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及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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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一月，楚国迅速出兵攻打齐国，齐防备松懈，被接连攻下两城。
我接到文书有些兴奋，便去找舅舅，看到他也正要传我。他让人搬了小几，几样点心，与我对面坐了，说，＂由衡方才来过，你猜他说了什么？＂
我吃着点心，摇摇头。问道，＂是他要回去了吗？＂
舅舅慈爱的看着我，＂阿揽，别噎着呀！他是来求亲的，楚王要娶你。＂
我噎了一下，劈手拿过他递来的水，又听舅舅说，＂我说你还小，不着急，就给回了。＂
我回过神来，白了舅舅一眼，又吃起来。他却愣了愣，说，＂阿揽，你生气的样子，可真像。＂
我应了一声，将一叠海棠点心吃了，才心满意足的抬起头来，说，＂舅舅，我及笈后，想出去游历一番，你答应我吧。＂
王有些不满，＂你就丢下我，一个人快活去啦。＂我扯扯他的衣袖，整个人懒懒的蜷起来，就像奉先夫人养的那只胖胖的猫。他拍拍我的脑袋，委屈的答应了。
我又偷偷去找田冠。他显得有些兴奋。见我来，就急着说，＂如今楚果然出兵了，大王刚刚派了三公子去慰军。又宣我回去。小侯料事如神。＂
我淡淡的道，＂还早了些。＂不理他兴奋，泼他冷水，＂大人可是想好了？＂
田冠定了定，＂小侯也支持三公子，下官还有什么好说的？＂
唉，竟要把我拉下来。＂若大人还信我，听我一言。速回齐国，在田御得胜后推举大公子取代田御用兵。＂
田冠想了想，＂大公子骄横，必然要败的，然后呢？又举荐二公子吗？＂
我点头。说，＂有越国帮着，田御能胜。那两位公子就不好说了。他们出战在外，田御正好接手国事，大人还需向其他重臣求援，至少不添乱。他必然能让人侧目，等到那两位回来，该拿的都拿了。＂
田冠顾虑道，＂只是大王那边，三公子不占优势。＂
我笑着说，＂大公子、二公子虽然受宠，可这些年夺权厉害，几乎反目，又威胁到齐王统治。田御仁和，他可不会和他父王抢江山的。你想想，齐王会喜欢哪一个？＂
由衡回国，被楚王车裂。他的荒唐事楚王知道了，又因为他还厚着脸皮向我提亲，楚王大怒。求亲使者又来了，也被我打发走了。
过了几日，田冠也回齐国了。如今宫里，都在忙着为我及笈的事。我自己倒是不急着这些，每日等舅舅下朝，与他商讨对策。我不欲削了他的威严，也总是点到即可，不多言。舅舅的确是个仁爱的王，他量刑很轻，也时常教我宽厚。他又拿出许多母亲年轻时的首饰，要我选着，只等为我及笈。我推辞了。
也因要为我及笈，舅舅每日都要练习梳发，这也是我坚持的。于是看到宫妃、公主，甚至王子顶着一头乱发幸福的满宫招摇。直到及笈前两日，见到大王子垣的头上出现了整齐的凤翅，我方满意的点了头。
沐浴斋戒后，王招集满朝文武，立于中殿，等着为我及笈。我一早便起，沐浴过后，穿上一件件礼衣。我身量较高，身体令我脸红的在发育，看上去不像才十五的少女。裙裾很长，我选了紫色和白色的大衣，上面用银绣着缠枝花纹和一只凤鸟。走起来迤逦生威。我略粗的眉被细细修剪，脸上施了淡淡的粉。胭脂是带来的桃花蒸沥好的，我坚持自己上妆。只一点便晕开在双颊，又点了小小的唇。我的容色不似母亲冷艳逼人，更温和一些，但眸子中光华、脸上表情都与她一样。我想了想，在与母亲最像的额上画了一朵桃花。我见镜中人，竟想问母亲当年，是否也是这般年少轻狂。发披在身后，直起身，却见到宫女跪了一地，都在发抖不敢视我。我微微出神，温言道，＂走吧。＂
听到礼官传唤，我从帘后走出，扫了一眼，但见百官引颈，泫然欲泣。我向王跪拜行礼，抬头见他眼中湿润。他拾起我的发，熟练的慢慢盘起。舅舅与母亲用同样的薰香，让我也不禁默默。那双凤眼也定在看着我吧，我收住眼角一滴泪。只觉得金丝累凤簪一支支进了我的发。忽地舅舅拍拍我的肩，说道，＂大君女今日及笈，取楚为姓，字为岚。封为安阳公主。刻玉碑立于宗庙。＂
我起身，对上舅舅的脸，见他一阵恍惚。礼官递上酒，他斟了两杯。我先敬舅舅喝了，才饮了这杯。我坚定的向他行礼，回身看向朝臣。我知道，此时我是威严而美丽的，我见到的一张张脸，有恐惧，有惊艳，他们有的已是老泪纵横，却仍然一动不动的看着我。我微笑，＂楚岚见过诸君。＂
但见朝臣拜倒，礼仪官宣道，＂礼成！＂
我又回宫，看到发上的十二枝金钗，都解了下来，只留着凤翅威严地招摇。一会舅舅便来了，他笑了笑，＂阿揽今日真好看。＂
我难得羞涩道，＂嗯，舅舅，我可要走了。＂
舅舅点了点头，又要流几滴眼泪了。他说，＂阿揽，你可要回来啊。＂来拽我的袖子。
我向他行大礼。道，＂你是大王，也是舅舅，阿揽没什么亲人了，定会为舅舅解忧，舅舅不必担心我。＂
＂若外头不好，就回来。舅舅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我拿凤钗戳戳他，＂阿揽出去，谁敢欺负我？躲都来不及呢。＂
旦日，传我思母过渡，忧伤成疾，放归山林养病去了。
而我，穿着平民的黑衣，用蒙纱的斗笠遮了脸，趁夜出了宫。
我寻了一个客栈住下，向店家买了头瘦马，回房检查我的东西。几件换洗衣服，一袋钱，母亲的木钗，青舆的玉珏，一把琴，琴身中空，内藏父亲的莫邪和我的印鉴。我用灰涂了脸，让人送了热水进来，梳洗了一番。
一连几天，都在茶楼酒肆流连，观察过往行人，也听些民风。初时事事好奇，听到有男子吹捧自己一妻数妾如何得意，竟然怒跟去他家里打了他一顿。谁知处处都是如此，我只能买来巴豆，也让他们有些教训。
我的钱用完了，便去茶楼谈琴，或煎茶赚些费用。只是常年带斗笠不是办法，虽托词长相鄙陋，有一回竟被一群看热闹的硬是掀了去。我容貌不辨雌雄，见众人呆了呆，便急忙逃脱。听闻那茶肆一直人流不息，盛传有妖孽曾临，让我郁闷了一天。之后便不敢抛头露面，只得凭印鉴上官衙取钱。又抛了斗笠，用膏药贴了满脸，扮作游荡的乐人，竟将越兜了一圈。
我见了许多枫郎、枫妤，都各自安好，发挥所长。我又设计除去了几个无甚才干的将领，由枫郎替了。晋修如今也是百户的中郎将了，他胆大心细，正在齐楚边境岳城驻扎，是最年轻的武官。我替他作媒证，娶了观姐姐。他们两小无猜，我也为他们高兴。我对观姐姐说，＂抢了你多少吃的，如今还你个好丈夫，你可占大便宜啦！＂观姐姐脸红的像那些我剪出的喜字，让我由衷一笑。
我又偷偷溜进了齐国，知道如今田御很受宠，正在与楚交战，已取回了失城，现在正驻守环野。楚将军光案被俘，楚王新派将专珏，年刚及冠，却已在西域战功赫赫。如今两军焦灼，大约不久又要签订盟约了。
我在齐无法去官衙拿钱，只得重操旧业。幸而已在外漂泊许久，用褐粉敷了面，将眉画得粗长，又贴了几片膏药。模样虽难看，琴弹的不错，也能勉强过些。我既无情人，也不需以妆容示人了。每到重镇，便去找寻枫军的痕迹，往往不空手而归。在外一年，我已知许多民生疾苦，也对军事地形有所了解。最有进益的是观人。枫妤有八面玲珑的昕，开了青楼名曰春风得月，我在那停了一月有余。每日在楼上暗阁里看人间百态，有很多收获，只是益发厌恶男子薄幸。
楚王灵凭名将专珏向西扩展了疆土，货物流通增加，许多新鲜事物也让我喜爱。譬如有一种酒，用西域果葡萄酿成，略带甜味，甘爽宜人，我总是全力去搜来，常常用尽盘缠。
现今又有苦恼，我欲去楚国，可齐楚征战，我出不了环城。两国迟迟不盟约，大大超过预期，我有些担心。我向民询问了环城地形，知道城西有高地，其余大都平坦，城南有小河。我梳洗一番，看某晚夜深沉，便跑去高地，在山头抚琴。
连去几晚，第五晚，我正抚那首秋水，却感到琴音不纯。我收了手。却听到一句温柔而遥远的话语，＂阿揽，是你吗？＂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及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