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数》好小刀

3、前尘往事

　　回忆起百年前的仙界，那与如今真是大不相同。在那时，如今声名赫赫的凌云宗，不过是一个快要没落的二流的宗派，仙界之中，真正做主的，便是如今在凌云宗光环之下，渐渐隐没的金华门。若说当年的金华门，那才是真正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三界之内，凡是提起仙界，就一定是仙界金华门，仿若仙界只是为金华门存在而存在的。那时的金华门，行事张狂无所顾忌，仙界其他宗门外出，凡是听到金华门三个字，都得绕道而行。也许世间盛极必衰是常理，无论曾经有多么的繁花似锦，最终也逃不脱没落这一条路。但是那也只是将来的事，对于曾经年轻的莫轻尘他们来说，金华门就是不可撼动的庞然大物。
　　百年前，金华门仙门大会。
　　自数千年之前仙魔大战之后，仙界势力大洗牌，金华门这个自仙界之始就存在的仙门快速崛起，经过数千年的洗礼，金华门已成为仙界霸主一般的存在，无数弱小门派依靠金华门而存，其中甚至包括很多一流仙门，比如说，长风宗。
　　长风宗这一任的宗主名唤欧阳陌，此时，他正带着长风宗得少宗主，也就是他唯一的儿子，欧阳枫，参加此次仙门大会开启之前的宴席。
　　欧阳枫对于这种假惺惺的宴会丝毫不感兴趣，更别说，如今仙门大会只是一个摆设，不过是金华门为了显示自己的实力和地位而举办的一场示威。但如今长风宗仰人鼻息，就算是别的宗派不去，长风宗这些宗门也必须到场。欧阳枫维持着脸上的假笑，都快要僵掉了，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人群中孑然独立的一人，眼睛亮了亮。
　　沐兮薇独自在自己的位子上，周围的觥筹交错仿若与她毫无干系，她身上有一种冰冷的气质，旁人都不敢靠近，因此她周围几乎空出来一个圈。沐兮薇也乐得如此，别人不来打扰她也乐得清闲。她以为今夜就这么无聊下去时，就听到一道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沐仙子独自一人饮酒，无人作陪不觉得孤单吗？”
　　这话说得颇为轻佻，但那人却浑然不觉，甚至露出一抹浅笑，惹得周围不明情况的女子们小小的惊呼声。沐兮薇见他脸上一派正经，不由得打趣道：“欧阳少宫主，彼此彼此嘛，我看这殿中多半女子已被少宫主的风姿迷倒了。”
　　欧阳枫听到这话很是楞了楞，他没想到一向稳重的沐兮薇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笑了笑，沐兮薇见状也跟着也笑了笑。但他们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别人是不知的，因此在旁人眼中，便是欧阳少宗主不知与素来以冰美人著称的沐仙子说了什么，两人相视一笑，尽显情谊，包括此时为了显示地位姗姗来迟的上官洛。
　　众所周知，上官洛思慕幻音门的沐仙子已久，不过沐仙子看不过上官洛那副嚣张跋扈的性子，对于他的追求，不是装作不懂，便是刻意避开。幻音门又不是长风宗，不必依仗金华门，上官洛倒是想来强的，可惜幻音门并不买账。笑话，若是为了上官洛这个少宫主都不是的金华门弟子，便将幻音门的少宫主推出去，那才是真正贬低幻音门。就算如今金华门是霸主又如何，幻音门虽不欲起冲突，但这种事情万万不要想让他们妥协。沐师姐那么好的一个人，绝不能插在上官洛这牛粪上。
　　上官洛思慕沐兮薇而不得，时间久了，便没了耐性，又见到很多对沐兮薇大献殷勤的人，便将自己的火发在这些思慕者上。这样一来，即使有很多想要讨好美人的人，在上官洛面前，也不敢放肆。上官洛已经很长时间没看到敢对沐兮薇献殷勤的人了，而今天，他看着沐兮薇与欧阳枫相视一笑，又听到了周围议论欧阳公子与沐仙子多么般配的话，只觉得火气蹭蹭的往上冒。
　　欧阳枫与沐兮薇却是没想那么多，欧阳枫正准备询问沐兮薇近来过得好不好，便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这不是长风宗的枫少主吗？上次碧落谭的湖水看来没能让少主清醒一下，怎么，这么快就想再来一次了？”
　　欧阳枫听到这话脸色忍不住白了白，他素来畏水，上官洛听说此事后，便乘一次外出历练将他单独约出来，美其名曰帮他治治这畏水之症。想到那次他被反复按进水中的经历，但强忍住身子的颤抖不发一言。沐兮薇素来看不惯他，见欧阳枫如此反应，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一点，不由得对上官洛印象更差，眼见此人还来此时做文章，心里的反感忍不住带到了脸上。上官洛见沐兮薇为了欧阳枫都给自己脸色看，眼里冷色一闪。
　　“枫少主脸色不怎么好呀，是对我们金华门的招待不够满意吗？”说完不顾欧阳枫的反应，继续道：“来人呀，还不快将枫少主请下去，本公子亲自好好招待招待？”
　　众人皆知上官洛嚣张跋扈，但见他如此行事依旧气愤，长风宗宗主此时还在大厅之中，他竟一点面子都不给。话虽如此，此地毕竟是金华门的地盘，众人虽然气愤，但无一人出面。欧阳陌刚刚在与幻音门的宗主贺兰韵谈论此次仙门大比，没想到话没说两句，那边就闹起来了，本以为只是小辈间的打打闹闹，那上官洛竟猖狂至此，他正准备上前却被同行的万元宗主拉了一下，示意他不要管。这么一打岔，欧阳枫那边上官洛的手下以快要把他制住了，他碍于身份不敢过分反抗，以免上官洛做出更过分的事来。
　　沐兮薇见事态渐渐不可控制，强忍怒气训斥了上官洛一下“上官洛，你莫要欺人太甚！”
　　上官洛见沐兮薇如此担心这小白脸，又想到他面对自己时爱答不理的样子，还有周围人或多或少嘲笑的目光，脸上一狠，道：“哦？那我今天还偏要把他怎么样了，谁有能奈我何？”
　　沐兮薇没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一时之间气的说不上话来，上官洛见她不语，更加得意，转头准备让手下那群废物加快速度，一道慵懒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的话。
　　“早就听闻上官公子飞扬跋扈，嚣张至极，今日一见，只觉传闻毕竟是传闻。”
　　上官洛被人打扰别人本是不爽，听到这话火气稍稍降下些许，转头想看看是谁又想恭维自己，看到来人忍不住黑了脸色。他今日姗姗来迟，便是彰显他主人的身份和地位，万万没想到竟有人比他还迟。定睛一看，来人身着上官洛最厌恶的一袭白袍，不疾不徐，完全没有见到他时该有的诚惶诚恐。再走近一点，上官洛眼里的厌恶更重，此人面容倾城，自有一种出尘的气质，她似笑非笑，仿若误入凡间的精怪，一举一动都魅惑人心，无需做出太多表情，都能让周围的吸气声此起彼伏。上官洛最讨厌这样的小白脸，偏偏还有不少女子犯花痴，当下不耐烦更重，随意打量两眼，道“你又是哪个仙门的？”
　　跟在风若语身后的莫轻尘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笑着走到风若语身前，道“在下凌云宗弟子，莫轻尘。这是我师弟，风若语。师弟不太会说话，若有得罪之处，还望上官公子多多海涵。”
　　莫轻尘此话一出，现场一片静谧，现在的他远远不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凌云宗宗主，面对这种冷场的情况，一时之间有些局促。上官洛见他如此，忍不住心中鄙视，没见过世面的东西，随口道：“凌云宗只派了你二人前来吗？”
　　莫轻尘又忍不住一阵面红耳赤，就算他再没见过世面，也知道像仙门大比这样的盛会不论什么门派都不会只派两个人前来，只是凌云宗这两年已是十分没落，年轻一辈中也不过只有他和师弟修为勉强过得去罢了。
　　莫轻尘正不知如何开口，风若语却不动声色的挡在他前面，她微微抿唇，道：“上官公子此言差矣，像仙门大比这样的盛会自然是派有实力的弟子前来参加的。”
　　上官洛眉头微挑，随意打量他们两眼，嗤笑道：“哦？凌云宗已没落至此吗？”
　　在场大多数门派的人都露出轻视之色，莫轻尘更加无所适从，若不是怕更加丢脸，他早就夺门而出了。在这样的情形下，风若语却并无什么影响，她微微一笑，道：“公子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仙门大比，凌云宗有我和师兄就够了。”
　　此言一出，全场皆寂，凡是今日在场的，哪一个不是各门各派的精英弟子，平日就算不如金华门那般猖狂，也都自带三分傲气，风若语这样明晃晃地瞧不起，着实犯了众怒，若不是顾及今日的主人金华门，只怕早就给这不知好歹的人点颜色看看了。
　　上官洛脸上浮现怒气，本来想要说什么，结果就对上了风若语的眼睛，他愣了一瞬，本来要说的话顿住：“那你刚刚说传闻只是传闻又是什么？”
　　风若语放缓声音，带着些许诱哄：“传言只是传言，嚣张跋扈这样的词远远不及上官公子所做的万分之一啊。”
　　上官洛猛然的沉下了脸，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风若语无辜：“就是字面的意思啊，强抢民女这样的事也不过地痞流氓才能干的出来，想你上官公子好歹也是上官一族嫡出的公子，没想到……”
　　风若语最后三个字说的千回百转，令人遐想，在场的人都能听出来她未尽之意。上官洛黑着脸看了一眼身后，他的手下正在努力擒获欧阳枫，可那欧阳枫也不是吃醋的，几个大汉愣是没抓到，沐兮薇看不过去，也加入了战局。他的手下没法，只得先拦住沐兮薇，沐兮薇虽天赋卓绝，但其实有所顾忌不敢下手这么一来二去，就被拦住了。另一边的欧阳枫也是如此，一直不敢展露实力，被步步紧逼，突然见到帮忙的沐兮薇被拦住了，情急之下，便向她那边救援，但上官洛手下众多，欧阳枫一时无法近身，就此僵持。
　　上官洛转身之时，正好是欧阳枫突破重围与沐兮薇汇合，乍一看，还真有点像恶霸拆散苦难小情侣。也着实难为他们，风若语他们都进来那么久了，他们一伙就一直在此僵持。
　　上官洛不看不要紧，再联想到之前风若语的说辞，好像还真有这么些意味，下意识辩解道：“我抓的是欧阳枫。”
　　风若语更加惊讶：“原来竟是欧阳少主呀！”
　　上官洛看着风若语意味深长的表情，脸都绿了，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外一声长喝。
　　“宗主到！”
　　原来是今晚真正的主人，金华门宗主，上官恺到了。
　　风若语回过头去，就见那门外有一人缓缓地拾级而来。随着那人的到来，整个大厅都陷入了诡异的安静。那人在门口处停住。微微眯着眼打量这殿中的众人，微拧的眉头显示着他的不悦。莫轻尘只觉仿若有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那就是这仙界第一人呀，他不由得感叹，仅仅是站在那里就给人无尽的压迫，真不愧是仙界第一门的宗主。风若语此时也微微眯着眼打量着这传说中的金华门宗主，见莫轻尘面色不对，便知这位宗主只怕是故意给殿中的人一个下马威，她暗暗运气，装作一副脸色苍白的样子。同时悄悄地拉住莫轻尘的袖子，摆出害怕的样子。莫轻尘只觉风若语拉住他的一瞬间，那种喘不过气的感觉消退了许多，不由得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苍白，又把自己的猜测压了下去，大概是自己想多了吧。
　　上官恺并未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小动作，见这满室狼藉，不由得生了三分怒气，他向殿中的上官洛看去。此时的上官洛已是满头冷汗，颤声道：“父亲，儿子刚刚在同欧阳少主和沐少主闹着玩呢，啊哈哈哈……”
　　上官洛这副没出息的样子成功让上官恺黑了脸，看着上官恺明显脸色不佳的样子，大殿的众人一时之间都不敢说话。明知此时说话就是招惹了上官恺，谁都不愿此时犯迷糊，但就是有人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晚辈拜见上官宗主，素问上官宗主器宇不凡，今日一见，果不其然，晚辈失礼了。”
　　上官恺明显没想到此时有人敢触他的眉头，目光流转，随意的打量了一下这个“狂悖之徒”。风若语还是一副脸色苍白的样子，身形却丝毫不动，好像感觉不到上官恺犀利的眼神。莫轻尘知晓风若语在门派之中素来胆大惯了，但此时此地可不是她放肆的时候。他刚想说些什么，风若语松开了莫轻尘的袖子，莫轻尘只感觉周围的空气仿佛在一瞬之间重了几倍，他一口气没喘上来，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
　　风若语那句话说出口之后，她明显感到周身的威压暴涨，周围的人都没事，很显然是这位上官宗主让自己见识一下他的厉害。在上官恺看来便是，在自己刻意向这个不知何门何派的弟子增压之后，她颤抖的连手都抬不起来了，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不少。
　　看见聒噪的人闭嘴了，他又将目光放到了上官洛身上。周围的人虽然不知道上官恺做了什么，但看风若语的脸色也能猜到一二。有人漠不关心，有人暗自偷笑，还有的人微微叹了一声，但无论怎样，无人出来替风若语说一句话，也无人指责上官恺仗着修为高随意欺负小辈有失身份，面对金华门这样的庞然大物，所有人都选择了默默闭嘴。风若语对这样的情况并不意外，只是在众人注意力转移之时冷哼了一声，随着这段小插曲过去，无人注意到，风若语微微冷笑，一点不像感受得到威压的样子。
　　“洛儿，你这是在与上官少主与沐少主玩什么呢。”上官洛本以为今日一顿责罚是免不了的，乍一听这话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就见上官恺横了他一眼，当即一激灵马上道：“这不是仙门大比到来，孩儿正与两位少主排练节目，为仙门大比的庆功宴做准备。”
　　上官恺此话一出，各大宗门之人的面色都有些不好看，就算知道金华门嚣张跋扈，但就次将此事揭过，各大宗门还是有些不服，但碍于情势都没说什么。随后就听到上官洛借坡下驴，编出这么个破理由，且不说仙门大比的庆功宴从未有过各大宗门表演节目的，就算有，堂堂长风宗与幻音门少宗主被当做猴子一般表演节目，也着实是一种天大的侮辱。不少人悄悄打量两位宗主的脸色，果然见他们脸色难看，想要说什么。
　　上官恺神色傲慢，抢先道：“哦，那你们准备表演什么节目呀？”随后微微看向两位宗主，到此，就算有什么也说不出来，在这种场合下驳了上官恺的面子，后果可不就是两位少宗主受辱那么简单了。本来只是晚辈之间的矛盾，上官恺这样说就相当于上升到了三大宗门的层次。想到这一点的不止各大宗门的宗主，欧阳枫面露不忿，却被沐兮薇拦住向他摇了摇头，他微微一嘲最终什么都没说。
　　上官洛却是没想这么多，听到上官恺的问话，一时有些卡克，不知怎的想到刚刚风若语的话，脱口而出：“恶霸少爷拆散苦难情侣。”众人顿时脸色微妙，上官恺不知刚刚发生何事，也不在乎上官洛说什么，不过是个台阶罢了，怎么说都无所谓，当即点头：“那就这么定了。”
　　上官洛微微愣住，没想到一不小心说了这话，仿佛就是证实了风若语刚刚的嘲讽，又见众人脸色微妙，只觉被人当众打了耳光，恶狠狠的向罪魁祸首瞪去，风若语一脸无辜的表情又把上官洛气了个半死。突然，他有了一个好主意。
　　“父亲，除了两位少主，凌云宗这位风若语道友也准备为我此次的节目出一份力。”上官恺对这些小事不感兴趣，也不在意上官洛想把谁拖下水那种小心思，更何况，凌云宗这种小宗门，也不在他关心的范围之内。只是在上官洛指认风若语时，有了些许印象，原来刚刚的大胆之人叫风若语。上官修对这种人谈不上讨厌，只是有些看不起。在他眼里，风若语之前近乎忤逆的行为不过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从而更好进位的小人行径罢了。这种人他的身边数不胜数，更何况，在上官恺看来，风若语的行为甚至有些拙劣，想要凭这种方式入他的眼，手段还是有些稚嫩。
　　其他的人多多少少也有些想到这一层的，不过对比另外两位少宗主，到了风若语这里，就只剩下满满的嘲弄和看笑话。纵观整个大殿，或有人嘲笑，或有人惋惜，或有人漠不关心，没有一人真正在意，只有莫轻尘愤愤不平，想要冲上去理论，却被风若语拖住了。莫轻尘也知道凌云宗人微势弱，可让他这样看着师弟受辱是万万不能的。风若语微微有些无奈，她知道师兄是为了她抱不平，不过此时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风若语状若无意的拍了拍莫轻尘的肩膀，一张定身符闪了一下，莫轻尘才安静下来。在解决完莫轻尘之后，风若语一回头就对上了上官洛的眼，她微微挑眉，对方一副纨绔的样子，朝她挑衅的笑了笑。风若语笑容微冷，看来这里的日子也不是那么无聊呢。
　　其他人对上官洛与风若语之间的暗潮涌动不感兴趣，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长风宗与幻音门身上，这两个门派的人脸色都不大好看，就连两位宗主笑的都有些勉强。一场晚宴就在风波涌动中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