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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Chapter 3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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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闻道 34
王嘉宜挠完头,把口罩又拉下来,看着那边大队人马远去的背影。“搞什么,他俩吵架了吗,怎么消息都——”
他瞳孔地震,一拍桌子起身,用力推开值班室往外冲:“队长,等等!”
然而警方大队他们已经走远了。王嘉宜正待追上,这时卷帘门却“哐当”一下放下,竟然把整个通道都封住了!
“啊——!”与此同时,女主持饱含恐惧与疯狂的尖锐尖叫声通过话筒,四面八方纷扬高声传来。灯光一盏盏熄灭,出口和安全通道的卷帘门与推拉门依次落下锁死,只剩下零星应急灯和窗外光线的场馆陷入一片昏沉沉的灰色;声音比起方才的喝彩和鼓掌简直不是一个量级,慌张喊叫和凳子推倒、脚步、小孩哭闹声迸发。王嘉宜站在混乱的正中间,四处环顾,表情是少有的茫然无措。
他本能低头看智脑,江能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时间在20秒前。依旧精炼,简洁,不算长,但是足够让他头晕目眩:
[不要下来]
……
江能把两人身体重量放在墙面,丝毫不在意水渍污泥会弄脏身上精致的裙子;低头,荧幕上是第二条消息发送失败的红色问号,又注意到左上角空荡的信号格,最后放弃向外传送消息。他活动一下因为挂着重物有些酸疼的肩膀,把涣散注意力努力凝聚,放回身边上下翻飞的密密麻麻的蝴蝶。
不是它们能飞多远,也不是飞行速度有多快——蝴蝶飞的时候成群结队,一大片一大片,在昏暗的地下尚且密集得令人害怕,更别说在地上——那恐怕连阳光都能遮挡。成千上万支翅膀拍起风旋,气流扑飞到他身上,把自然散落的长发和裙摆吹得飞起来。
即使蝴蝶们没有表情,他也能感受到蝴蝶身上的纯粹又不加掩饰的露骨恶意。
陈楚恒已经失去意识,半个身体半昏迷状态下搭在他肩膀。江能还踩着小高跟,他对女性衣服本就不太适应,可以说是有些艰难地撑着陈楚恒,背部和后脑勺紧贴着墙,胸口止不住上下起伏。每一次呼吸都会带来大脑针扎一样的刺痛,意识愈发模糊,他只好努力用犬齿刺激嘴唇,保证自己不会睡过去。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蝴蝶们不敢近身,只是在半径半米左右的地方划着圈儿。江能也没再理会,继续艰难前进;远方头顶传来骚乱,经过二十米三层楼都清晰可见,想必开幕式现场出了大乱子了。
他一时间也有点迷茫,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脸上不契合的重物也令他有些不舒服,深吸一口气——这一口气再次令他头晕眼花,空气中的致幻鳞粉含量恐怕浓度不小。
他们半小时前刚到达地下一层的时候,门轻而易举地就开了。……彼时陈楚恒刚掏出高温枪,带上焊接防护面罩,还没拨动开关加热金属,固若金汤的门“反而吱呀”一声,向里面缓缓开了个小缝。
小缝加在一起怕是才几厘米,里面没有光线没有异味,铁锈大门推动的声音牙酸得令人作呕。
两人狐疑对望一眼,绷紧神经严阵以待,和空气对峙了差不多有五分钟;最后江能先绷不住,对自己前面的工具人眨眨眼:“好像……先开门吧。”
陈楚恒不疑有他,摘下面具往前一步伸手。江能一句“带好面罩”还没出口就被梗在嗓子里——这人到底有没有一点点安全意识,出入危险地区要做好防护工作的常识都没有吗!?
不过他也没机会教育缺乏常识的新人了,就在陈楚恒推门的一瞬间,铺天盖地的黑色蝴蝶迸涌而出,宛如决堤的大坝积洪迎面而来。两人都傻眼了,好在长时间的高压训练下身体比意识先动,拔腿就往来路方向跑。
“告诉上面的!”几分钟后,江能在疯狂飞奔逃命的间隙对陈楚恒嚷嚷,因为鞋子的跟和裙子局限性还不小心绊了一下。
地下道路歪七扭八,蝴蝶已经被他们甩掉了,喊罢他也掏出智脑准备发信息,“有病吧这么多虫——小心别吸入鳞粉了,你那面罩呢?”
陈楚恒面无表情双腿移动飞驰而去,听到这话脚上动作不停点了两下屏幕,有些尴尬地在高速运动里看向江能:“掉地上了——”
“呃啊!”江能崩溃,整个人都炸起来,发出可怕的狂怒低吼:“要你有什么用?要你有什么用?”
好在蝴蝶群早已经不见踪影,他们可以稍微放慢速度,在找到上去的道路同时编辑文字。另一个在跌撞跑路中也不忘低头打字的没理会他的咆哮,手指还在动,头却抬着看江能:“说了。包里有备用,……”
他没说完。非酋陈楚恒在奔跑间隙也被地上一片湿滑的苔藓阴了一把,面前正好是个凹陷小水潭,一个倒栽葱就直挺挺倒了下去。
“……”
江能傻了,即使场合不对,如此戏剧性的一幕还是让他有点想笑。他看着陈楚恒笔挺摔倒,巨大的碰撞声甚至激荡起回音,陈楚恒这一下着实磕得有点猛,即使在没有光线的地下也能看出他摔倒地上时溅起的一小滩水花。他连忙搀扶起陈楚恒,手忙脚乱用长裙袖头给他擦干净脸上的污泥:“头?头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陈楚恒看起来没有大事,头晕眼花扶着眉心。他皱眉缓了半秒钟,刚睁开眼,表情忽然惊恐。江能在他侧边,余光也正准备看他的方向,没想到一个黑漆漆的东西先猛然盖到自己脸上。
“跑不动了。”陈楚恒坦然道,调节一下他脸上的东西,他的视线骤然清楚,这才注意到那是备用的面罩——陈楚恒在他眼前对他挥挥手,顺手点击发送键,道:“一会下来接我。”
江能瞠目,扭头,蝴蝶发现他们了,阴兵过境般冲着两人所在的方向席卷而来。他手一抖,把刚打了一个字的消息发送出去。
……
地下没有办法看时间,黑暗和寂静更加放大恐惧和害怕。不知多久的机械运动,江能终于快支撑到极限,停下脚步稍作调整。
一个在没有任何安全设备情况下吸入过量鳞粉昏迷,另一个深一脚浅一脚拖着昏迷人士继续行走,唯一的期盼就是上面能早些下来——不,其实不下来最好,既然蝴蝶不敢近身肯定有原因,慢慢走一定能出去。陈楚恒那句“下来接我”意思就是让他暂时放弃自己,先一步和上面接应,然而他怎么敢!
天知道这件从头到尾的诡异案件和衔尾蛇有没有关联,“证人”一日没有死就会一日被针对,即使监视在这几个月暂时放松,也不敢保证会不会二度死灰复燃。江能只得拉上他一块,期盼在有第二个人的情况下不会被公然针对,间或又摁亮屏幕看看呈等差关系的五条短带组成logo。
……还是空的,没有信号。
休息时间结束,他痛苦地继续向前,右手扶墙低喘,汗水出了一额头。迷宫好像鬼打墙……永远没有尽头。换做平时他的体力绝不止于此,带着两个成年男性都不在话下,可蝴蝶鳞粉带来的致幻效果让他大脑和身体机能都迟缓了不止一倍,眼前也慢慢浮现斑驳色块,耳里浮现诡秘的低语。他不敢再深呼吸了,因为尺寸不合的面罩没办法阻拦全部鳞粉,再次大口喘气八成会和陈楚恒一样昏昏倒地失去意识,那就完全任人宰割。加上蝴蝶们的视线阻拦——
蝴蝶们——?
江能发昏的头脑一下清醒,他拼尽全力抬头,蝴蝶不知何时已经没有了。
周围的景象也变了,什么青砖水泥沙子木块全部不见,只余下整齐的墙面和干净陆地;前方有光线投来,不像在地下一层,这块地方对于下到B1侦查三四次的他来说也很陌生。
这是到哪儿了?
不过他也没心情研究,一个脱力跌落在地上,陈楚恒则重重倒在他边上,用他的□□做了一下缓冲护垫,再滚落到附近的地板砖。
“嘶——”江能疼得一激灵,神智又清醒不少。他坐在沿墙处开始咳嗽,喉咙的缺水和嗓子干涸令他疲惫不堪,咳完了后看向有光的方向。
十有八九是走到密道或者岔路一类,B1层没有其他东西。他终于调整好状态,大脑清醒不少,身边的陈楚恒指尖抽动似乎也有醒来的趋势,要不干脆等他醒了再过去吧。他想到这里,集中注意力到听觉,然而再也没听到任何来自体育馆的声音了。
“唔。”十分钟后,陈楚恒悠悠转醒,一睁眼立刻回忆起方才的千钧一发之际,不安下立刻就想起身,被江能眼疾手快按住在原地。
“别说话。”江能哑着嗓子,侧身让他看前面的方向。“前面有人。”
……
同一时间,南盛门杨家公馆,昏迷了礼拜有余的杨家两兄妹也睁开眼睛。
“哥!”杨雨馨恢复意识,甚至没有反应自己身处何地的机会,第一时间就想跳下床:“我——”
然后女孩发现自己身上连着的针头和无数管道,看着喜极而泣奔来的母亲和弟弟,后面捂着脸的家人们和用人们,表情陷入迷茫。
杨雨杰也睁开眼睛,但是他没有杨雨馨的无措和慌乱,甚至没有对妹妹的醒来做出什么激动反应。
他愣了大概十几秒,触电般原地弹起,在最初的家人问候和关怀中竭力应付,糊弄一句“想去厕所”就冲到套间的洗手间,焦躁拨通一个数字。
“……”他在无人的地方小声说些什么,表情担忧,原地转圈,听到无人接听的提示音后简直嚼穿龈血。
“应付不来的。”他自言自语,甚至有些癫狂和绝望,任凭外面担心则乱的家人疯狂敲门大声询问也不为所动。“完全应付不来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