪个男子不喜权位，尊戴的。

　　百里行舟又道：“可是，我唯独不喜欢你这样待我。”

　　仙首之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权倾天下，众人跪拜，万人敬仰，立身之人站在高位俯视万物 却可以转眼就与他目光相对。

　　此生，足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