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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密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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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外漂泊,已久不闻人唤我小名。心下一热,丢了琴便回头,却只一暗,田御早将我拢在怀里。他个子高,我在怀里看他不见,可后背上温柔滚烫的气息清楚不能遮掩。"阿揽,"田御松了松,放我出来。他不言语,只温柔的抚着我的发。我打量他,军旅生活磨掉了些许富贵的闲散,棱角更为明显,气息也与我熟悉的不同,那是成熟的坚毅。他穿着常服也难掩俊秀挺拔的气质,有几缕发丝飘来,似要偷人心去。
我定了定神,拍开他的手骂道,"久不见怎么又笨了,我在这弹了五天才来!"
田御说,"这山头大,我一个个摸过来,又怕给人发现了,每晚只出来一个时辰。"
我想想也是,看他的鞋也粘了许多草,就笑了笑,随他回了营帐。
他怕我惹来危险,将我安排在他的帐里,道是新买的女宠。摒退旁人,与我细细道来。"如今军中大公子心腹不少,处处给我制约。我收服了些,战事上还能做主。只是他们在临淄,向父王进谗,不许我议和。我只得与专珏对峙。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剑眉微皱,"若再生战事,又要拖延很久,只怕我没有时间了。"
我这两天也为他想了许多,问道,"你在大公子、二公子门下有没有说客?"
他点点头。"近来拉笼不少。"
"大公子多疑,二公子骄横自大,倒是容易相信说客些。"我劈手打了他一个爆栗,"人家都知道跑齐王面前讨好,你倒是,跑到边关风吹雨打的还要遭人嫌。"
田御摇摇头,"军权不可放。"
"若你哥哥当了齐王,你这军权还不是说没就没?当务之急是让你回去!"我继续说,"你献上一策,与楚国假议和,趁他们防备松懈再大举进攻。措施做得万无一失,再让说客把二公子派来换你回去,他急于立功,定然把你遣回去的。"
田御眸子暗了暗,"齐军只怕又要损失惨重了。"
我安慰他,"他来必然带着他的亲信,这些军队不能为你所用,不如借楚军除去,也免得你日后受掣肘。"
他拨了拨灯心,光线明朗,投射他的俊颜。他有些疲惫,"又要再起干戈,阿揽,我实在不愿。"
我困住了一只仙鹤,他本该在山林中纵情潇洒,却被扯进浊世。"阿御,"我轻轻道,他猛的抬头,又欣喜又惊讶。
见我只是看着他,他面色一红,又恢复了那份娴雅,道,"天晚了,你先休息。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你得在这歇一晚了。"
我点点头,又托着脑袋望他,笑意浮现。他一会就领悟了,钻出帐去,吩咐抬浴桶热水进来。
我常常要沐浴的,田御自然知道。他架了屏风,背对着,就着光修书。听见沙沙的书写声。我占了他的床铺,只给了他一卷席子。便隔着屏风歇息了。一夜无话。
第二日,田御让我拿布遮盖了脸,要吩咐人送我出营。我正用早膳,也不搭理。他饮着马奶,又嘱咐我许多。"出营后速速避开。。。我用这法子传递讯息,其实并未买过女宠的。。。"
我正吃着,不妨他冒出这么一句,瞪了他一眼,"我知道。"
他又开心起来,眉也舒展开来。又温柔的替我包好许多物品,都装在食盒里。
我不让田御送我,只几个他的亲信。我刚一离开大营,便听见久违的箫声,低沉又悠远。我偷偷出了营,寻个小农屋租了。果然,过十几天便传出两军议和的消息。我算了算临淄到环野的脚程,来的不快不慢,田御在军中历练得越发出色了。
田御与专珏刚草草拟了协议,便被匆匆招回了。城防也松懈了些,每日允许一些平民出城。我在解禁后第三日出城,用尘灰覆脸扮作游荡艺人,倒让城防没起疑。我暗暗打量,尹地这城不大,城墙修得却极其坚固,似乎警戒不严。城内居民井然有序,没有兵临城下的惊慌。我稍事梳洗,唤来店家问了问城里最出名的点心店。那老板一团和气,笑眯眯的说,"咱城里原有做包子的团圆老店,在城西扁担街,那街上还有做咱荆楚菜的,有家馄饨老店,还有个新开的小糕点铺子,都在那一片的。"又自顾推销起自家的饭食,我赏了他些钱,又随他聊聊,话匣子便开了。
"说到咱将军,那是年少英雄啊!"店家已坐下来喝着茶,"原先那齐国已要把城攻下,咱都卷着东西逃了。那将军一来,咱就保住了。等了一个月,看着将军把齐国打退了,咱才敢回来。没想到将军还减了税赋,又杀了几个贪钱的官。咱城里的人,但凡有好女儿的,都巴巴往将军旁边送。。。"
我噗的呛了一下,让他去忙店里了。
带着斗笠,我寻到那家糕点铺子,闻见门帘上一阵胭脂香气。"来碗绿豆糕!"
我慢慢吃着,将一块雨花石放在桌上。须臾闻到店里帘后阵阵香风,笑了笑,"再来份芝麻糕!"
"就知道瞒不过你,"一个俊俏大姑娘笑着一掀帘子,一把拉了我进去。我板着脸道,"芝麻绿豆好没大没小!"见室内又钻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姑娘,笑盈盈看着我。
枫妤擅长吹箫的两姐妹,小名芝麻绿豆,与我一样喜好甜食。刚刚那一碗绿豆糕,依稀是那小厨房里熟悉的味道。
我在店里住下来。至晚打烊时,店内又来了人。
我隔着帘子,竟有一种压迫的张力,那身影是年轻的,高大的,富有活力。一件黑色的长衫,勾勒出挺拔的身段。
"桃花酥酪",我听见他说,声音有些低沉。
我轻轻笑出声来。他听见了,猛地回头,自己掀了帘子。我笑意浮现。"将军?"身子一轻,被他横抱了起来。
"阿揽!阿揽!阿揽!"直转得我眩晕。
我隔着袖子拍了他一耳光,总算着了地。"专珏?你怎么起了这个名字!可难听啦。"又用脚踢他。却被他避开了。我板着脸,叉着腰,十足泼妇模样。他今年二十一,却带着军人的刚毅,身材瘦削矫健,方才碰触的胸口硬硬的让我很疑惑。
"名字算什么,我还是阿揽的青舆哥哥!"他言笑温和,一双剑眉却英气的指着我,已不像当初的稚气,是个成熟独立的大人了。
"我与你有话说,"便急急将田御的事说了。又道,"如今他被召回,你也得做些打算。城里百姓扮作军队撤走,军队留下扮成百姓,只是又怕走漏消息。"
他眉目舒朗,道,"你早些休息吧,我好好想想。"
我默然,自顾自想着对策。突然他轻轻的笑起来,"阿揽喜欢叫我青舆还是专珏呀?"
我头也不抬,"专珏。"
他蹲下来,一双黑眸直视着我,"为什么?"
"因为舆是会跑的,"我眨眨眼,"珏可以握在手里呀!"
专珏从身上摸出一个颇为破旧的香囊,正是我送的那个。又掏出块玉珏,与我那块是一对儿。"你若信我,就快些离开这,"他低沉了一些,"楚王很难对付,他心思缜密,手腕强硬。若知道你在这,只怕要来对你不利的,你只得相信这块珏,别的楚人都得千万小心。"
专珏不久就回去了。我知晓他不过是个将军却战功赫赫,只怕有不少人都盯着。
我又向芝麻绿豆问了问这里的习俗,不一会,专珏派人送了几头瘦马来。那瘦马不招眼,但耐力好又走得山路,他心很细,又给了我一份地形图。
尹地西面有一片树林,占地颇广,若在此埋伏倒是不错。尹地南面是他们的祭祀的祖庙,再南还有一座小城,叫兴,有河流流过。东北面便是齐国领地。其余却大多是平原了。
我又问了这次随齐二公子田汶的谋士,芝麻说,"田汶有几个谋士是得力的,带了两个。连允和连让,是兄弟俩,不好女色好钱财。"
绿豆想了想,"这两兄弟原先随军的时候便很多疑,也因此让田汶得以逃脱,之后便很得信任,听说如若这次立功便可封千户了。"
我思量一夜,划了又划,才略有收益。举头,只见天已灰亮,烛已不知燃了几枝。披衣开门,晨风微凉,不由一缩。竟瞥到专珏坐于廊下,已睡了。暗黑的厚披风裹着高大的身子,右手握着布料,眉头微皱,眼角斜飞。我方移步,他蓦然惊醒,忽地,剑便递至我喉间。我"呀"的一声,他倒是醒了,丢了剑就凑过来。
我回头便走,恼他不辨人,也不知剑光锋利,冰凉我的肤,冷飕飕的。谁知劈头盖脸下来,是他的披风,尚带余温。我消了气,见他衣裳单薄,却无瑟缩姿态,正俯身看着我,笑眯眯的不说话。我自十五岁后不再长个,他的气息便在颈间,脸上一红。
冷不防他环了我的腰,把我扣在怀里。"看你冷的可怜才抱你的。"我耳边微热。脚下却快,抬起膝盖向上一顶。被他轻轻隔了,还是笑眯眯的道,"你不冷我冷呀!"又无赖的搂着我。
想了想,便抬起头,向他脸颊上啄了一下。他的脸瞬时红了,讷讷看着我。我啪地打了他的脸,跑回房里,紧紧关上门。心头直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