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闻道》皇甫桃桃子

39、Chapter 39

　　叶队长没有多少时间放空思绪思索人生，因为意外又发生了。

　　接到电话电话的时候他正坐得端端正正，在公安内网调查辛小水的详细资料。嫌疑人方才清醒，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押着录入指纹虹膜，确定了是代号杀人狂魔的辛小水和刘建——也就是那位锁王刘师傅——到拘留所，之前与这一片打交道的正是江能，不过在衔尾蛇宣布同小水脱离干系后也再无联系；他正思索怎么隐晦地把江能从这件事中间摘出去，不排除一会审讯两人时在口供上稍稍带偏一下思路以及书面表达……铃声响起，打断叶青考虑到一半的思路，他抬眼一看:江能。

　　他没好气地接起来:“喂？”

　　江能的态度没比他好到哪儿去:“你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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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开二度，噩梦重演。变故发生在最后一名观众也离开后，场内基本只剩下零星几位医护人员、场馆工作人员和警方。按照这架势轻而易举关闭大门可能性不大，为排除人为制造事故，彻夜检查场内的边边角角；虽说利用机器和探测仪，不必全人工辛辛苦苦一一查看，但必要的搜查还是免不了。

　　江能拖着残破的身体，试图申请留下帮忙，遭到冷酷无情护士姐姐和诚惶诚恐总负责人拒绝，陈楚恒与王嘉宜被批准留下，被江能以“体育馆好恐怖怕哥哥们没人说话会寂寞”、“南盛都市传说之深夜斧头男”和“稍不注意就致人昏厥死亡的朊病毒机器人”等瞎掰胡扯的迷惑理由缠上，最后落得两个人收拾、一个人坐在一边挑刺当大爷的场景。

　　江能脱了高跟鞋，赤着脚坐在一边把玩耳钉，小声对陈楚恒做科普:“外界当然不知道了。亚马乌罗提属于新产业生物研发基地和华夏生物院合作项目，消息流通暂且不提，普通人触摸到这个层次的可能性都不大。”

　　生物院隶属于华夏科学院，打着头号生命科学与技术专项分院的牌子，对外宣称是中国生物学最高水平代表、生物技术最高咨询机构、自然生物与高技术综合研究发展中心；新产业生物研发基地则是和事务所一般的特殊机构，像是公安与科学院一般，实际上游离于整个体系之外，噱头则是专业从事"临床检验分析仪器及体外诊断试剂"研发、生产和销售的生物医学分部。

　　简而言之，一个负责造的，一个负责卖的。陈楚恒思忖，触摸门槛确实高，如果不和他一一介绍，他甚至连科学院有几个分部都不清楚。

　　接触过“实验室失败产物”的上司还在小声和他说明。

　　华夏科学院成立至今，共拥有二十多个分院、上千家科研院所、不少直属与合作高校，陈楚恒的母校与合作高校也有合作项目，不过他本科毕业就步入社会，没有机会再高一层次接触；重点实验室和工程中心与科技基础设施的建设运行也不少，可以说是建成了第四次工业革命以来完整的自然科学学科体系，生物学当然也一并在内。

　　负责亚马乌罗提计划的华夏生物院正是华夏科学院最大的分院之一。

　　“上面知道吗？”陈楚恒闷声问，手动把最后一块扁平状贴在地上、清洁助手抠不起来的垃圾扔到清洁助手背后的小储物仓里。

　　“……不好说。”江能说。“计划是一级重大科技项目，只是……可能……变味儿了。像是这种长周期，某个环节悄悄出错，除了部分负责都不知道的。”

　　陈楚恒心想我看那边计划还挺成功，人都能跑出来了怎么可能不知道……江能的表情来看似乎和他想得一样。说到这他又问江能:“我呢？”

　　你觉得拥有特异功能都是那个计划的产物吗？

　　“据我所知，计划从提出到现在也没有十年吧。”江能百无聊赖道，伸手去拨弄耳垂上的红色耳钉。陈楚恒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肩膀的幅度往下松了一松。

　　远远地王嘉宜在场馆另外一头对他们喊:“我这边快好了，你们呢——？”

　　陈楚恒四处扫视，发觉方才医护人员所在的区域大问题基本已经整理完毕，接下来留给后勤组就可以了。他对王嘉宜的方向挥挥手，抓住江能的手把他拉起来——只是用力过度，江能一个没站稳，脚下跌跌撞撞，正好扑倒陈楚恒怀里。

　　陈楚恒条件反射伸手，黑色长发甩了他一脸，因为忙着接住江能，没手拨开头发，只能皱着眉头左右甩头试图甩开。

　　洗发水的味道从鼻尖传来。

　　陈楚恒脸上丝毫不显，心底突然莫名联想到奇怪的念头，他还不知道怎么称呼江能比较好。他正准备开口，江能反而先动了，把耳垂的定位仪摘下，仔仔细细观察，问:“你摁啦？”

　　近距离下陈楚恒也看清了，定位仪的花纹赫然与红色按钮一模一样，刚见面那天江能就拿给他的。

　　陈楚恒正和后勤组一起收拾地上的杂物，闻言应道:“刚醒那会儿。”说罢他觉得江能反应不对，用视线询问他:怎么了？不是你说出事了就按的吗？

　　空气一时寂静。后勤组和留下收拾的警员们注意到了江能的动作，估计见识过耳钉，面色扭曲地离远了些。他没注意到身边新同事们的小动作，伸手在衣服内侧口袋摸了摸，瞳孔地震——

　　摸不到了！

　　八成是绑小水他们的时候动作幅度过大，从口袋掉出来了！

　　江能犹豫着开口:“那个时候……不是得保护证人嘛，我就把警报器开开随身带着，你出事了我好找你；现在警铃放在事务所，声音也不知道关了没，大晚上……”

　　陈楚恒在脑内过了一遍《华夏环境噪声污染防治法》，又回忆一遍从按铃到现在过去了多长时间，心想好在楼上现如今暂且是空着的……

　　“两个定位仪放在一起暂性消磁五秒就能取消，现在拿给我吧。”江能把耳钉摘下，对他张开双手，“明天得提点水果拜访拜访邻居们小心被出警……哦我们就是警察——哥哥？”

　　陈楚恒面色一僵。

　　半分钟后，江能从地上捞起来时开的飞艇驶离号码牌，边极速冲刺边嚷嚷:“水果钱从你工资扣！”陈楚恒则挎了个大袋，里面是乱七八糟的调节扣记录仪和冷凝填充液，并排狂奔。袋子里都是从地下的小房间里扒拉出来又不知什么时候有机会交上去的次级非危险用具，十有八九是准备对付整个体育馆中心控制的后备品，被开经区公安分局委婉地拒绝收容请求；然而再无害也是普通人随意乱放会造成不良影响的玩意儿，只得事务所的人随身带着，等到有机会再上交。

　　向他们走开走到一半的王嘉宜脚步迟缓两下，犹疑不决地慢放，加速，缓步，疾走，最后还是停了。他看着两个突然炸毛的远去的身影，一阵不知今夕何夕:“这俩人又干啥？”

　　医护人员还没走光，刚刚和王嘉宜斗嘴的护士在他们身后担忧道:“伤口得崩了，明天来一附院缝线吧。”

　　陈楚恒在比起被黑蝶追赶时跑得还要全力以赴，喉咙传来有一阵没一阵的干燥才让他意识到自己方才居然一口水都没喝。

　　江能一只腿上缠了纱布，谁也不知道他在行动不便的情况下是凭借如何的坚韧自制力疾步如飞。两人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入口处通道，前侧是连同露天车库的出口后方则是会场正中央，左右都是竖直楼梯间，就他们把脚跨出去的前一瞬——

　　变故陡生。

　　哐、哐、哐，金属落锁，木门合并。头顶的白炽灯熄灭，唯一的应急急救灯闪烁微妙的黯淡黄光。陈楚恒猛然回头，b出口的卷帘门也“嘭”一声巨响垂落，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撞击。

　　咯吱、当啷、咯吱、当啷、咯吱咯吱当啷当啷咯吱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奇怪碰撞和说不出的声音响起。江能正好踩出门框，在被金属框用杀父之仇的力道削掉半个脚掌之前迅速抽离，即便如此还是被巨响吓得不轻；陈楚恒反应过来，在昏暗的临时密闭空间掏出智脑，点开后置灯光。

　　他左右扫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一阵地动山摇暂时停歇下来，两人背部贴在一起靠近墙壁，不敢乱动以免变故突生。

　　另外那边，体育馆里的人似乎还没有察觉到这边的困境，陈楚恒能听到喧喧闹闹的人声动静。

　　和空气僵持了两分钟，其间除了光柱的移动，没有人动作，也没有人率先出声。江能最后“啧”一句，点开自己的智脑，轻车熟路拨号，蓝盈盈的虚拟屏幕把他的脸也染成亮蓝色。三声未响应后，一句不耐烦的招呼传来，陈楚恒依稀觉得这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

　　智脑另一边，江能语气狂暴，背景音比方才他出去还大，噼里啪啦喧嚷乱斗，乱七八糟一股脑窜去刑侦大队队长脆弱的耳膜。

　　叶青怔愣一下，察觉到另外那边的意外状况，无意识地站起:“怎么了？”

　　“梅开二度，多带人，速来。”

　　“又开始了。”江能挂了电话对他说，“怎么会这样呢？虽然我相信哥哥本意并非如此，但你真不是上天派来历练本人九八十一难的吧？”

　　地动山摇的动静再次响起，危险的气息不知何时弥漫，江能挂掉电话，上身一低，正好避过从墙上脱落准确击来的两块金属碎片。起始灯号起，陈楚恒把挎包随手一丢，击落高处窗台直击命门的尖锐插销，不知道如何反驳，闭上嘴专心应对眼前的二重麻烦。

　　希望江能腿没事。希望能早些关掉警报给邻居们道歉。希望别死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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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过去了……”远在几公里外，杨雨杰声音颤抖，崩溃般缓缓滑倒在洗手间。“那个鬼，那群蝴蝶，什么记忆什么重复什么无限循环，我都清楚了。”

　　“你比我更清楚，几年前的残影事件……”

　　“这都是他设计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