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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沈琪的故事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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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是想知道答案,她自己挑选意中人,与父母之命,到底怎样才是正确的答案。
堂妹脸上的笑容收敛,眺望着远方的风景,轻轻一笑,“谁知道呢。”微风轻轻拂过她的发丝,带去远方。
片刻,堂妹转头对着沈琪灵动地眨眼,笑意盈盈地说,“不过我很羡慕姐姐,能坚持自己的想法,去看这大千世界,我身边的小姐妹说起来,都羡慕姐姐活的洒脱自在,不受束缚。”
“羡慕我吗?”沈琪有些惊愕,难道不是讨厌她吗,从小到大,不管有意无意,沈琪总是听到大人们对着自家孩子耳提面命不许跟她一起玩,不许走近,因为她不是个好孩子。
诸如此类,沈琪总是无形中遭受着来自别人的恶意。
堂妹笑着说,“是啊,姐姐不知道吧,姐姐总是独来独往的,我们都不敢跟你走近,你总是看起来高傲不可攀,我们也只能远远地羡慕姐姐这般自在潇洒。”
“是吗。”沈琪笑了,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有人正在喜欢她,崇拜她,这种感觉难以描述。
沈琪只觉得心中好像暖了起来,过往的孤寂与孤独好像都找到了理由,原来她这副模样,也是有人喜欢的。
沈琪回到府内,就看到了陆征,陆征已经六岁,开始懂得一些事情,往日成日撒泼打滚的孩子如今乖巧温顺,沈琪看的心揪了起来。
她蹲下平视着陆征,“啊征,你想爹爹吗?”
陆征双手交织搅在一起,紧抿着唇问,“娘亲还会跟爹爹在一起吗?”
沈琪无法回答,也许她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该为了孩子妥协,世道就是如此,如今刚归家,亲人不说,日子久了,总会劝她。
如同前面的二十五年一样,她从小任性,从来由着自己性子过活,可没了陆言,她要怎么养活自己的孩子。
“我不知道,啊征想娘亲回到爹爹身边吗?”
陆征呐呐无言,“娘亲,我还是个孩子,这是你们大人的事。”
沈琪一时被陆征言语弄的失笑,“啊征说这话可真不象个孩子,娘亲想听听你的意见。”
陆征眨眨眼,往日调皮劲又出来,“啊征是想娘亲跟爹爹在一起的,可是我又听别人说爹爹骗了娘亲,他早就娶亲了,我前面还有哥哥姐姐,娘亲不开心就不要回去了。”
沈琪摸着陆征的头将他揽入怀中,微红着眼,“我的啊征怎么这么懂事,这么懂事。”
“娘亲别哭,啊征在,别哭。”
良久之后,沈琪抹去脸上的泪,纵然陆言有千般不是,可还是给她留下了这么好的孩子,她也该知足了,过去的就过去吧。
她心气高,陆言既然早就娶妻生子,她也不屑与去当陆言的妾室,她不是这般自甘堕落的人。
命运或许没想放过沈琪,陆言自然猜到沈琪去了哪里,快马加鞭赶了过来,这些年陆言隐藏自己,也隐藏着身份。
如今陆言开始用权势压人,沈琪才得知,陆言家族竟然是世家大族,还是陆家嫡系子孙,陆言的哥哥更是朝中一名二品大官。
陆家老太太发了话,沈琪要入陆家门,只能当个妾,陆征却是一定要认祖归宗养在陆家。
“啪”沈琪甩了陆言一巴掌,“我们多年情分,你欺我,骗我,如今连唯一的孩子你都要用权势从我身边夺走,陆言,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沈琪这一巴掌用足了力气,陆言被打的偏过头,唇角留下血迹,一旁的陆家人看见立刻怒目而视,陆言抬手阻止了他们。
“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这不是我的意思。老太太既然知道陆征的存在,是不会让他流落在外的。”陆言平静地说,“至于你,有两个选择,一是当我们陆家的妾,二,”
陆言顿了一会,凝视着沈琪,声音微带着嘶哑,“我与你放妻书,从此婚嫁两不相干。”
沈琪哥哥在一旁再也忍不住,怒吼一声一拳头就砸在了陆言的脸上,陆家人慌忙拉架,一阵兵荒马乱,沈家人与陆家人分成了两派,剑拔弩张,火光四溅。
在这紧张的氛围中,小小的孩子陆征站出来,抬头望着陆言,“爹爹,我跟你回去,你将放妻书给娘亲。”
“啊征,回来!”沈琪惊慌喊道。
陆征回头望着沈琪,“娘亲,长大了啊征再回来看你好不好?在塞外的时候,小花他们都说妾不是好东西,都是低贱的玩意,我不要娘亲当妾。”小小的人儿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娘亲不当妾,你回来好不好,陆言!你既已有了自己的孩子,何苦要来夺我的孩子!这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求求你放手好不好?”
“我只有啊征了,我什么都不要,求你高抬贵手,看在我们多年的情谊上放手好吗?”沈琪满眼泪水,扑出去死死抱着陆征,抬头看着陆言。
陆言唇角微颤,这么多年,说没有感情是假的,可是,“不行,沈琪,陆征我必须要带走。”
陆家是个世家大族,朝中也能说得上话,自然不是小小的沈家人能反抗的,陆征被带走了,沈琪也被与了放妻书。
从前纵马踏歌的少女,如今满眼沧桑,眼角处长出了细微的皱纹,她曾去过陆家,陆家也让她看了陆征。
从前调皮捣蛋,上蹿下跳的熊孩子,如今乖巧懂事,见到母亲的第一面还是忍不住哭了。
沈琪明白她带不走陆征,曾想就此住下,就近照顾自己唯一的孩子。
可陆征却说,“娘亲不要禁锢在这里,啊征如今很好,只是偶尔会想念娘亲,娘亲有空的时候就来看看我,给我写信就好。”
沈琪摸着陆征的小脸,说,“好。”
沈琪离开了陆征,再度游走天下,不再停下脚步,陆言给了她足够多的钱财,她从小便想游走天下,曾经很开心,如今孤身一人却不由觉得有些孤寂。
沈琪常常会给陆征写信,寄一些有趣的玩意,好吃的糕点,每年去到陆家探望几次陆征。
路上结交新的朋友,心情也调整过来,渐渐开阔。沈琪感受着天地风光,笑容满脸,也终于甘于平凡。
原来时间过去之后,没有谁会是世间的与众不同,只是少年人对世间不了解,不明了,多了几分热血罢了,到最后总会是走上一样的道路。
沈琪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已经经历了很多。
故事说完,梁宁感到好奇,这态度分明是已经放下了,为何还会前来要碧落酒,梁宁这般想着,也开口问了。
沈琪轻笑,“说是放下,但是每当想起来都会觉得心中难受不已,家中常常劝我重新找个良人,我却始终做不到。”
“后来我才明白,我是不甘心,我从小便要强,怎么能甘心呢?朋友知道我的事情,便告诉我金陵有个忘酒酒馆,能帮助我,于是我便从外地赶来,只为求一杯碧落。”
梁宁颔首,“夫人的故事我很满意,我愿意为你制造碧落酒,只是你的故事我会写入书中,你可介意?”
沈琪怔了一下,微微扬起唇,“我知道姑娘的规矩,既然来了,自然不会介意。”
“那好,夫人放下定金,明日再来一趟,碧落酒明日便能交与你。”
“那便静候姑娘佳音了。”沈琪放下押金,走出店外,日头已经即将落幕,最后的余晖洒向天际,为金陵城洒上一抹金光。
沈琪心里轻松,明日之后,她或许会新生罢,新生之后或许该找一个真正的良人。
沈琪离开了,天际也开始暗沉,各家各户点起灯笼蜡烛,梁宁也不例外,她关上忘酒酒馆的店门。
转身向后院走去,那是她居住的地方,她侧头望向身旁一抹青衣的神明,问。
“神明,为何这世间世人总是这般难呢?”
“学会放下,便不会太难。”神明回答。
神明这些年一直陪在梁宁身边,沈琪讲的故事,也听了个完全,只是沈琪看不到神明,这世间,唯有梁宁能看到神明。
神明第一次出现在梁宁身边,还是在她十五岁那一年,那年姜国未灭。
只是当时姜国已处于风雨飘摇之际,也许明日就会倒塌,梁宁前往国庙祈求上苍保佑姜国,神明就在这个时候现身在她眼前,说欠了她前世一份恩情,如今前来报恩,许她三个愿望,了结因果。
梁宁起初被吓了一跳,以为青天白日撞到了鬼,一团雾气笼罩着一个人影在其中,传闻中鬼不就是一团黑雾笼罩吗,只不过眼前这团是白色的。
梁宁定了定心神,按耐住尖叫的欲望,镇定地用掉了第一个愿望,“我想看清你的脸。”
神明微有些疑惑,轻笑一声,“你可确定?愿望用了就没了。”
梁宁点点头,“我确定。”
确定地不能再确定了,听说妖鬼长相丑陋,神仙才长得绝美,要是一些妖魔鬼怪来骗她怎么办,付出的代价未必是她能承受的。
也不知道梁宁从哪里听来的传言,但她确实看到了神,神明撤去身上笼罩的烟雾,现身于梁宁眼前。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
梁宁脑海中不自觉浮现了这首诗词,原来过往看见的诸般好颜色,都是胭脂俗粉,就连她自己,也不由得自惭形秽。
怎么会这般好看呢?
忍不住便问起了上辈子到底帮了什么忙,神明说,“助我成神的忙。”
那可真不是小忙,难怪许她三个愿望了结因果呢。
后来姜国国灭,梁宁许下的第二个愿望就是让神明陪在她的身边,跌跌撞撞走到如今,回忆当初,恍如隔世。
梁宁看着眼前的神明,他常年穿着一身青衣,因为他的本体是一株树,由树妖成神,所以身上也常年带着一股草木清香的味道,闻之心旷神怡。
她开口,“放下,谈何容易。”
“放不下,又能得到什么?”神明凝视着她,似乎想从她的眼神看出些什么。
梁宁却转过头,目视前方,提着手中的灯笼往前走去,“谁知道呢?”她轻轻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神明轻叹一口气,望着前方的梁宁,跟从她的脚步不再开口。
夜,再次宁静。
……
第二天。
沈琪依约前来忘酒酒馆,梁宁笑着开口招呼,让人坐下,端出一杯琉璃盏,上面是微微带着青绿色的液体。
沈琪端起眼前的琉璃盏,放到鼻尖下细嗅,露出陶醉之色。
“这就是碧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