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莲娜的魔镜》丹夏

5、人鱼之海（1）

　　魔镜日夜兼程，终于到了大海之上。
　　海浪翻滚着，击打在岩石上溅洒出无数的白沫，在月夜之下，蓝黑色的海面下若隐若现地浮现出无数的水生植物，发着绿色的点点荧光，妆点着海下的王国。
　　女巫就在海中心的一个小岛上。
　　她是被自己的国家赶出来的，躲在这片人鱼出没的海域寻求庇护，对于现在能飞的魔镜来说，找到她并不是很难。
　　天色亮时，魔镜从女巫的小山洞里飘了出来。
　　吸走了海中女巫所有的鲜血，魔力充沛的感觉令它觉得十分舒服，但这还不够，仍未到它真正巅峰的时候，到那时，它才能打开亡灵之域的大门。
　　于是魔镜悬在岛边的岩石之上，又准备祭出自己的镜体，询问下一个猎物在哪里，它刚刚伸出“手”，便有人抓住了它那空荡荡的袍袖。
　　魔镜低头看去，是一条带着七彩海贝和珍珠手串的手臂，蓝色的头发，同色的眼睛，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浸在海水里，银色的鱼尾若隐若现。
　　她半边脸上排列着整整齐齐的鳞片，松开抓着魔镜的手，手上那坚硬的长指甲差点把魔镜的袍子划破，她此刻正朝魔镜一笑，露出两排锯齿形锋利的寒光闪闪的牙齿。
　　“您就是巫婆吗？”
　　魔镜低头看，人鱼也抬头看。
　　她看到这尊凌空站立的黑色斗篷下，本来是脑袋的位置，什么都没有。
　　人鱼尖叫了一声，那声音差点把魔镜的袍子撕裂，而后一头扎进了海里。
　　魔镜没有搭理它，吩咐猫头鹰叼着自己离去。
　　这附近有魔力的女巫们都住在海边的一个国家里，经常被邀请到国王的晚宴上，没事的时候就藏在王城或者森林里足不出户，找上去有些难度。
　　魔镜到了岸边，那条刚刚被吓跑的人鱼居然追了上来。
　　“请等一下！”人鱼露出海面，她累得不轻，上气不接下气：“请听一下我的请求！”
　　魔镜继续往前飘，人鱼道：“我把我所有的财产都给您，请您帮帮我！”
　　如果要混进王城，少不得用些财物。这么想着，魔镜停了下来。
　　它此刻心情很好，于是转过身，立在了一处岩石上，斗篷微微动了动，可以看得出它做了一个仰头的动作。
　　它高傲无比地道：“若要我听你的请求，向我臣服。”
　　这是以往的千百年魔镜始终一贯的德行。
　　除了它的主人以外，它并不将其他任何凡人看在眼中。
　　魔镜以为这条看起来有些地位的人鱼多少会犹豫一下，然而她立刻就双手合起向海面扑倒：“请您帮帮我！”
　　她扑倒的动作是如此迅速，以至于那条银色的鱼尾后跃扬起，海水哗啦啦浇了魔镜的斗篷一身。
　　魔镜：“……你有什么问题，说吧。”
　　人鱼低下头，扭捏了一下，而后毫不犹豫地道：“我想问您，这世上有没有能让人鱼的尾巴变成双腿的药？”
　　魔镜眯了下眼睛：“你想变成人类？”
　　人鱼点头如捣蒜。
　　魔镜一时有些好奇，问道：“为什么？”
　　它以前也曾见过人鱼，从没有听过鱼们会向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
　　很早以前，这片大陆上的人们航海时，常常会被人鱼袭击，后来人们的工具发达了，就开始反过来杀死人鱼，渐渐地到了现在，也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人鱼那没被鳞片盖着的半边脸红了，小声地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原来她是海中王国排行最小的人鱼公主，不久以前，她浮上海面时，对船上的一位人类王子一见钟情了。
　　后来王子的船遇到了暴风雨，船只翻覆，王子掉进了海里。人鱼不顾危险救了他，把他推上岸，后来看到岸上有人来，她就赶紧走了。
　　从那以后，人鱼对王子朝思暮想，思念成疾，姐姐们于是给她出主意，让她去问问海上的巫婆。
　　人鱼已经下定决心，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和王子在一起。
　　魔镜瞥向不远处的海面，几条稍大一点的人鱼悄悄冒出头来看着这边，想必就是这条小人鱼的姐姐们。
　　她们的耳朵很灵，时时刻刻关注着自己的妹妹。
　　魔镜沉思了一下，看着小人鱼的神情，确定了她并不是想拐个人类回去给自己加餐。
　　它道：“的确有这种药，我可以为你炼制出来。”
　　魔镜的答案一向靠谱，且童叟无欺。
　　回到女巫的山洞，列出需要的药材，它仅用半天的时间就炼好了药水，装在瓶子里递给人鱼：“喝下之后，你的鱼尾就会变成人类的双腿，你脸上的鳞片会藏起来，牙齿也会变小变钝。”
　　“不过这个药水也有副作用，”魔镜补充道：“从此以后，你绝不能笑，只要一笑，药水就会暂时失效。换句话说，你越悲伤，它的效果越好。”
　　人鱼点点头，接过药水，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
　　姐姐们游过来，赶忙把新织成的衣服裹在她身上，她们惊讶地看着小人鱼的鱼尾消失不见，转而代之的是一双纤细漂亮的腿。
　　属于人鱼的脸上的鳞片和锯形的牙齿也没有了，小人鱼已经彻底像一个人类的纤细少女。
　　且美若天仙。
　　魔镜问道：“你的王子在哪个王国？”
　　小人鱼说了一个国家的名字，魔镜露出一个算计的笑容：“乖孩子，我们正好顺路，一起去吧。”
　　带着小人鱼奉献的所有财宝，魔镜和她朝陆上的一个国家走去。
　　它斗篷底下渐渐幻化出一个人类女子的模样，红色的头发，湛蓝的眼睛，那是伊莲娜的面容。
　　小人鱼不敢相信原来女巫这么美，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
　　但女巫很快就拉下来斗篷，遮住了大半张脸，把自己藏进了阴影里。
　　他们进了王城，国王和王后的老来女小公主刚刚出生，国王正在举行宴会庆祝。
　　王国的十几个有名望的女巫都前来赴宴，魔镜把小人鱼的财宝献了上去，得到了国王的召见。
　　“远道而来的客人，欢迎你来参加我的宴会。”
　　国王看着全身上下都掩盖在黑色斗篷里的魔镜，目光又移到了她身边的蓝发少女身上：“她是？”
　　他被这个少女的美貌震惊了，整个王国都找不出这么美的姑娘。
　　魔镜答道：“尊贵的国王陛下，您的王子日前在海上遇难时，就是这个姑娘救了他。”
　　国王于是立刻叫人把王子叫来。
　　小人鱼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裙摆，心中有些紧张，王子很快就来了，他一直惦记着那个救了他的美丽的姑娘，他看到小人鱼时，被她的美貌深深地震惊了。
　　“你的救命恩人就是她吗？”国王问道。
　　王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小人鱼，这样美丽的一个姑娘，他怎么忍心戳穿她呢？
　　王子牵起了她的手，温柔地注视着她。
　　小人鱼激动地轻声唤道：“王子……”
　　她美妙的声音令所有人陶醉。
　　小人鱼实在太高兴，瞬间就忘了魔镜的话，脸上出现了开心的笑容。
　　银色的鱼鳞浮现在她白嫩的皮肤上，整洁的牙齿变成了寒光闪闪的锯形獠牙。
　　王子惊叫一声，后退两步，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国王立刻吓得跳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四周的侍卫立刻围了上来，把小人鱼和魔镜围住，迅速拖走了王子。
　　国王冷冷地看着他们，小人鱼开心的笑已经全没了，恐惧和伤心让她的面容又变了回来。
　　国王确信自己刚刚绝对没看错，他看着魔镜道：“女巫，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解释。”
　　“陛下，请听我一言。”魔镜不慌不忙：“您想必知道，王子的船翻覆的海域，是有很多人鱼的。”
　　国王迟疑地点点头。
　　魔镜道：“的确是这位美丽的姑娘救了王子，她很不幸……被人鱼咬了一口。”
　　小人鱼的姐姐们为了表示宠爱每条鱼都在她那小脸蛋上咬过。
　　“我给她服了药，尽力地帮助她，但她并没有完全好起来。”
　　魔镜适可而止，有的时候即使不是谎言，也足以去骗人。接下来不用它多说，人类的脑补就已经能解决一切了。
　　国王的脸上露出了悲悯之色。
　　于是他准许小人鱼留在王子身边，并嘱咐王子，一定要好好报答他的救命恩人。
　　晚宴开始时，魔镜被引到了大厅里，国王和王后坐在上首，大臣们坐在两侧，中间的长桌子上都是应约而来的女巫。
　　猎物排排坐的感觉让魔镜满意极了，思考着什么时候下手，如何下手。
　　直到看到相携而来的王子和小人鱼，魔镜的心中才敲定了一个完美的计划。
　　小人鱼很美，王子很英俊。
　　只是一个脸上始终绷着没有一丝笑容，一个脸色却有些苍白，像是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太可怕了，王子心想，可一转头，看到小人鱼仙女似的漂亮面容，他的害怕又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温柔地引小人鱼入座，然后走到国王身边。
　　女巫们来得差不多了，国王举起杯，开始吟祝酒辞。
　　宴会的气氛其乐融融，直到一个姗姗来迟的女巫闯进来众人的视线。
　　国王忙命人将她引至座上，好生款待，女巫盯着自己面前的桌面，不满意地冷冷道：“陛下，为何唯独我没有金盘子？”
　　赴宴的女巫们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个金盘子用来盛食物，唯独这个女巫没有。
　　国王头上都冒出了冷汗，赶忙解释：“实在没想到您会来，实不相瞒，我的宝库里所有的金盘子都在这儿了。”
　　然而最后来的女巫仍然不满意：“您给我的耻辱，我会永远记在心上。”
　　她站起来，用那尖刻而恶毒的语调开口：“我诅咒您的女儿，她会被纺锤扎死。”
　　国王身边的王后绝望地□□了一声，从座位上摔了下来。