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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Chapter 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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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前。
江能在杨雨杰出去后立刻收起那幅慵懒平静的样子。他将手上的西装外套随手搭到某个凳子靠背,在杨雨杰房间转来转去,似乎寻找什么。
陈楚恒方才看上了他桌上一个奶白色陶瓷猫笔筒,正盯得目不转睛,注意到江能的反应以后怀疑地看过来,完全不知道他又要干啥。
江能:说啊?问啊?
陈楚恒:啊?嗯?啥?
两人互瞪了半分钟,还是陈楚恒先投降:“怎么了?”
江能舒服了,翘起尾巴好似战胜的公鸡:“有发现异常么?”
陈楚恒早就摸透了江能的脾气,即使云里雾里也还是顺着他的毛顺下去:“没有。”
江能招招手意示他过来。两个人鬼鬼祟祟凑到一起,头挨着头,江能放低声音:“就没有想过杨雨馨为什么没来事务所么?”
距离太近了。
对方轻松突破正常社交距离,两人几乎额贴额,江能头发上的洗发水味道又传来了。陈楚恒皱眉,感觉有点呼吸不过来,悄悄往后靠靠,才轻松一些。
他花了几秒钟反应江能的问题:“不能被家人发现。”
杨雨杰一再强调的那个被窝谈话,“家里不安全”。虽然没有明确表示,但是说造成混乱的,八九不离十就是杨家人之一。
父亲,母亲,小阿姨……哥哥们,弟弟妹妹们,一母同胞或是同父异母……司机厨师管家,在没有确定对象是谁,每个人都在盯着他们。所以杨雨杰背着全家人溜出来,不敢大张旗鼓让他们察觉江能。
江能被他轻易就任由别人牵着鼻子跑的思维折磨得有点头疼。“打住打住。他家人干什么针对她啊?”
陈楚恒:“分家产?”
江能:“得得得,分家产。她疯了,背后最大受益人是谁?”
陈楚恒顺着分家产认真思考。倘若假设是真的,那么首先排除父亲,即使只是众多子女之一,女儿的健康他也不可能不在意,更别提本来就要继承给他们的财富;母亲和同胞弟弟都没什么可能,他们在杨家全是同舟共济的真正小帆,真反目成仇也得在分配完之后;如此而言下人的可能性也小,毕竟少一位主人工作机会就少一些,如今的法治社会又不是什么后宫传,薪资驱使下哪里来的什么衷心,无非在工作时管好自己罢了。
他言简意赅把想法和江能说,“应该是兄弟姐妹们。”
江能喟然长叹。
“要真是家人的话,盯着兄妹俩干嘛?”
“阻止找人求助……”
说到这里陈楚恒自己也察觉到离谱了。
杨家小姐若是精神状态出了问题,作为家庭成员更加应该积极寻求解决方式啊。退一万步说,即使是家人在背后偷偷谋划的,又有什么理由阻止他们找事务所或是医院?阻止她去“看病”的家庭成员才回暴露自己才对。陈楚恒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思维逻辑和自我意识如此之薄弱,很是尴尬地闭麦。
“杨雨杰那么笃定,大致是有人给了他某种暗示。来源只可能有两个渠道——通过杨雨馨的混乱记忆,也或许就是他自己。”江能摸着下巴,不知道在和他说话还是自言自语,“得找个办法让他自己发现,贸然指出对他的刺激反而更大。”
陈楚恒听得头疼,和蔼道:“说重点。”
“我怀疑他自己的记忆也是乱的。”江能挑重点说。
陈楚恒吓了一跳:“哈?”
他一点没发现杨雨杰的反常。
“激他两句就发火,明显的神经衰弱倾向,但是记细节很清楚,于情于理都不合。”
陈楚恒看江能又去拽人家的窗帘,胡乱动屋主私人物品也丝毫没有尴尬情绪,自己也起了私心。他在心里和杨雨杰道歉,悄悄伸手摸了一把陶瓷笔筒。
凉凉的!可爱!想要拥有。
“——其实也不能完全怪你啦。”江能说。陈楚恒和杨雨杰不熟,理所当然认为少爷的本性就是那样,无论如何也怪不到他。江能在杨雨杰房间转完了一圈,当着陈楚恒的面塞了几个小东西到窗帘上和书架——不用说也知道是摄像机或者录音机一类的。
陈楚恒没说话,跟在江能后面把被他弄乱的地方一一整理复原恢复整齐,用眼神询问他:接下来呢?
江能也差不多习惯了陈楚恒的沉默,看见他疑惑的表情,掏出智脑:“我刚刚联系上杨雨馨啦。”
陈楚恒挑挑眉,惊奇凑上前去围观。江能大大方方把屏幕侧过来,顶上联系人赫然是“杨雨馨”三个字,通过时间显示几分钟前。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对话页面空无一物。江能试图和杨雨馨交流,但是杨雨杰正在隔壁房间,不知道会不会注意到他们的对话?
就在江能犹豫着问号的时候,对面发来消息了。
[杨雨馨:江先生,你好,杨雨杰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要信]
[杨雨馨:他回去了]
[杨雨馨:面谈]
三条消息几乎同时跳出来,速度极快,甚至没给人反应的时间。两人还没来得及思索第一句话的含义看到最后两条方寸大乱,陈楚恒手忙脚乱讲书架上的书摆整齐,江能熄灭智脑屏幕把外套提起。
杨雨杰拧动把手开门:“走了,她的房间在右边两个。”
……
“从哪天开始的?”江能翻过一页。
“也是五天前开始的。”杨雨馨惆怅道,“和他说的一样。”
在杨雨馨口中,他们听到的是和同胞哥哥嘴里完全相反的故事。
——她在回南盛的那天打着哈欠爬起床。
因为成功入围以及前夜的放松让她整个人从身到心都有些疲惫,在哥哥敲门的同时拉开房门,稍作整理准备前往机场。
然而那个早晨的杨雨杰异常反常,开门的第一瞬间就死死抱住她,全身颤抖,好像好不容易寻找回了什么失而复得的珍贵宝物。
杨雨馨愣住了。尽管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他们也很少表现得如此亲密甚至到了肉麻的地步——每天见天天见有的时候甚至相看两厌,突如其来的一出大戏是怎么回事?
但是她并不排斥来自哥哥的突然关爱,以为他做了噩梦或者出了什么事情,有些忧虑地拖起她哥的脑袋:“杨雨杰?杨雨杰?哥?”
“杨雨馨……”杨雨杰的表情看不太清,睫毛也在微微颤抖,“你没事啊?”
杨雨馨基本可以笃定这人是做噩梦了。她出了一口气,抿起嘴角:“没事啊!当然没事。快收拾吧。”
杨雨杰并没有放开妹妹,但是手上的动作更加收紧了。杨雨馨在原地不动,偶尔接纳来自兄长的撒娇,但是察觉到肩膀上的负担越来越重。
几分钟后,她试图活动活动僵硬的身子,几乎把全部重量都挂在她身上的杨雨杰直直往后倒去,“哐”的巨响砸在地上。
杨雨馨一噎,连忙查看对方的情况,发现——杨雨杰居然就这样睡过去了。
他眼皮底下还有黑眼圈,不知道是不是前夜没睡好,整个人看起来睡得挺香,以一个扭曲的姿势。
杨雨馨推他叫他都不应,睡眠质量宛如小香猪,加上回去的票快到时间了,无奈之下联系家里,让司机开私家飞艇从北京接人回南盛。
“……”陈楚恒哑口无言。感情两个故事还有相同的衔接部分,就是都躺地上长睡不醒?
回家以后杨雨杰再次醒来已经是晚饭时分。他在晚上已经恢复正常,和平日里一样下楼吃饭唠家常,还带了两提阳悦板鸭到厨房——也成了他们回家的洗尘宴主菜之一。
杨雨馨看杨雨杰一切正常,略微放下心来;但是一想到早上的反常,还是忍不住心慌意乱。
她是娇贵任性,她哥也不遑多让。床单被套只要纯棉,丝绸会让他不舒服;睡衣材质也要求极高,床的舒适程度更是不能太软,还必须把随身的香包放在枕头边上。也许是遗传母亲的精致龟毛,两人也是如此,每晚睡前的仪式感十足,把“任性”二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比起母女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杨雨杰就那样直挺挺在地板上睡昏过去,杨雨馨也稍显害怕与陌生感。
于是她在杨雨杰到自己门口找她的时候二话不说开了门,试图把早上的事情再次整理。
往后,就和杨雨杰对江能说的几乎一模一样了,只不过两人的部分完全调换。杨雨杰对杨雨馨说注意家里,杨雨馨望着杨雨杰的眼睛出神,稍显不同的地方是杨雨杰没有直面对妹妹说自己在循环某天——当然,在他的记忆里,重复的人还是他妹妹。
杨雨馨看着哥哥的身影走出去,关上门,自己在房间内轻声道了晚安。
……
江能板着脸。
“虽然可能不好问,你们家实际关系怎么样?”他问。
“还成吧?”杨雨馨用手指点点下唇。女孩的脸蛋朝气娇嫩,很容易一眼看出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姑娘,思索的样子也称得上娇憨:“大哥二哥已经搬出去了,唐姨不常在这儿,她和雨士在外面住——哦雨士就是最小的妹妹。”
也就是家里平时只有三个人,杨总——杨父杨母与他们的亲弟弟。江能继续发问,暑假时双胞胎会待在南盛,哥哥们周末也会“拖家带口”回来见见父亲,那位地下情人,也就是杨雨馨口中的杨阿姨,逢年过节才偶尔来吃一顿饭。
杨雨杰含着冰块泪眼汪汪回来的时候,事务所的两人已经结束,信口开河同自己妹妹聊天。江能和她讲与杨雨杰初次见面,陈楚恒安静喝茶,小姑娘疯狂大笑,看到哥哥进来也只是意思意思瞟了一眼:“哈哈哈哈哈哈,然后他真上来了?”
“我也不希望这样的,但是他不听啊。”江能说,“他当年也才十六七岁,嘴里狂吼乱叫就挥着刀冲上来。我没办法,刚想出手,他自己先摔了。”
“噗——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杨雨馨乐得不行,“好丢脸!”
杨雨杰整张脸涨得通红,大叫一声,把江能推推搡搡赶出去了。
陈楚恒连忙放下茶具,和杨雨馨点头道别,提溜起江能的外套跟着下了楼。
“你干什么?”杨雨杰脸上尴尬和害臊融合的红色还没消,“什么都和人讲?”
“有什么害羞的?”江能在他后面两步台阶诧异道,“不是你自己摔的?”
陈楚恒方才也听见江能的描述,那幅平静的样子是他努力憋住伪装出来的,此时没人看见的地方也笑到头昏脑涨,幸灾乐祸在最后。
杨雨杰不说话了,三步并作两步下了楼,用指纹开门。他动作不停,用余光瞟两人,冷声道:“少说废话,先想想这次的事怎——”
他没说下去。
杨雨杰好似被卡住后颈的猪,语言掐在喉咙里,震惊地“额哦”一声,听起来和猪叫如出一辙。
“怎么了?”江能问。
“怎么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也问,两人的疑问同时发出。
陈楚恒心想完蛋,自己运气不会这么差吧?他伸长脖子往前探,霎时间眼前一黑。
杨雨杰的手还没碰到大门的把手,外面有人拧开杨家公馆的大门。
是一个看起来过而立之年的男人,下巴上留着打着卷儿小山羊胡子,表情夸张。他上身皮夹克,下身卷边工装裤,头上一顶贝雷帽,污渍破损不算干净,看起来完全就是街头流浪艺术家。
男人身后是个白裙子的美艳女人,歪着头看屋内的三个人,长卷发落到低领裙的V口最低处,对他们和蔼一笑。
“这是你朋友?”男人问。
“……哥。”杨雨杰艰难道。
“嗯。”男人说,“小杰朋友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