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重天》柳青娥

28、绝胜烟柳满皇都

　　朱棣朝身后的乌恩其摆了摆手，乌恩其领命往山门外退去。朱棣朝谢文茵走近，仔细端详着她秀丽的脸庞，心中叹道，岁月似刀，竟能将人雕琢地如此美。眼前的女子，已褪去了年幼的稚气，但眼中分明还带着幼时的防备和隐隐的倔强。
　　谢文茵薄唇轻动，“这位公子真是好记性。”
　　朱棣笑道：“当年一面之缘，一到这寺中，就全记起了。只是不想，又遇到你这小姑娘。”
　　谢文茵见眼前的男子，面容坚毅，虽在笑着，但藏不住眼中慑人的气势和凌厉之气。她想，这等人物，怕是在朝为官的多。以自己的身份，万不能再与他交谈下去。于是，她稍稍施了礼，道：“小女子还有事，先出寺去了。”
　　朱棣见她有心躲藏，但也不加阻拦，只道：“我也要出寺去，一同走吧。”
　　谢文茵抬头，对上他的目光，不好再回绝，只得低头跟在他身后，心中忐忑向山门外走去。

　　乌恩其先行到山门外，忽见山道上走来一位年轻公子，待来人走近，乌恩其大吃一惊，刚要说话，却见来人也是一脸惊讶，甚至带了些许的慌张。乌恩其脑海一闪，忙把来人拉到山门旁的林子中。低声道：“原来你在京城中。”
　　来人的慌乱已经不见，语声平静道：“还是被你们给找到了。既然你在，想必他就在这寺中了。”
　　乌恩其着急道：“世炫，你快些走。王爷一时还不会出来，纪纲要来了，被他见了，你就走不了了。”
　　来人脸色缓了下来，拱手向乌恩其谢道：“其叔，你还记得我叫世炫。如今我已改名叫谢文华了。”
　　乌恩其拍了拍他的肩，松口气道：“改了好，以后你就好好做你的谢文华了。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你的过去了。”
　　谢文华正转身要走，忽然又回头，眉头微皱，问道：“他待我姐姐如何？”
　　乌恩其道：“英姬如今在府上很好，你不用挂念。她要知道你还活着，定会高兴的。”
　　谢文华不再久留，朝乌恩其拜了拜，从林子深处的小径下山去。
　　乌恩其环顾四周，清早，山道上还没什么人，才放心出了林子。刚走到山门口，就见纪纲倚靠在寺门旁，正冷笑看他。
　　乌恩其被他看的有些恼，正要开口。却想到，这纪纲最会从人口中套话，于是紧闭了嘴，也不看他。
　　纪纲看到乌恩其从林中出来，又远远见一个高挑的年轻人的背影从林中消失。早起了疑心，正想要发问，转念想到，乌恩其好歹是王爷的近侍，如果没有真凭实据，贸然责问他，反倒是对王爷不敬了。他嘴角抽动了一下，立即换了副表情。
　　山道上忽然多了人，几个挽篮子的少女们走在前，看来是来上香的。只是有几个粗衣打扮的男子，神情却是有些古怪。本来，这几个人混在上香的人群中，倒也不太显眼，只是纪纲和乌恩其阅人无数，与生俱来的如狼犬般的灵敏，已嗅出异样的味道。他俩迅速将手按上佩刀，眼睛死死盯着那几个男子。
　　纪纲一见朱棣从寺中出来，忙上前，轻声道：“王爷，请小心。”
　　朱棣沉色道：“上马回府。”他疾步翻身上马，潇洒利落。
　　谢文茵见他要走，想着总要正式道个别，仰头对他笑道：“公子，告辞了。”
　　朱棣坐在马上，瞥见她姣好的面容，在浅金色的日光中，散发出迷人的光芒。那红唇的浅笑，饱含了温暖。他有力的大手一伸，已将谢文茵提上马，坐在他的身前，他不理会旁边乌恩其和纪纲的目光，略带顽皮地对谢文茵道：“小姑娘，你可要坐好了。”‘唰’地抽起鞍上的马鞭，在山道上疾驰起来。
　　谢文茵一时楞住了，白嫩的双手本能地抓住朱棣的衣角，颤颤道：“公子，你要做什么？”
　　朱棣瞧见她身子略略发抖，眼睛直直瞪着他，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左手不觉紧紧环住她纤细的腰，低头对她柔声道：“放心，等甩了那些人。我就送你回家去。”
　　谢文茵从未骑过马，只觉耳边风声大震，她闭上眼睛，嘴唇紧咬。
　　朱棣看见她这小心的模样，朗声道：“小姑娘，马上奔驰的景色可是不多见的，你可要好好看看。”
　　谢文茵小心睁了眼，两旁翠绿的绿柳不断从眼前掠过，高高的马背上，可以远眺前方的参差的楼宇。明媚春光下的桃红点点，和着暖风，铺面而来。天空，水晶一般的湛蓝，飞鸟们扑动翅膀，追着马匹极快的步伐。她心中涌起从未有过的新奇和心境，醉心在这如风般的恣意中，嘴角的笑意绽放。
　　下了山道，往前就是市集，不能再快马疾行。朱棣虽兴致未尽，也只能松了缰绳，缓步而行。身后的乌恩其和纪纲也慢了下来。
　　谢文茵见状，挣扎着下马，朱棣不再勉强，两人一起下马。朱棣看着热闹的市集，对谢文茵道：“京城的官道太过狭小了，不似北方，道路宽阔，一路纵马，那才好。”
　　谢文茵此时已对他放松了戒备，轻声问：“公子，你常年住在北方吗？”
　　朱棣见她满是单纯地好奇，却无刻意地探究，点了点头，开口道：“在那里，驰骋在广阔的土地上，似天地都尽在掌握。真正的豪气云天。”
　　谢文茵见他的眼中涌起热烈，似回想起那样的生活。她听着他的话，心中浅浅描绘出一幅她从未见过的景象。
　　地势开阔的平地，天高目远。选上一匹精壮的骏马，能从日初跑到日落，亲眼见那碧海蓝天间，一轮红日划出优美的弧线，会涌起怎样一种壮观而热烈的情怀。夜寒星光下，灌下几碗峻烈的老酒，和数几好友围在红艳艳的篝火旁，吼上一曲《塞上曲》，便是凡人也要幻想成英雄了。酒醒了，一定得站上长城，极目远眺，拔出宝剑，寒风凛冽中，是令人着迷为之心醉的壮志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